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氤氳的浴池,水流從兩側神獸雕像的嘴里瀉出,水汽渺渺。蘇鐘離坐下後靠在了邊上,呼出一口嘆息。
泡澡是她在繁忙的公務之外,少的可憐的放松之一。自從她十四歲起從去世的爹手中接管無涯城,不知不覺已是四載。毓秀是爹給她的侍女,長她兩歲,可以說是一同長大的好姐妹,是她平時唯一可以說說貼心話的人。娘在她剛出生時就去世了,因此毓秀可以說是頂替了這個角色吧。
若不是那個人——司徒星羅,說不定娘現在還伴她左右。那天是爹娘成親的日子,天下多少豪杰爭相聚于無涯城,排場之盛大,場面之奇異,至今還被人們津津樂道。但那人卻跑來攪局,法師看不下去便出了手,他拿出瀾淵與之對抗,將法師打傷。娘苦苦哀求,司徒星羅卻無動于衷,一出手就是要置爹于死地,娘舍身相擋,中了一絕命招,眼看就要命隕,法師趕忙塞入一顆定魂丸,才堪堪保住娘的性命,卻從此身體差極。當時司徒星羅愣在原地,法師趁機要取他級,他拿劍一擋,法師雙手一變化,刺入他雙眼去……
後來他勉力逃月兌,躲在深山,似乎看破紅塵,潛心修煉,自詡玉扇仙人。爹怕其不過是幌子,只怕日後他大成便要回來報仇。
娘原本經過城中仙藥的調養,已漸漸恢復,但也沒能在生產時保住自己的性命。最終難產而死。爹心碎至極,娘生前也是練武之人,本不至于難產,若不是司徒星羅那一招,她也不會這個下場。
而蘇鐘離這個名字,正是直意為二人分離。從此城主痴情傳為佳話。
這些年來,若不是法師一路相持,年紀輕輕的少女怎可服眾。法師于她來說,既是老師,也是恩人。
毓秀走了進來,替蘇鐘離揉起了肩膀,她便閉著眼享受起來,只有在毓秀身邊,她才是最放松最沒有防備的。
「等下就去好好睡一覺吧。」
「只怕還得去審人。」余患還在,怎可安心。
「別累壞了。」毓秀輕聲說。
蘇鐘離回頭一笑,輕拍毓秀的手。這一笑,令毓秀心中百感交集。如果鐘離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兒,現在早該嫁人,享受幸福了吧。可惜,她的身份令她無法這麼做。她是一個,從一出生就注定無法追求幸福的人。
蘇鐘離從水池中站起,一頭青絲如緞帶似的,濕漉漉地貼在如嬰兒般嬌女敕的肌膚上,水流順著玲瓏軀體直瀉而下,拂過面上的水,濃密的睫毛顫顫打開,接過長巾,拂拭水珠,她的雙手因習武長滿繭子,但絲毫不妨礙她的美麗。
毓秀拿來衣裳,輕飄飄不似人間布料,仔細一看,布料如煙如嵐,似虹似霞,仿霧若霓,當真美哉。又拿來晶玉飾物,佩戴于額之間,不過幾下,一位九天神女般的少女抬起眼來——那是一張怎樣的驚世之顏,世間美景為之黯淡,繁花紛紛落去,百獸也忍不住駐足觀看。
「唉,小姐難怪出去要男人行頭,否則讓別人怎麼活呢?」
「莫要胡說,方便而已。換回女兒裝扮,倒還渾身不自在。」蘇鐘離扯扯頭上珠玉。
「摘不得,禮數啊。」毓秀趕忙阻止。
蘇鐘離哼了一聲,「又沒人敢隨便瞧,我說可以就可以。」
「那法師就要來責備我了呀。」
提到法師,蘇鐘離一下不言語了。毓秀忍不住一笑,幫瞬間乖巧起來的她弄好頭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