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語所料無差入城之時太陽還未落山從偏僻樸實、山靈水秀的山村回到紛繁嘈雜、人聲鼎沸的京城一時之間我仿佛有種錯覺前世今生恍如再世為人。
傅府門前一如既往的安詳和寧靜回想起二年前初次造訪遙遠的好似上輩子生的事情。
「沈姑娘請。」守門的仍是福伯可態度與上次相比有天壤之別。
馨語娉婷的走在我身前我磨磨蹭蹭的腳步越走越慢愈是接近里屋我每走一步都愈深感步履維艱。
「雅兒進去吧爺在里頭等你呢。」走至門前納蘭馨語挨近我壓低了聲音。
我深吸一口氣從她手中接了藥咬牙掀開簾子低頭閃入。
傅恆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形瘦骨消臉如白蠟昏昏沉沉了無聲息眼楮也是黯淡無光。我的眼淚就這樣不受控制的滑落費力的壓制著從喉嚨里冒出的嗚咽。
「傅……六哥哥」我叫回了從前的稱呼他如今的樣子落在我眼中只讓我感到心疼。
連著喚了幾聲皆無回應我在案頭放下藥碗空出雙手來扶起他「六哥哥喝藥了「你拿走吧我不會喝的。」他的聲音空曠仿佛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幾近呢喃像是在說給自己听。
我不住的 吸著鼻子淚如泉涌「六哥哥是我我是雅兒。你抬頭看我一眼可好?」
一聲澀澀的嗤笑「不用騙我雅兒她。不會來的。」幽幽的長嘆「雅兒不會原諒我地。」
我心里澀。嘴中苦眼酸一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關節節節突起竟是皮包骨頭。眼淚一滴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小說網更新最快.心上地某個空缺像是被人用力鑿開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放聲大哭。
「你哭什麼我死不了。」他的目光明明是停留在我身上可是空洞渙散沒有焦距他的整個人好似一具沒有了思想和靈魂的軀殼。
「六哥哥你怎麼變成了這幅模樣?」眼前的他。頭蓬亂面黃肌瘦英武不再。瀟灑不再我一顆心絞在了一起。痛楚似刀扎火燎。
傅恆嘴角掛上一抹淺笑。我不知他想到了什麼只是也跟著他傻笑。他忽咳嗽幾聲我也感覺胸腔悶地慌我不懂這是否就是所謂的感同身受如果可能我甚至願意代他去經受疾病的痛苦。
我用力抱住了他聲淚俱下「六哥哥我是雅兒我來看你了你好好瞧瞧是我。」我抓了他的手撫上我的臉眼楮一瞬不瞬的緊盯著他。
他先是茫茫然的瞅了瞅我忽而眼楮一亮收緊了臂彎雙手胡亂的撫模著我的額頭眼楮和鼻梁「你真是雅兒真是我地雅兒。」
「是我……是你的雅兒」他的唇急迫地覆蓋上我的輕舐我地唇瓣久違地火熱瞬時淹沒了我們。我全身酥軟心中激起一種陌生的悸動雙手攀上他腰間地同時我腦中忽毫無征兆的猝然閃過一對黑如點漆的眸子慌忙推開傅恆心兀自跳個不停。
傅恆顯然沒有注意到我的失態他還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中。我心緒不寧的端起碗輕輕送到他的唇邊柔聲的哄他「我們把藥喝了好嗎?」
他點點頭不放心的看看我「你不要走。
我給他一個無聲的笑容「我自然不走。」
他這才順從的喝了一口眉心微擰「藥涼了嗎?我去換一碗來。」「不用我只要你好好的陪著我哪兒也不要去。」他就著我的手喝完了整碗藥笑容驟然舒展開來仿佛他喝下去的不是藥而是灌下了一缸子的蜜。
我想把藥碗送出屋去順便請下人準備些清粥小菜傅恆卻拽著我的胳膊不願放我離開我好說歹說他仍像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如此折騰了幾次我拉長了臉他偷瞧我幾眼小聲的問︰「你生氣了?」
「現在的你靈兒尚且比你大上幾歲。」我沒好氣的回他。
正在這時馨語笑語盈盈的掀了簾子裊裊然走入「爺雅兒姑娘趕了一天的路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你總要讓她歇息會來日方長呢。」
傅恆一听這話忙不迭道︰「是我糊涂了這就麻煩福晉為她張羅住處。」
馨語嗔笑道︰「還用得著爺說我早就安排好了。」
面對此時的融洽和馨語時不時展現的友好我心中有了不詳的預感突然意識到趕這趟渾水是一件多麼不明智的選擇。
我乘著馨語笑顏如花的拉著我的手正盤算如何開口說目的已達到該功成身退之類的話時她幽幽的先開了口「只有你能勸的了他」她帶著細微的顫音眼楮失了神采。
「福晉我已經完成了你交于我的任務是不是該送我走了?」是我僅僅是把它當作一項任務來完成絕無其他。
「沈姑娘天色已晚路上不安全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去如何?」她綻露出一抹真摯的笑容我想想她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不疑有他欣然應允。
用過晚飯我又去看了傅恆一次他正睡的安詳唇邊笑意叢生我听他低喚幾聲「雅兒」忙應聲走了過去他卻是翻了個身又甜甜睡去。
我心中五味陳雜酸甜苦辣咸只有我一人品的出。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咳聲卻是納蘭馨語愕然呆立牆角月眉星眼不施粉黛而仙姿玉色令鶯慚燕妒美則美矣然滿面愁容似有無盡心事。
她見我注目凝視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有勞沈姑娘了。」
我張了張嘴有心敷衍幾句又實在覺得無話可說當即微微頷從她身邊悄然繞過……
「沈姑娘」馨語在我身後緊追幾步我充耳不聞度毫不減慢。
她氣喘吁吁的一路跟著我我無奈之下只得轉身問道︰「福晉還有何指教?」
「我還有些話想同姑娘說。」她目光閃爍游移不定一只手伸去理了理雲鬢。
我不答話以沉默當以許可。
「爺的病情剛有轉機姑娘能否多留幾日待爺完全康復再走不遲。」她嬌音縈縈委婉的懇求我。
「我始終都要回去你瞞不了他一輩子」我答的飛快語氣也生硬無比。
「你隨我來」她忽然抬高了聲音連拖帶拉的扯了我往後院走去力大無窮我幾乎跟不上她的步伐也不知她柔弱的身子怎會突然爆出如此驚人的力量。
她推搡著我進了一間小屋自個卻在門口停駐不前我狐疑的看她她苦笑道︰「這是爺的書房也是其他人的禁區。」她緩緩合上門微不可聞的嘆息聲泄漏了她心中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