潘肖這個人,狂妄自大但在有些方面,他也不是沒有狂妄自大的資本。
就比如,潘肖這個人,膽大心細,在某些方面很精明,就像是許諾擺攤兒賣吃的,潘肖雖然嗤之以鼻,覺得掙不了幾個錢,可是還是能一眼就看透怎麼才能把這個生意做起來,這也不能說,不是他的一種天分。
回到他租的房子,他往木板床上一趟,看這屋里啥都沒有,嘆了口氣。
他起初租這間房子那是為了許諾,他本想著現在的啥樣的人都有,許諾那人又是個看著精明,其實就是個沒大腦的,就怕她和一起住的人處不來,這才租了這間屋子,結果後來他發現,許諾也沒他想得那麼傻。
雖說還是只知道埋頭苦干,但起碼沒有他想得那麼糟,再加上看人家許諾住那院兒那麼干淨環境又好,再看看自己這里……
呵,家徒四壁啊,就這樣的情況,潘肖還真不好意思把許諾弄這來,他也不傻,知道許諾對他是個什麼態度,其實他也理解,畢竟那會兒他做的那些事也確實讓人膈應,而為了少招一些膈應,潘肖默默的取消了接許諾來住的打算。
現在孩子都沒了,就算是他想要接人家來住,人家干不干還是兩說呢!
正想著呢,他家的院門就被敲響了,他一打開門,見是他老爹,潘肖讓開身︰「這麼晚了咋還來了?」進了屋,指指那木板床︰「就住我一人兒,也沒收拾,你就坐那吧。」
潘大仁這些日子越發的見老了,他打量屋子里︰「不是說要把許家丫頭接來,咋不見人呢?」
潘肖坐木板凳上︰「我沒去接她,她現在住哪塊兒比我這強。」屋子里一下子陷入尷尬的沉默中,這兩父子本就不咋熟悉,多年來又有隔閡,劉翠到底就像是一道血粼粼的傷口,看一次,傷口就得裂開一分,這是潘大仁怎麼彌補都彌補不了的,潘肖是個記仇的人,他不可能忘記自己的媽是怎麼死的。
「那你有啥打算沒?」潘大仁把雙手放在膝蓋上,探身對潘肖說︰「你總不能一直這麼混下去,不然以後要咋辦?」
潘肖挺煩躁的模了把短發,沒吱聲,潘大仁嘆了口氣,在身上模索自己的煙袋鍋子,又想起來今天出門的時候因為劉翠作鬧忘了帶,愁眉苦臉的忍著煙*yin︰「我有個老伙計,他是個老瓦匠,手藝那是好的沒話說,他干活計,一向不歸大隊管,都是自己干,瓦匠學好了也是一門好手藝,我跟他說了你,好歹人家是不嫌棄,你學不學?」
他帶著商量的口吻︰「你就去學一學也是挺好的,總歸我是你親爹,不會害你。」
潘肖拿出他那有牌兒的香煙給潘大仁,潘大仁眯著個眼楮,里挺老遠瞅煙上那字兒︰「唉呀媽呀,這是啥嘛?」
一輩子只抽過旱煙葉子的潘大仁不認得這新鮮玩意,湊到鼻子前嗅一嗅,眼楮一亮︰「煙?」
「香煙。」潘肖移開視線︰「以後出門就帶著個,省得你老忘了待你那煙袋鍋子。」
潘大仁那張蒼老的臉,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菊花,他把那包香煙鄭重其事的放回了兜里,這才又問︰「那你去不去學手藝嘛?」
*
許諾晚上回家,在房間里數了數錢,一晚上總共賺了是四塊五,其實這錢在許諾這真的不多,但卻是一個好的開始啊!
她買一斤肉一斤面才多少錢!
許諾別提多開心了,當天晚上就去廚房準備大干一番,可是她卻發現一見被她忽略且致命的問題——她沒有面粉和肉了!
那一斤多的豬肉和面粉,她昨天做了三十個肉夾饃已經沒有了,可她卻給忙忘了!
許諾正在廚房發愁呢,周丹來廚房倒水喝瞅見她這樣,以為今天晚上的肉夾饃又沒賣出去呢︰「又沒賣出去?」她摟了摟許諾的肩膀,自己找水喝︰「別急,萬事開頭難,總會好的。」
許諾就嘆了口氣︰「那倒不是,今天晚上賣的倒挺好,我還掙了四塊錢呢。」
周丹挺驚訝︰「那也不少了啊,你怎麼還愁眉苦臉的呢?」
「沒材料了啊,我光顧著高興掙錢了,現在才想起來,我手里可沒啥肉票兒面票兒了,這沒票兒怎麼買材料?沒材料這生意也不用做了,唉!」
周丹恍然︰「咍,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這還不簡單,咱農村別的不敢說,可那豬不有的是啊?有豬它能沒肉嗎?」
許諾眸光一亮!
就是,她怎麼沒想到呢?!
第二天許諾跟著周丹他們去掃大街,她們一般都是起早干活,到了中午*點鐘她們負責的這片兒也就打掃的差不多了,許諾把掃帚什麼的都交給了周丹︰「周姐,還是的麻煩你了,幫我拿回去哈,我的回趟村里,晚上才回來。」
周丹點點頭︰「去吧去吧,注意安全啊,你那小板車我讓你劉姐給你推夜校那邊那個小巷子里去了,你不用回家,直接去哪兒拿就行。」
昨晚上經周丹那麼一提醒,許諾還真就動了心,她是個說干就干的人,這不,今天就打算回村看看!
回村許諾當然是走回去的,索性她一身輕,一個走得又快,一點鐘的時候也到了村里邊,回了村,她縣去了村長家,村長見她走著回來,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孩子難道真被人欺負了?村長媳婦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拉著許諾問︰「咋回來了呢?是不是在城里跟人計咯了被人欺負了?」
許諾喝了幾大口水,擦干了下巴上的水跡緩了口氣︰「不是,一起住著的那幾個大姐對我都挺好的。」
村長點點頭︰「我就說嘛,那幾個姑娘不像是能惹事的人。」
「那咋不聲不響的還回來了呢?」
沒被人欺負就好!村長媳婦這才放心,畢竟,人是他們送出去的,許諾又是個好姑娘,可不能看著讓人欺負了他們也不聞不問。
許諾放下水杯︰「是這樣,大爺給我找的那份臨時工,工作上很輕松,我呢就利用空閑的時間在夜市賣個吃的,沒想到效果還行,可是現在城里邊賣個肉啥的都的要票兒,票兒我手里有是有,可也不多,我就想著,咱村不是也有不少人養豬嗎?大爺你看,最近有沒有誰想賣豬的?」
村長沒有說誰家想賣豬,首先關注的卻是︰「城里人還買著吃?這麼逼事兒也有人干?」
別說是村長不理解,現如今的農村人有很多人都不會理解竟然會有人花錢賣吃的,這在路邊兒買吃的和下館子還不一樣呢。
許諾也耐心的解釋︰「主要還是我選的地方,那是夜校跟前兒,他們上了課放學都挺晚了,餓了看見有賣吃的的自然就想買,再說他們又都是年輕的工人,多數都舍得花錢。」
村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嗯……是這麼個理兒。」
村長媳婦不懂這些門門道道,她只關心一點︰「那白天掃大街,晚上還要擺攤兒,不學習啦?」村長媳婦推推許諾的胳膊︰「大娘告訴你,你可不能這樣啊,那到啥時候都得識字才有出息,你大娘我,那當年是家里窮,沒識字,現在後悔的老做夢坐學堂咧!」
村長皺眉,磕打著煙袋鍋子︰「你說這些沒有用的是干啥呢!」村長把煙袋鍋子上的荷包眼袋纏到煙袋桿兒上,轉過頭對許諾說︰「丫頭走,大爺帶你出去轉轉,看看有誰家的豬要賣。」
村長媳婦把許諾送到門外,拍著許諾的胳膊囑咐︰「你跟你大爺去吧,大娘給你做飯,一會兒回來吃飯啊!」
村長背著手挺不耐煩的︰「你這娘們咋這麼墨跡呢!」
*
中午的時候,潘肖跟他爹說了一聲,就出門了,他最終還是決定去學一門手藝,畢竟他也不是那種不識好賴人的人,誰爹是為了他好,他也就看在他那麼大的歲數上,做那麼一兩件讓他高興的事兒吧。
潘肖其實沒有意識到,他竟也會為了別人為難自己,事實上,當經歷了失子之痛之後,潘肖的心態就早就有了改變。
也許是自己也差一點當了父親,並且曾經滿懷期待,所以當再面對自己的老父親的時候,哪怕心里還是有怨氣,潘肖也做不到從前的冷漠相對了。
潘大仁背著手看著潘肖越走越遠,那眼楮就忍不住又酸又澀,他回身關了門,看著自己頭上那片天,呢喃道︰「秀菊啊,咱肖子這次是真的長大了……」
走在去望老瓦匠家的路上,潘肖想了想,又拿出兜里的錢去供銷社買了一些水果罐頭。
等他到了老瓦匠家的時候,卻發現門窗緊鎖,一看就是沒有人的樣子,潘肖撇撇嘴,他一向不怎麼注意自己的形象,左右看了看,就往哪台階上一坐,又看看那大日頭,從鼻孔里哼了哼。
他爹也真是夠逗的了,說什麼那人想收他當徒弟,結果呢?!他按著越好的時間來了,這人家卻一個人的沒有!
他這正生氣呢,就听見一姑娘的聲音,清清朗朗的︰「來學瓦匠的?」
潘肖雙眸一閃,一抬頭就看見那說話的姑娘了,大熱天的,那姑娘卻穿著板板整整的一套軍綠色的衣裳褲子,齊耳的短發顯得整個人都很利索,她的臉蛋因為天氣熱的緣故有些紅,額頭上有有些汗,看潘肖看著她,她溫和的笑了,喘著氣︰「你就是潘肖吧?我听說過你。」
我听說過你,這是第一次有女人敢這麼跟他說話,潘肖站起來拍打拍打自己**上的塵土,挺不耐煩的開口︰「在這城里,誰都听說過我。」
不過……潘肖雙眼挑剔的從上到下打諒了一下那姑娘,特不肖的問她︰「你是誰啊?」
那姑娘掩著嘴笑了笑,似乎覺得潘肖很有趣,就那麼瞅著潘肖笑,這可讓潘肖不高興了,踹了那木門一腳︰「笑什麼笑啊你,我是猴怎麼的你就瞅著我笑?!」
「好好好,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你可別踢我家的門了,它可扛不住你幾腳。」她走上前把門鎖打開,推開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叫陳數,在咱們這小學當老師,不過……你也可以叫我師姐。」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親親們的地雷~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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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這一章肯定存在虛構啦,還是希望親親們多多包涵理解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