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在深圳的第一家小餐館開張,飯館兒開在大學城附近居民區,房子是她直接花了一萬塊買下來的,永久性的一個平房小門面,飯館的起步很不容易,里里外外打點辦手續也花了很多的精力和財力,不過好在,最後她的小店還是順利開張了。
飯店開張那天,就生意火爆,很多人早听說這附近要新開一家私人飯館兒,紛紛來湊熱鬧,也有說許諾是什麼走*資*派的,許諾就當沒听見,而她也沒有听從陳數的建議,她決意雇了個廚子收銀和服務生,作料當然還是她從空間拿,不過每次從空間拿作料,為了掩人耳目,許諾做的很隱秘,就因為這,哪怕是陳數這樣的聰明人,再好奇許諾的作料到底出自哪里,也無從得知。
又因為這兩年出了個什麼流*氓罪,又趕上今年嚴打,怕出事兒,許諾就在學校里找了兩塊破碎了不能再用的小黑板兒,一個寫上禁止放音樂,跳舞,劃拳等等,另一塊寫上飯館里的飯菜都有啥,都是啥價格。
這一日許諾學校放假,她就又拿了作料回來,陳數瞧見了,還問︰「是你以前用的那個調料嗎?聞聞味兒對不對,現在咱來這兒了,離東北可遠著呢,萬一那人騙咱咋辦?」
許諾把調料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好︰「你查吧,我歇歇,弄這些東西回來可累死我了,好在這次拿的夠用半年了。」
陳數看了許諾一眼,笑呵呵的說︰「你還知道累啊?我以為你不知道呢,累咋不叫我跟你一起去郵局拿呢!每次都自己去,還弄得神神秘秘的。」
許諾笑了笑沒吱聲,她其實明白陳數的意思,但有些事,她勢必要帶進棺材了,誰都不能告訴。
陳數那是多聰明的人啊,當即也就明白了,許諾這是還不想告訴她,但這世界上誰又沒有一兩個不能說的秘密呢?
她又覺得她能理解,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罷了!
但她又想起當年自己懷孕,許諾問都沒多問一句就收留了她,就也不再多問,只是這心里還是有些疑惑的,其實她怎麼能不疑惑呢?現在正是物資缺乏的時候,很多人買個煙都要排隊,啥啥都要票兒,偏偏許諾這里很特殊,每次自己出去一趟就能拿回來上好的調料,說實在的,這些調料太好了,陳數自己心里也有些想法,所以格外注意,可惜的是許諾太小心了,一點也不透露這事兒。
她嘆了口氣︰「味兒挺正的,沒錯了,放後廚唄?」
許諾點點頭︰「嗯,我跟你一起收拾。」
但她剛放下杯子陳數就說了︰「你就待著吧,有點老板的樣兒行不?這些就交給我了,咋,你還不放心我啊?」
她都這麼說了,許諾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坐著看她收拾。
許諾不住學校,她辦的是走讀,住的地方就是她飯館後廚後面,飯館後廚有個小院兒,兩間房,她和陳數一人一間,晚上把前面的門一鎖好,倒也省心安全。
日子就這麼過著,許諾倒也沒什麼不滿足,學校那邊一切順利,小飯館每天都有進賬,但許諾萬萬沒想到的是,在深圳這個大城市,萬萬千人海中,就那麼容易遇到了潘肖。
那時候潘肖是跟著朋友一起來她店里吃飯,趕巧兒她今天又放假就在飯館里,那時候人手不夠,她就幫著服務員上菜,看著潘肖的時候,她太過震驚,手一抖,那一盤兒炒菜就掉在了潘肖那身干淨筆挺的西裝褲上……
潘肖那個朋友一下子就站了起來,呵斥許諾︰「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張沒長眼楮?!」
潘肖當時也不知道是許諾,挺不高興的抬頭,那雙眼楮黑漆漆的全是犀利,頗有氣勢,但一瞧見是許諾一下子就愣了︰「你咋在這?!」
又看了看許諾那身打扮兒,頓時氣急,拿著皮包抓著許諾的手就要往外拽,許諾打他的手︰「你干什麼啊!快放手!!」
「老子就不放!」潘肖怒吼。
這人!許諾咬牙,可是沒辦法,這兒人都看著呢,她也丟不起那個人,實在沒辦法,許諾也只好任由潘肖把她拉出了飯館兒,潘肖那朋友不知道啥狀況,也跟了出來,許諾又掙了掙,沒掙開還惹來潘肖的怒斥︰「你別動!一會兒再收拾你!」
潘肖那朋友叫孫正,他就覺得事兒不對,趕緊跑過來也攔著潘肖︰「哎!潘肖你干啥呢,快松開,不就一件衣服嗎,你這,你這可不行,脾氣再不好咱也不能因為一件衣服就為難人家姑娘啊……」
潘肖推著孫正︰「這事跟你沒關系,你別管了!」
「哎!哎,真的你別動手,這樣挺不好的……」
孫正是真的怕潘肖做啥事兒,他最開始認識潘肖的時候,就知道潘肖是個狠角色︰「人家就一姑娘,出來打工也不容易。」
這話說得像個人似的,卻全然忘了是誰先站起來罵人的,許諾瞥了一眼那男的,虧還長得挺周正,咋就這麼虛呢!你說攔著,你倒用力氣啊!心里這麼想,嘴上卻道︰「潘肖你快點松開我,不然我報警了啊!我就說你耍流氓,現在可嚴*打呢……」
這給潘肖氣的,站在那兒就對許諾吼︰「嚴*打咋地!嚴*打管天管地還管得著老子拉屎放屁?!」
許諾這逍遙了幾年,對潘肖的懼怕也沒剩啥了,立刻就回了一句︰「人家才不管你拉屎放屁,人家管你耍流氓!」
潘肖瞪眼,指著許諾的鼻子咬牙切齒,一副狠像,許諾這才想起潘肖的厲害,嚇得一縮脖子,潘肖就罵她︰「我耍流氓咋的?!我跟我自己的女人耍流氓誰敢抓我一個他試試!」
周正看的雲里霧里的,潘肖不理他,只罵許諾,還罵起來沒完沒了,又看著許諾小飯館服務生的那身裝扮,扯著她的衣服數叨她︰「你瞅瞅你穿的這叫什麼?!啊?還大紅的,你當結婚的新娘子吶?!你好好的不在老家待著上學,來這邊打工!許諾,你可真有出息了!」
其實這也不怪潘肖這麼生氣,他一見許諾這樣兒,也沒想到許諾能有那個能力在這買房子開飯館兒,只以為許諾跟他當初似的,被這花花世界眯了眼,來深圳打工來了。
可他哪能看著許諾就這樣?!想著就拉許諾要走︰「這不行,你先到我那兒去住,明天我就買火車票,你趕緊回東北去!」
許諾死活就是不走,好容易得了說話的機會︰「潘肖你放手!誰出來打工了,我就是打工也是給自己打工!」
潘肖一頓,他不傻,隱約知道許諾的意思,轉頭看著許諾︰「給自己打工?」
許諾掙著手腕,不想再讓潘肖拉著,潘肖想了想也就松開了,左右,他要是想抓她就是跑他也能抓得住,許諾揉著被潘肖抓的疼的不行的手腕,不怎麼願意也說了一句︰「這店我自己開的。」
一句話,讓潘肖在無話可說,也讓藏在暗處的人默默離開。
*
潘肖回到自己租住的小房子,扯開領帶,把皮包仍在雜亂的桌上,呼出一口氣的同時,坐在深褐色的二手沙發上,他看著狹小的屋子和雜亂的垃圾,听著隔壁人家吵架打架的聲音,就想起了自己來深圳的這麼些年。
他剛來深圳的時候,全身上下就剩下三十塊錢,只能在碼頭做背包工,後來認識了孫正,就和他一起做咨詢公司的業務,忙忙活活的,今年剛辦了一家自己的咨詢公司,做的其實也就是電腦培訓、給香*港人當跑腿的、接待內*地廠長經理旅游,總之是什麼能掙錢就干什麼。
別看穿的像個成功人士,其實累成死狗,也掙不了幾個錢,為啥?在他克服了語言不通的障礙後,他又意識到,香港人習慣給你港幣,可是港幣現在又不好兌換,帶內地經理廠子旅游倒是個肥缺,可是內地人也不好伺候。
就這樣,當年脾氣大的潘大爺,如今被生活磨成了孫子。
起初也硬氣,可是硬氣能當飯吃嗎?!當然不能!
想到這些年,潘肖就忍不住譏諷的笑了笑,他拍拍自己的後腦,想著︰潘肖啊潘肖,虧你還狂妄自大,這回還敢不敢了?人家一女的都能在這深圳有個立足之地,就你什麼都沒有,四年了,還什麼都沒有……
可以說,這一刻,潘肖被許諾打擊到了,他甚至萌生退意,在這個淘金者不斷涌入深圳的年代……
但潘肖不知道,他多姿多彩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
陳數以為,再見到周亮的時候,她會哭,會心疼他,但是事實上,她沒有,甚至當看到她留在東北的兒子被這個坐過牢的男人抱在懷里時,她發覺自己難以忍受!
「他怎麼會在你這?!」
她尖銳的質問,原來,當初她以為她很愛他,也可以消磨在歲月里,再見的時候,她不見得有多高興,尤其是,當他抱著他們的兒子。
她抱過不滿四歲的兒子退後了兩步,站在自認為安全的範圍,周亮雙眸一暗,閃了閃隨即又慢慢亮了起來︰「啊數……你這次得幫我。」
「幫你?」陳數皺眉,看著比從前消瘦太多的周亮︰「我能幫你什麼?」
周亮笑了,笑的格外溫柔,陳數就有些恍惚,這就是女人吧,哪怕感情會消散在歲月里,但回憶里,總是能記住最美好的東西,周亮的笑容讓陳數恍惚中想起那些年,她雙眼閃爍,也不再那麼冷硬︰「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周亮的笑容立刻將在了臉上,他哼了一聲︰「好不好?!你覺得呢啊數?新疆那地方,那個笆籬子……」
他說著解開自己的褲子,一把拉下,指著自己右腿︰「當時我得罪了人,後來被那人用磨好的鐵 扎進這里,哪怕最後縫了針,里邊的括約肌卻因為縮到了骨盆里,治不好,我現在管不住自己撒尿,啊數,我都三十多了啊,可我還得帶著尿不濕……」
周亮越是說就越氣!他雙眼猩紅,這些!這些都是潘肖害的!
他這幅樣子,都是潘肖害的!
那疤痕即便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很猙獰,陳數驚呼一聲,捂住了兒子的眼楮,畢竟是曾經真的愛過的男人,又是打小的情誼︰「還能不能治好?我有錢,咱去治!」
「治?」周亮冷笑一聲︰「治不好了啊,啊數,但有一件事,你一定能幫我。」
周亮穿好啦褲子,走到不再防備他的陳數身邊,溫柔的模著她的側臉︰「我不在的這些年,你過得也不容易吧啊數?現在我回來了,我會好好照顧你還有我們的兒子。」說著他把視線投向自己的兒子,從陳數手里抱過來。
「我……我……」當年的愛意早已經消散,現在剩下的只是回憶,陳數也不再是二十五六的姑娘了,周亮不是良配,她也不想自己的兒子有一個坐過*牢的父親,但這樣殘忍的話,她要怎麼和周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