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去伯倫樓吧?」來到了最熱鬧的前門大街紀昀提議如風點了點頭紀昀又轉向了我「卓雅姑娘呢?」
「我沒意見」我笑了笑眼楮掃到了「碧浪春茶館」五個鮮亮的大字那天就是在茶館門前我同六哥哥在這里重逢可惜當時誰都沒有認出對方來。
沿著這條街一直走下去到盡頭再左轉就是京城有名的伯倫樓听說其之所以有名就是因為許多達官貴人甚至皇親國戚也喜愛那里的菜色才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在喜慶的節日里這里經常是人滿為患百姓們就是這樣的心態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是喜歡蜂擁而至圖個熱鬧對名菜的要求反而不那麼看重了。
伯倫樓灰磚青瓦有上下兩層斗大的「伯倫樓」三字的匾額高高懸掛在中間看上起還頗有氣勢。今天還不到午飯的時間伯倫樓里已經有結伴而來的食客散落在各個角落里樓下的位子幾乎全部被佔滿殷勤的小二上前招呼道︰「幾位樓上請。」
樓上的布置似乎比樓下更為雅致牆上還掛著些字畫只不過陣陣撲鼻的肉香味和旱煙的味道滲合在一起感覺怪怪的。
我們選了一個挨著窗戶的座位坐了下來這里不但可以居高臨下欣賞窗外的景致還可以呼吸到春的氣息。
紀昀眉頭一挑很客氣的說道︰「卓雅姑娘今日我做東向你賠罪這里的美酒佳肴任由你點。」
「呵呵雅兒還是第一次來此一切但憑紀公子作主。另外賠罪二字請不必再提及雅兒愧不敢當。」我捋了捋絲掩口欲笑。
「雅兒今天說話文縐縐的」如風調笑道紀昀沒有說話只是飛快的掃了我一眼揮手喚來了小二。
小二報了幾個菜名「五彩牛柳炒珍珠雞風味茄丁佛手金卷……幾位是頭一次來這吧這些可是我們伯倫樓最出名的菜肴要不要試試?」
「好就依你對了再來一壺好酒」還沒等紀昀說完如風嘻笑道︰「一壺怎麼夠?」
「你忘記上次被灌的爛醉如泥的事兒了?難不成還想重蹈覆轍嗎?」紀昀毫不客氣的將如風之前的糗事揭了出來。
如風干笑了兩聲「那就先來一壺吧今日鹿死誰手還是未知之數紀兄你可小心了。」
「喂你們當我不存在啊?」我沒好氣的瞪著他們各打三十大板誰都不袒護「你們要是喝醉了我怎麼弄你們回去?」
「雅兒要被灌醉起碼也要千杯之上我還擔心紀昀的荷包不夠厚實呢」如風朗朗的笑聲在酒樓里回蕩他關切的問道︰「給你叫壺清茶吧。」
「不用再另外破費了我只要一小杯酒陪著你們喝就好」我笑吟吟的說完這句又直截了當的說道︰「不過先說好了喝酒歸喝酒誰都不準喝醉了更不許借酒裝瘋。」
「行都依你」如風爽朗的一口應承下來紀昀好笑的看著我們我也沒有忽略他投射過來的仿佛能透視人靈魂的目光。
很快菜便上齊了如風和紀昀兩個人一杯接著一杯干上了早把剛才答應我的事拋諸腦後。
我抿了一小口據說是伯倫樓最出名的佳釀清香撲鼻醇而不烈帶著一絲甜味難怪如風說千杯不醉呢。
小二又端了盤菜過來我一看是一碟炸的酥脆可口的黃金糕金燦燦的誘人色澤甚是可愛可是我分明記得方才沒有點這道點心「小二哥你等等」我叫住了放下東西準備離開的小二「我們的菜已經上齊了這道點心不是我們的。」
小二撓了撓頭皮尷尬的回道︰「奇怪了菜單上明明寫的是這一桌。」他端起了碟子「那我拿回廚房去問問。」
紀昀伸手攔住「既然送來了就放下吧不妨事。」
小二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放了下來然後退了下去。
沒多久店小二又慌慌張張的走了過來神情有些猶豫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如風和紀昀相互對視一眼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踫杯。
那小二年紀不大一張臉漲的通紅我看著于心不忍便柔聲問道︰「小二哥怎麼了?」
「姑娘不好意思這碟黃金糕是角落里那桌的是我送錯了」他雖是對著我說話可是眼楮不時的瞥著紀昀和如風連他都看出那兩個才是能作主的人「我想想拿回去。」他咽了口唾沫有些為難的說道。
紀昀笑了笑「再去做一盤不就完事了還犯的著專門跑來要回去?」
店小二湊近我們低聲說道︰「廚房說這是最後一碟了所以……所以……」
「那就告訴他們這最後一碟已經送來了我們這一桌請他們下次趕早」紀昀漫不經心的回道小二哭喪著臉說道︰「幾位客官那桌是我們這的常客我得罪不起啊。」
如風氣惱的拍了下桌子「店大欺客嗎?怎麼怕我們給不起銀子?」
小二急的快哭出來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我推了推如風「小二哥他們和你開玩笑的他們知道你的難處不會為難你的」我指了指那盤點心「喏拿去吧幸好還沒動過筷子。」
小二激動的忘了道謝就喜滋滋的端起那碟點心往角落走去如風問道︰「雅兒你何必幫他呢?他還不是一雙勢利眼?」
「算了如風哥哥小二哥也是討口飯吃得饒人處且饒人嘛」我順著小二得腳步往那張桌子看去想看看到底是什麼貴人讓小二緊張成那樣。
粗粗看去這幾位客人很奇怪兩個人愜意的相對而坐其中一人的身後站著四個粗獷壯實的男人恭恭敬敬眼楮都不眨一下。
小二陪笑著將黃金糕奉上隱約還听到他說了句「讓客官久等了之類的話」我的視線轉到了其中正好面對著我的那個人身上只見他年逾三十上下衣冠楚楚方正的「國」字臉前額寬廣目光冷靜犀利讓人不敢直視。盡管他的容貌威嚴還是讓我有種親切的感覺。
仿佛覺察到了我的目光他抬眼往我這瞧來我一驚之下急忙收回視線低下了頭等我再看過去的時候對上的卻是一個如天與海盡頭出現的白帆那樣給人以希望的微笑他沖我眨了眨眼楮又背過了身體。
原來小二哥口中的常客便是六哥哥不知道他對面那位氣勢逼人的男子又是何方神聖?
我垂目低眉偷偷又看了他一眼此人臉部表情放松嘴巴一張一合正在絮絮的說著什麼而他身後的那幾個壯漢卻是神情嚴肅眼觀四路耳听八方。
「雅兒你在看什麼?怎麼不吃菜?」如風伸手到我面前晃了晃我回過神來他見我杯中已空便又倒了一杯給我我這才現桌子上多了幾個空酒壺。
「這都是你們喝掉的?」我奇道「才這麼會功夫。」
「是啊」如風得意的笑了「雅兒這酒不烈你也可以多喝幾杯。」
「嗯」我隨口答道心思還停留在六哥哥身上。
我夾了一筷子菜慢慢的放到嘴里咀嚼忽然耳邊傳來了一曲婉轉悅耳的歌聲。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側忍听湘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已。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里。清淚盡紙灰起。」
我知道那是納蘭性德的《金縷曲》也曾听過爹爹彈奏過。
唱曲之人歌喉婉轉纏綿悱惻聲音低沉時如旋風回雪高昂時又有如行雲流水讓人心醉且心碎。
「去去去準你在這唱曲是讓各位客人高興的你倒好還唱這麼悲涼的曲調」從樓下幾步竄上來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使勁拽住那名唱曲女子就往下拖那女子臉上還掛著淚痕楚楚可憐。
「慢著」說話的是我之前一直對其身份頗感興趣的那名男子他扔下了一小錠銀子「就讓她在這唱吧。」
他的聲音不大可是一開口說話那名看起來像是掌櫃的中年男子立刻被他的氣勢震懾到手忙腳亂的松開了手。
那女子含羞帶怯的捧起琵琶又彈唱起來。
可是掌櫃買他的帳其他的食客未必肯給他這個面子。
「我們這是花了銀子買罪受呢。」
「吵死人了爺我最煩的就是此類靡靡之音。」
「趕她走!」
還有些尖酸刻薄的言語不時的傳過來那唱曲的女子雙目中又開始噙滿淚水。
我也覺著奇怪一般唱曲的女子都是逢迎著大多數人的心理不是唱那些個歡快的調子便是一些民間流行的小曲很少有人會選擇悲閔悲憫的曲調也難怪會惹的客人不開心了。
如風和紀昀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不出聲反對也不阻攔。
我瞄了如風一眼悄聲說道︰「哥英雄救美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哦。」
如風道「咳咳這種好機會還是留給紀昀好了。」
「正所謂關關雉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紀昀倒是不避諱什麼只是話中揶揄的意味表露無疑。
在掌櫃的勸說下唱曲的女子給大家福了福身然後懷抱琵琶黯然的走下樓去。不知為什麼她落寞的神情好像也影響到我了同情心泛濫我模了模荷包留了句話給如風「哥你們慢慢喝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說完我飛快的朝樓下奔去。
我是緊跟著她下樓的可是當我走出伯倫樓的大門她已經不見了蹤影「奇怪」我暗自嘟囔「這也走的太快了。」
我眼角瞥到右手拐角處那個快要消失的背影很像是那名女子于是就追了過去由于跑的太快直接就和同樣行色匆忙的一人撞在了一起等我揉著幾乎快摔成兩瓣的**起身後才看見和我一起撞翻在地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一張圓臉稚氣未月兌可是眉宇間冷漠傲慢的神情讓人覺得極難親近。
地上還有一只門戶大開的鳥籠里面的鳥兒已然全無蹤跡看情形還是我惹的禍。
我顧不得拍干淨身上的灰燼先去拉那個男孩可是他瞧都不瞧我一眼自然也不會伸手給我我的手尷尬的懸在了半空中。
「哎喲我的主子啊」一個僕人模樣的人氣喘吁吁的跑來那男孩才盛氣凌人的把手交給他他起身後那僕人還諂笑的給他拍干淨了衣裳……
「你這姑娘長沒長眼楮」僕人指著我的鼻子教訓道︰「我家主子的身子可嬌貴的很。」
男孩一看就是被寵壞了的富家子弟不過確實是我沖撞了他道歉也是應該的我陪笑道︰「對不起是我太冒失了那鳥兒值多少銀兩?我賠你就是。」
男孩不屑的斜眼瞅我然後又背轉了身子意思很明確的寫在了他臉上「你賠的起嗎?」
我掏出了荷包等著他開口不管他說多少只是別太離譜我也就認了。
誰知道他想了半天以後徑直走到我面前迅的勾起我的下巴「長的還不賴小爺我不缺銀子我看你就跟我回府里伺候我得了。」
「你……」我甩開他的手這小鬼才幾歲就學著大人調戲女子了我用衣袖在他踫過的地方狠狠的擦了擦又往後推了一大步。
他目光灼灼的盯住我一步步的向我逼近忽然他停住了腳步慌亂的神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過眼神縹緲的透過我落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