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比曇花 第18節 立冬(下)

作者 ︰ 月凌波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開始能感覺到雙腳劇痛又漸覺身上有被頭下有枕好像是躺在床上。我慢慢睜開眼楮看到一雙閃閃亮的眼楮似曾相識近在眼前。我定楮看去認出是在破廟中救我的少年他正伏在床前眉頭微皺此時見我醒來喜道︰「你醒啦。」

我點點頭正想坐起卻覺自己右手正緊緊握著他的手臉上一紅忙松手放開他道︰「醒了就好了你渴麼?」他站起身子走開轉身時手里已拿著一碗茶我忙接過喝了兩口遞還給他再四下張望才見這屋里桌椅板凳一應俱全應該是在一家客棧之中。

他道︰「可嚇壞了我們我師傅給你找藥去啦。」他看著我好像欲言又止低頭想了一會忽然抬頭問道︰「你是……你是滿人麼?」

我驚問︰「你怎麼知道?」

他的臉色剎那間變的一片蒼白他轉過身子走至窗旁向外望了好一會才又回到我面前說道︰「我听你方才昏迷之時不停地叫「阿瑪!」只有……只有滿人才這麼叫」。他雙目一動不動盯著我看了一會又道︰「等會兒我師傅回來了你千萬記得不能說自己是滿人知道麼?」

我問︰「為什麼?」他搖了搖頭沉吟了一會又道︰「反正反正你記住我的話就是了。」正說著外面響起腳步聲他立刻迎上開門那黑衣人手拿一個紙包走進房里來。

他看看我也不說話轉身背對著我在桌前不知做些什麼那少年便站在一旁看他只听得「唏唏唆唆」的聲音不斷過了一會他轉過身子手上拿著一個大碗碗里盡是綠色棕色絞做一團泥一般的東西撲鼻卻是一陣香氣。

他一言不伏身便掀開我的被子我嚇了一跳險些驚呼躲避。卻見他在床沿邊坐下捧起我的雙腳放在他的膝上將我腳上的襪子輕輕除下襪子牽動皮肉很是疼痛我現在也知他要為我上藥所以咬住嘴唇拼命忍耐沒有哼聲。他看我一眼將碗中的藥泥輕輕撫在我腳上我頓時覺得一陣冰涼劇痛之感立時變輕了。

我看看他心懷感激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那少年站在一旁嘴角含笑也沒有吭聲。靜了一會這黑衣男子忽然道︰「走的這麼痛怎麼也不說一聲。」語氣雖然冰冷卻滿含關切。听到他的聲音我的記憶幾乎在一瞬間為之喚醒我突然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他們二人嚇了一跳那藍衫少年急問道︰「怎麼?很痛麼?」他又回頭道︰「師傅!怎麼會這麼痛?是不是拿錯了藥呀?」那黑衣人張目結舌好似不知如何回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我見到他們的表情卻又不禁破涕為笑道︰「不是的一點也不痛。」黑衣人看看我點了點頭將一碗藥泥都抹在我的雙腳上又自衣襟之下撕開一條布條包裹了一番我看看那包的奇形怪狀怪狀的雙腳不禁有些想笑那少年站在一旁卻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黑衣人一言不開門出去我向那少年望去他朝我做了個鬼臉我們相視一笑。

我一直生長于受人庇護的環境之中雖經家變卻也仍算未曾真正經受險境。遇上王胖之初實是毫無處事之念。但北來的路上所遇種種再其後被迫與王胖一干人同行卻漸漸明白了一些在外為人處事的道理知道人心難測也漸起了防範之心。

可是也許是年齡相似我對眼前的這個少年卻覺毫無隔閡此時見到他純真的笑容更是覺得無比溫暖。

那黑衣人不多時便又回來這次他手上拿的卻是一個托盤內里有兩碗白飯一碟青菜。那少年忙將托盤接過放在我的床邊將飯遞一碗給我他也在床沿邊坐下。

我從未現白飯居然也會有這般香氣撲鼻忙接過碗筷看那少年一眼我們幾乎同時大吃起來。黑衣人自從放下托盤便走至窗前他背靠木窗看著我倆始終一言不。

只一會兒我倆便吃好了那少年將碗筷拿開看看黑衣人又看了看我。那黑衣人道︰「女娃兒咱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這客棧老板是個可信的人待你的腳傷愈合便可上路了。」

我不由的心中一寒但也隨即想到他們與我萍水相逢終究是會有分離的一日心知當說些道謝的話可是喉嚨哽咽卻說不出話來。卻听那少年問道︰「你是要去哪里呢?」

我見他問起便將要去盛京為父埋骨的事簡單說了那少年道︰「師傅她獨自一人此去盛京還有好幾日的路程呢!不如咱們一路送她好麼?」

那黑衣人沉默不答過了一會方道︰「我看你若非大富便定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怎麼會沒有陪同的人便孤身上路?」

我記得那少年囑咐不敢提到阿瑪的名諱但也不願欺騙于他便將阿瑪病故之後家中所遇種種變故一一告訴。那黑衣人听罷卻忽然哼了一聲道︰「為清廷賣命終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看我一眼自覺失言轉身看向窗外又道︰「咱們也可算是有緣本來帶你一程也沒有什麼可我曾立有重誓絕不與清廷有半點瓜葛這趟卻是幫不了你的。」說罷他不再看我一眼自轉身出屋去了。

那少年見我低頭不語忙道︰「你別急我去勸勸他。」說完他便追出門去。我坐在床上看著他們的身影相繼消失在木門之外心中卻沒有失望等諸如此類的心緒。

自阿瑪病故後所生的種種使我對身旁昔日熟悉依賴的一切都抱負起懷疑之心便是當年以為知己的福臨、無比信任的皇太後也都使我心灰意冷。此番離京之時確是對往日的諸般親情做了一個了斷一心只懷有那一個目標而已。這少年與我初識卻便流露這般關懷之意我雖一面感到親切難舍卻也感到深深的不安。

過了一會那少年垂頭走回我看他的神情知道他沒能勸動黑衣人便忙說道︰「你實在毋須介懷我能得到你們相救又愛護至此已是難以回報的恩情了。」

他聞言抬頭看我道︰「可你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以沒人保護呢?我還以為只要你不說自已是滿人師傅便會答應哪知……」說著眼圈竟漸漸紅了。

我急道︰「經過這一次我會記得以後不在人前露出財物只要到了盛京便沒事的。」我仰頭看他正踫上他清亮的目光他嘴唇微動正要說話。

就在這時門外腳步聲響起那黑衣人帶著一個人走進房來黑衣人朝我一指道︰「就是這個女娃兒待她腳傷好些你便帶她同去盛京吧。」

那人中等個子面黑臉方看了看我向黑衣人道︰「您交待的事在下一定給辦的妥妥當當。」

黑衣人看向我道︰「這位是我的一個舊識老友開鏢局的童大爺我將你托付給他……你便安心養好腳傷改日隨他一道起程不過幾日的路程便到盛京啦。」我忙點頭應允。那黑衣人目光在我身上微微一頓轉向那少年道︰「淮兒咱們走吧。」

那少年木然不動看看我又看了看他師傅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對我道︰「我想向你討一件東西你那日要給我的那枝……簪子現下你還願意送我麼?」我忙自身旁的包袱中拿出來遞到他的手中他低頭接過緊緊捏住過了一會他又道︰「我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鄭淮你呢?」

我幾乎月兌口而出道︰「我姓愛……」猛地想起他師傅忌諱的事但話也出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那少年接道︰「哦姓艾是艾香的艾吧那你……你叫什麼?」

我見他隨口接過將我的姓氏認定是「艾」便瞄了一眼那黑衣人只見他也正看著我雙目炯炯卻盡是善意我停了一停道︰「東兒我叫東兒。」

鄭淮點頭道︰「這樣才能算是相識啦。艾東兒咱們一定會再見面的你要好好保重。」我看向他倆道︰「你們也要保重!」

衣人向我點點頭與那童爺一同出屋去了鄭淮略一遲緩也隨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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