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破日出 第5章

作者 ︰ 我深情的雙眼

嘉靖四十年冬。北京。

昨夜一場紛飛的大雪裝點了蕭索的京城。

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裕王府的門口一個披著黃色披風的年輕人跳下馬車他仰望著門上的匾額輕蔑地嘲諷道︰

「裕王府?跟寒酸的破落戶似的!」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群僕人七七八八排成兩列︰

「恭迎景王爺……」

景王一甩披風趾高氣昂地走了進去。

寒月扶著陳王妃和景王走了個正臉︰

「景王爺萬福!」陳王妃屈膝行禮。

景王並不正眼看陳王妃︰

「王妃娘娘不必多禮知道三哥今日在府特來拜會一下。」

「王爺正在書房讀書……」陳王妃回復。

「听說皇上要為景王爺另立門戶不知王爺何時離開京城?」寒月知道皇上已經為景王爺選定了湖廣德安府想討好一下。

景王爺白了寒月一眼︰

「誰說我要去藩地了?散布謠言的都是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

寒月見景王爺不快自然不敢再多言什麼。

景王爺當然沒必要為一個丫鬟動怒他哼了一聲揚長而去。

陳王妃見寒月仍然斜著眼看遠去的景王爺︰

「去叫廚房加菜多叫幾個丫鬟伺候著……」

景王爺一跨進書房就看到裕王爺拿著一本書在房間里踱著步子。

「三哥好雅興!」

裕王和景王長得不十分像裕王清瘦和顏悅色景王則濃眉大眼給人一種威嚴感。

「三哥這王府也該好好收拾收拾才是!」景王爺一向出手闊綽他對于裕王的節儉十分看不慣。

「听說皇上給四弟選了德安府……」裕王知道景王一直不肯離開京城。

「皇上怕是有立三哥為太子之意……」景王人到是直接「德安的景王府已經造了好幾年我也是該自立門戶……」

裕王把書放下︰

「四弟是來辭行的?」

「不知道三哥舍不舍得?」景王爺仰頭大笑「今晚咱們要好好把酒言歡一番……」

景王看著端上來的飯菜皺著眉頭︰

「三哥平日過得也太清苦了些……」

好在裕王對景王的挑剔也不太在意︰

「要是飯菜不合四弟胃口我叫廚房再加菜……」

景王盯著來上菜的丫鬟們︰

「只要有酒就好……」

景王的目光追隨著那個端酒來的丫鬟盯著那裊裊娜娜走過來的少女。

雖然衣著樸素沒有任何飾物的點綴但仍遮不住清麗的容顏。標致的鵝蛋臉漆黑晶亮的眸子嘴角揚起的時候略過的那一抹淡定而婉約的笑容讓人幾乎**沉醉于其中。

「王爺請慢用。」她的聲音溫柔听起來讓人覺得和暖而舒適。

景王看得有些呆他沒想到在裕王的府中還會有如此標致的丫鬟。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小手柔軟而冰涼︰

「新來府的?叫什麼名兒?」

看似柔弱的少女卻有一股倔脾氣她輕輕地一笑稍稍用力抽出了手︰

「王爺尊貴奴婢出身低微怕污了王爺耳朵……」

「有意思」景王爺見她不願意回答更來了興趣「多大了?」

「王爺問你話就說啊!」寒月沖景王爺諂媚地笑著「王爺肯問你是你的福氣……王爺您別見怪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丫頭……叫雲兒鄉下來的……」

「雲兒」景王來了興致「沒想到這鄉野人家還能起出這麼好記又好听的名兒來……」

陳王妃見景王很是歡喜就招呼雲兒︰

「雲兒給王爺倒酒伺候著……」

雲兒知道此事推辭不得只好應承下來。

「雲兒如有冒犯之處請王爺見諒……」

景王爺心花怒放︰

「我像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麼?來陪本王喝幾盅……」

雲兒替景王斟滿酒悄悄地瞥向一直一言不的裕王看到一對憂郁的眼楮捉模不定的眼神不知道已經游離到何方了。

景王爺雖然不太招人喜歡但是他睡著的樣子看起來和善了許多。

雖然雲兒不喜歡景王爺這種太過「倜儻」的人但是還是陪他到喝醉。當然醉的只有景王爺一個人雖然說要與他的三哥裕王「把酒言歡」但是他一喝酒就把一切拋諸腦後只知道唱著小曲兒嘻嘻哈哈了。

好不容易應付了景王爺雲兒輕手輕腳地替他關上門。經過書房的時候雲兒現王爺並沒有就寢。

「王爺……」雲兒輕叩書房的門。

王爺知道應該是來斟茶的丫鬟︰

「進來。」

雲兒推開門︰

「雲兒見書房還有光亮知道王爺還沒就寢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王爺轉過身來見進來的是雲兒很是詫異︰

「四弟他睡下了?」

雲兒點頭稱是。

「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王爺將手中的書遞給雲兒「記得你讀過兩年書《花間集》讀過麼?」

「雲兒不大欣賞‘花間’習氣」雲兒並沒有接王爺的書「要讀寧願讀李後主的詞雖然淒涼但也悲壯些。」

王爺本來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一個小丫鬟居然也對詩詞略懂一二︰

「李後主的詞你也讀過?」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雲兒幽幽地念出這句「李後主以前是奢靡了些後期他對故國的思念還是挺讓人感傷的。」

「整天就知道靡靡之音注定不會有什麼大成就。」不知道王爺是在說李後主還是在說別人。

「李後主何嘗不想勵精圖治?當時如果沒有太祖他可能只知道偏安永遠不知道國家興亡對他的真正意義了……」雲兒自知說這些大為不敬「王爺恕罪奴婢多言了……」

王爺似乎對雲兒的話沒有介懷︰

「四弟也算是個想要勵精圖治的人……」

「可是皇上還是打算讓王爺您來繼承大業……」雲兒知道此話冒險。

「此話怎講?」王爺的聲音有些喜悅。

「皇上一直把王爺您留在京城這次給景王爺選的藩地還是德安府。」雲兒目光堅定地看著王爺。

「可是看四弟的意思不想離開京城……」王爺知道景王爺一直賴在京城不肯走皇上似乎也默許此事就藩不就藩也就變成這種模稜兩可之事。

「王爺您一直頗受大臣們推崇想必他們會為王爺考慮此事吧……」雲兒知道話只能至此多說無益。

王爺听雲兒話中有話也明白她含而不露的意思。他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去吧!該去休息了!」

「奴婢告退!」雲兒轉身的剎那忽然被王爺又叫住︰

「你回來!」

雲兒慢慢轉身︰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此事不得對外人說起。」王爺叮囑雲兒雖然他心中明白能和自己講以上話語的女子必然相當聰慧。在雲兒低頭的瞬間王爺忽然瞥見插在雲兒頭上的簪那枚珍珠簪在黑夜里格外閃亮又和這丫鬟的蕙質蘭心相得益彰。

「頭上的簪子是雪心的?」王爺說出這話的時候心里仍然酸楚。

「是的」雲兒以為這些年王爺已經把雪心姐忘得一干二淨了「是雪心姐臨終前送給雲兒的……」

雪心似乎真的已經淡漠出自己的內心。如果不是這枚簪子自己已經想不起來這就是在雪心身邊那個年幼瘦弱的小丫頭了呢!

「過幾日去拜祭一下雪心吧!好幾年了……」不知道王爺是思念還是愧疚他只是淡漠地說了這句。

沒過多久禮部尚書吳山就擬訂了景王離開京城的各項禮儀皇上也無法再袖手旁觀下去只好讓景王去了德安。景王一走似乎裕王的儲君地位已經不可動搖。

裕王爺心里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他也決定擇日去拜祭雪心。既然王爺的儲君地位安定下來當下最著急的事就是沒有子嗣的問題。距離雪心去世已經過了三年可是王爺仍然沒有一兒半女。

拜祭雪心一事王爺並沒和陳王妃提起。

王爺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來看望過雪心了。對這個曾經伺候自己多年給自己生子卻早早去世的女人王爺心底還是有些愧疚的。雪心沒有名分沒有地位死後只能孤伶伶地葬在這里無人看望無人懷念。但是王爺錯了雪心並不孤獨她的墳冢並沒有雜草叢生並沒有被冬日的積雪覆蓋那個小土包鼓鼓的像是新填過土一般。

雲兒把帶來的吃的都一一碼好有酥皮的點心有圓圓的隻果。

「雪心姐喜歡吃酥皮的點心喜歡棗泥兒的還喜歡吃起來很脆的隻果……」雲兒見王爺一直看著自己就解釋道「我有空兒就來看看雪心姐陪她呆會兒也許她一個人會覺得寂寞的……」

即使是曾經陪伴自己的雪心王爺也不太清楚雪心到底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樣式的衣服喜歡什麼飾……

「本王還是覺得虧欠雪心最後連個名分都沒給她……」王爺看著墓碑上那僅有的「雪心」兩個字。

「雪心姐不會介意的……」雲兒低聲說了句。

雪心姐在天之靈不會安息不是因為王爺沒給她名分不是因為王爺早已忘記曾經的恩情而是嘆息不能和小王爺葬在一起不能再見福生哥一面不能再過以前曾經有過的所有快樂的日子。

「王爺您也不必擔心過幾年陳王妃會給您多添幾個小王爺的……」雲兒知道王爺遺憾得當然還有那個早夭的兒子。

王爺面若冰霜冷冷地看著天上飄落下來的點點雪花。

「該到廟里上香了……」

「你干嘛去了?」寒月見雲兒提著空籃子向廚房的方向走「天兒都黑了才回來活兒也不干就知道偷懶……」

「去拜雪心姐……」雲兒不卑不亢地回答。

寒月的臉一下子拉得老長︰

「不年不節的瞎祭什麼!那個賤人都死了那麼多年了居然還有你這種人記著!王爺忘了不知道她那個情哥哥福生還記得不?」

「你不覺得天兒冷了麼?」雲兒上翹著嘴角。

「你……」寒月的眼珠子骨碌著「什麼意思?」

「今兒個是十月初一你不知道麼?」雲兒仍然笑容滿面。

寒月打了個寒噤但還是死鴨子嘴硬︰

「別跟我來神啊鬼啊的這一套我不信!」

「那你怎麼從來不敢去打水?」雲兒知道寒月自從三年前湄兒投井之後就再也不敢靠近井邊了。

寒月哆嗦了一下︰

「那是你們下人干的活兒我憑什麼干?」

「那你是什麼?」雲兒敢正視寒月的眼楮不再有任何恐懼和畏縮。這是雪心去世雲兒用簪子扎了寒月之後兩個人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談話。

「你長本事了!」寒月對雲兒的語氣頗為憤怒「別忘了丫鬟里面我說了算!要是當初生小王爺的是我恐怕現在我早當了側妃了!」

「如果當初生小王爺的是你死的人就該是你了!」雲兒步步逼近不給寒月還嘴的機會「你不覺得心里有鬼?你不害怕小王爺和湄姐姐到你夢里來找你索命麼?雪心姐雖然不是因為你而死但是是你間接害死的!」

寒月張開雙手在面前一通胡亂抓著︰

「胡說八道!你嚇唬人!」

雲兒不向前走她看著精神極度狂亂的寒月︰

「雪心姐已經不在了也不可能回來了她活著的時候你對她不好去了你還敢再污蔑她你小心會有報應的……」

「報應!」寒月大口地喘著粗氣「什麼報應!我沒做過虧心事怕什麼報應!我看是老天爺不公平才對!我伺候王爺那麼多年老天爺連個兒子都不給我!」

寒月的話突然停止了她一下子撲倒在雲兒面前︰

「有鬼!你看見沒有?剛才有個黑影!」

雲兒看著驚恐萬狀的寒月有些啼笑皆非︰

「你既然不信鬼神之說還怕什麼黑影!」

寒月轉動著已經僵硬的眼珠哆哆嗦嗦地把頭縮進棉襖的領子里了。

寒月大病了一場整天都在說胡話。一會兒熱得要死一會兒又冷得和冰棍兒似的把王府的人搞得人仰馬翻的。王府里的人都說寒月在鬼穿衣那天被鬼上了身雲兒不這麼看只是覺得寒月是自己心里有鬼罷了。

照顧寒月的任務落在雲兒身上藥煎了不知多少付寒月還是終日神情恍惚的。

「起來喝藥了……」雲兒把藥端來給瑟縮在床里的寒月。

「去去去!」寒月一揮手把藥碗打翻「你們都想害死我……」

雲兒無可奈何地蹲子收拾著打破的碎片︰

「你自己害人也就罷了別以為誰都會害你!」

寒月篩糠般地哆嗦著︰

「黑影!」

雲兒馬上轉頭屋子里亮堂堂的哪里有什麼黑影。

「我再去給你端一碗藥……」雲兒見寒月神經兮兮地知道多說無用。

寒月恐懼地蜷縮在角落里無視雲兒的存在。

雲兒到廚房新盛了一碗湯藥。

只見一個黑影從窗前略過雲兒知道那一定不是鬼魂一定是個人影就像很多年前她看到的一樣。

雲兒追了出去。

是福生哥麼?他回京城了?他知道雪心姐不在了麼?

雲兒追到回廊上什麼黑影都看不見了。她環視著四周有些心急︰

「福生哥?是你麼?我是雲兒啊!」

寂靜的黑夜只有風呼嘯著吹過的聲音。

「福生哥你是來找雪心姐的麼?雪心姐……她已經……」雲兒悵然地嘆息「她已經隨小王爺去了……」

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雲兒定楮看去但是看不清他的面孔甚至連輪廓都辨別不清。

「我不是福生!」

黑衣人開了口令雲兒驚異的是這分明是個女子的聲音!

雲兒又向前湊了兩步想離得更近些。

那黑衣人一把劍抵住雲兒的咽喉︰

「不許出聲!到你屋里去!」

雲兒不敢大意看不到劍上的寒光但能感到冰冷的寒意。

雲兒就這樣被「挾持」著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黑衣人松開雲兒︰

「去!把燈點上!」

屋子里頓時亮了起來雲兒這才看清那個女子。

她一把扯下蒙在臉上的黑紗露出了整個面龐。女子很年輕應該是和寒月差不多的年紀細致的皮膚有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到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子!

「雲兒」女子開口聲音朗朗「我早就見過你了!」

說來奇怪盡管黑衣女子用劍指著雲兒盡管她挾持了雲兒盡管她是個完全陌生的人雲兒竟然沒有絲毫的膽怯。

「認識我?」

「幾年前就見過你了看你照顧雪心照顧小王爺為雪心祈福雪心死了之後在夜里哭……」她的表情怪異說不清是欣賞還是悵然「我以為除了親姐妹之外不會再有這種親情了沒想到我看到了你和雪心讓我覺得挺感動也挺難過……」

「你都看見了?你到底是誰?你到王府來找人麼?」雲兒忽然覺得這話問得有些傻氣。

「不找人!」她的目光騰起一股寒意「殺人!」

雲兒顫抖了一下。

「王妃身子還好麼?還咳嗽麼?」她的目光忽然柔和了「王爺……對她可好?」

「王妃娘娘最近很好」雲兒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問「王爺……一直都很好。」

她的嘴角浮上一抹淺笑︰

「好?那為什麼王妃嫁進來這麼多年都沒一兒半女?」

雲兒一時語塞這事不是她考慮的範圍也不是她能解釋的範圍。

「王爺一直對誰都好甚至不知道到底對誰最好才好!」她嘲弄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湯藥「沒想到寒月居然瘋了怕是做了虧心事受不了了害死了小王爺逼死了湄兒這樣瘋了似乎太便宜她了點兒!」

雲兒突然感到一股寒意這女子似乎洞悉一切但又不願意講明許多事。

「既然今天我見了你就沒必要再藏下去了!」她如釋重負般長長呼了口氣「去見王爺和王妃吧!是該見面的時候了!」

夜深人靜的王府忽然被這個不之客驚動了。

陳王妃睡眼朦朧︰

「雲兒是不是出什麼大事兒了?」

「雲兒深夜打擾王妃娘娘就寢實屬無奈……」雲兒遙望了一下室內「不知王爺……」

「王爺在書房」陳王妃見雲兒一直神色慌張「要不是什麼要緊事兒不必通知王爺了……」

「我看有這個必要……」黑衣女子走進了屋子她笑著聲音和笑聲穿過屋頂。

陳王妃驚呼︰

「姐姐!」

這下輪到雲兒驚訝了!這個面貌清朗稍有嚴肅的黑衣女子竟然是陳王妃的姐姐!

「姐姐怎麼這身打扮?」陳王妃掩飾不住的欣喜「而且怎麼深夜來府?」

黑衣女子又浮現出那個柔和憐愛的表情︰

「和師父途經京城想來看看妹妹在王府過得是否如意?自從上次妹妹回家探望已經四年未見……」

陳王妃拉住姐姐的手︰

「香兒前年回家才知姐姐已經離京前往山西多日不知鏢局生意是否興隆?」

「一切安好。」黑衣女子坐下「妹妹不必擔心。」

陳王妃見雲兒還在呆︰

「雲兒去端茶來。」

雲兒還怔怔地看著黑衣女子︰她是陳王妃的姐姐!她會武功夜探王府夜行蒙面笑里藏刀她到底什麼目的?

雲兒還沒來得及出門倒茶陳王妃的丫鬟已經把王爺從書房請來了。

王爺大概並不知道誰會深夜到訪稍有不快︰

「三更半夜何人造訪?」

「王爺萬福!」這是黑衣女子第一次行禮第一次表示她覺得需要行禮。

王爺似乎也被這黑衣裝束的女子嚇了一跳他好奇地去看她的臉龐。

黑衣女子仰頭浮起那個讓雲兒覺得心驚膽寒的微笑。

「惜玉!」

王爺月兌口而出喚出黑衣女子的閨名。

「王爺竟然還能記得惜玉!」惜玉不等王爺的允許就起身雖然與陳王妃是親姐妹習武的她走起路來頗有男兒風範。

「本王和令姐有過一面之緣。」王爺見陳王妃一臉詫異「在幾年前……」

「的確只有一面之緣」惜玉隨聲附和但語氣卻和王爺的完全不同「那時憐香還待字閨中……」

「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王爺竭力想避開與惜玉相識之事「不知深夜造訪……」

「和師父來京城起初只想路過偷偷探望憐香。」惜玉見陳王妃頗有倦意「夜色已深我看今夜惜玉要打擾了……」

雲兒默默地站在門口看著神色各異的三人︰陳王妃歡欣王爺勉強露出笑意惜玉則依然是浮于嘴角的淺笑。

一大早雲兒就給惜玉打好了洗臉水雖然仍然不知道惜玉的目的是什麼但知道此人不是個善茬兒至少不僅僅是見陳王妃這個妹妹這麼簡單。

惜玉打開房門看雲兒端著水站在門口︰

「進來吧!」

惜玉當然沒再穿夜行衣而是換了套紫色的衣服。深淺不同的紫加上外面那件紫色的披風看起來頗具俠女的氣質。

「你倒是挺懂事兒!」惜玉見雲兒很是乖巧「不過不用伺候我我不是你主子……」

雲兒對這個惜玉還是保持觀望態度︰

「您是王妃娘娘的姐姐伺候您還不是一樣?」

惜玉看著雲兒倒水的樣子︰

「在王府呆時間長了就得像你這樣兒必須得學會服從學會附和當然能奉承兩句那是最好。我討厭這種生活讓人不舒服喘不過氣來……」

雲兒不了解惜玉到底想什麼也不知道她的話是否實在試探︰

「水好了……我先出去了……」

惜玉自顧自地打開了門︰

「我去看看寒月你也一起來吧!」

雲兒一怔︰看寒月?這個惜玉對一切了如指掌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呢?

寒月今日精神尚好她正坐在桌子旁喝著米粥。

惜玉眯著眼楮仔細地端詳這個頭凌亂、眼神渙散的女人。寒月一直也不是個標致的女子盤子臉金魚眼實在屬于乍看不好看仔細看也不好看的那種人。

惜玉一直站著不動她看著寒月痴痴呆呆喝粥的樣子忽然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沒想到寒月居然瘋了!」

寒月被這突然的笑聲嚇住了她翻了翻眼皮︰

「你是誰?」

惜玉俯湊近寒月的臉龐︰

「你不想知道也無需知道……」

寒月歪著頭似乎在絞盡腦汁思考著。

惜玉看著寒月那遲鈍的眼神︰

「記得小王爺麼?你幫他掀開了被子但是誰幫你開的窗子?還能想起來麼?」

寒月迷離的眼神都聚焦到惜玉臉上。

「還記得那口井吧?你可以親眼看著湄兒跳下去的……哦不對是你逼她跳的她都跪下來求你了你還不肯放過她……」

寒月似乎想起了什麼她驀地起身一下子帶翻了桌上的粥碗。灑出來的粥流了寒月一手她疼得跳了幾下。

「我……你……」

寒月語無倫次地想躲開惜玉的目光。

「唉……我挺同情你的伺候了王爺這麼多年也沒個兒子……誰叫你是憐香的丫鬟呢!既然做了她的丫鬟怎麼還敢再去糾纏王爺?這就是你不如雪心的地方雪心從來不爭你太想當主子了可惜沒那命……」惜玉上挑著眉毛一字一句地說著。

寒月縮到牆角閉著眼不敢看惜玉。

「沒想到你變成這樣兒太遺憾了……」惜玉的手輕輕地撫過劍柄「別害怕從來沒想殺你不值……」

「惜玉你果然在這兒……」王爺見雲兒站在門口收住了接下來的話。

雲兒見王爺眉頭微蹙知道自己不該再停留于此︰

「如果王爺沒有吩咐雲兒先下去了!」

「寒月的病好些了麼?」王爺顯然不是為關心寒月而來只是必須假意詢問一下。

雲兒剛要回答卻被惜玉接了下去︰

「王爺到是誰都惦記著寒月也算值了……」

王爺干咳了一下微微感到些尷尬︰

「惜玉你說話還是和以前一樣……」

「王爺這話錯了惜玉已經不是以前的惜玉了……」惜玉看著王爺說不清是不是在笑。

「雲兒你照顧寒月。」王爺下了命令「惜玉咱們到書房去談。」

惜玉一甩披風自嘲地笑了︰

「物是人非還有什麼好談的呢!惜玉一直不放心憐香這次來王府也未打算久留。惜玉知道不能向王爺要求什麼只是憐香她年紀尚小家里嬌寵慣了望王爺還能多擔待些……」

王爺露出悵然神色︰

「本王自認待她不薄……」

「憐香有幸服侍王爺惜玉豈敢要求王爺什麼?」惜玉雖話似不敢冒犯實則咄咄逼人「王爺生來富貴又偏偏是多情之人王爺念舊對李王妃和雪心王爺心中一直掛懷……寒月伺候王爺多年她以為可以母憑子貴最終能當上側妃的確是痴人說夢如果沒有兒子她就永遠只能是個丫鬟。」惜玉轉頭去看寒月寒月正抖著蜷縮著根本听不到她們的談話「王爺願意為了這麼一個丫鬟而冷落憐香麼?」

「惜玉……」王爺張口結舌。

「既然當初惜玉拜師學藝打算闖蕩江湖就知道此生和王爺的緣分已盡……」堅定且說話硬朗的惜玉的眼中竟然閃動著淚光「不管陳家是否高攀請王爺善待憐香……」

「惜玉明日還要隨師父離京只想陪憐香半日王爺不必挽留……」惜玉看著王爺目光中充滿著柔情「今日一別不知何年再見王爺請保重……」

惜玉快步地離開寒月的房間一抹紫色迅消失于王爺眼前。

陳王妃見到姐姐格外高興但知道惜玉次日就會離京十分不舍。

「香兒都沒機會和姐姐說說話……」

「見到妹妹一切都好姐姐很放心了。」惜玉見陳王妃面色稍有紅潤。

「姐姐要隨師父一起到哪兒去呢?以前听說姐姐有了心上人不知……」陳王妃有些好奇但又很關心。

惜玉稍稍怔了一下她輕輕拍著陳王妃的手背︰

「此事姐姐自有分寸……」

「香兒已經到王府多年沒有機會好好侍奉爹娘姐姐一直照顧爹娘而且一直未曾出閣……」陳王妃看著惜玉紫色披風上繡著的花朵「姐姐遠在異鄉還要惦記香兒……」

「雲兒你進來吧!」不知惜玉何時知道雲兒已經走到門口而不敢進屋。

「雲兒並非有意偷听請王妃娘娘恕罪……」雲兒見惜玉現自己只好進門。

「也沒責怪你。」惜玉起身看著依依不舍的陳王妃「姐姐晚上還要與師父會合明日就要離京……」

「還有一些銀子姐姐帶在路上以備不時之需……」陳王妃想要去給惜玉拿銀子。

「盤纏足夠妹妹不必擔心銀子不如留著打點下人……」惜玉攔住陳王妃「到是想借丫鬟雲兒一下想讓她送我出城……」

其實惜玉只帶了一個包袱出城無須相送。叫雲兒送她或許只是個借口。

「我害了寒月她一直吃著一種藥一輩子也不會有兒子了……」

雲兒吃驚地睜大了眼楮不信任地看著惜玉。

惜玉看著面容清秀卻目光堅定的雲兒︰

「記住了只有得到權力和地位才能得到你想有的一切……」

雲兒有些不解她茫然地看著惜玉。

「一直不放心憐香如果你待她能像待雪心那麼好我就放心了……」惜玉感嘆……

「不會」雲兒的聲音冷冷地沒有感情「你也間接害死了小王爺害死了雪心姐……」

惜玉嘆了口氣︰

「為了保全憐香的地位也是無奈之舉……你和寒月和雪心都不一樣也許最後憐香……會輸給你……王爺是多情之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惜玉沒有和雲兒告別她背著包袱向著西方走去。

太陽落下去了那一團炫目的火紅在一片深淺不一的藍色天空中變得愈深重和蒼涼。

深情備注︰

陰歷的十月初一民間俗稱十月一鬼穿衣。過了十月北方就進入了一年中的嚴寒季節活人要想辦法準備棉衣過冬但是也不能忘了死去的人因此十月初一這一天有一個習俗就是燒寒衣。據說在這一天冥界放大假一些個品行良好的鬼就可以來到人間一方面是順便探望親人另一方面就是可以順便拿走自己冬天穿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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