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霧迷蒙山嵐四處陣陣煙雲沿著祁連山天柱峰的山腰緩緩飄蕩遠遠望去宛如圍起一根月白的玉帶那銀裝玉琢覆蓋了皚皚白雪的挺拔峰巒更似在虛無飄渺之間。
這時打那山嵐雲氣之中忽然冒出了三條人影披荊斬棘手足並用直向天柱峰的絕頂攀去。
他們攀登的度異常快捷片刻之間升高百丈竟然來到了一處斷岩之上。
三人略一打量眼前的景物為的那位身軀高大神態威猛滿腮虯髯戟張穿著一身灰褐勁裝年約五十出頭的禿頂老人突地環目暴睜轉身對站在他身邊的孩子沉聲說道︰
「公子咱們總算找到地頭了。」
這位公子看年紀約十二三歲光景但卻生得唇紅齒白英挺不凡聞言搖了搖裹在風帽中的小腦袋道︰「雷大叔這兒不像山谷嘛爹爹留下的圖卷上說在那絕谷的入口地方畫著一道石門呀!」
禿頂老人尚未來得及回答站在這公子身後的那人忽然低聲笑道︰「公子你瞧瞧這斷岩的下面吧那像不像一道石門呢?」
這接話之人是位身穿墨綠短襖棉褲一付農家打扮滿頭絲根根似雪但臉色嬌柔紅潤如在中年的婦道人家這時話音一頓便牽著那公子的小手向斷岩的一邊走了過去。
那公子探頭向岩下看了一眼只見離自己立足的岩邊約莫五丈高低卻是又伸出一塊突岩在那突岩的左端果然有著一道很像門戶的石壁不禁回頭向那白婦人道︰「大嬸咱們可是要跳下去麼?」
白婦人搖頭道︰「公子如果只有老身跟雷剛兩人自是可以跳到下層的懸岩上去但眼下有公子一道老奴夫婦可就不敢冒這個險了……」原來她跟那禿頂老人雷剛乃是夫婦。
那公子听得兩道小眉毛一揚大大不服的道︰「大嬸你怕我這五丈來高之遠就跳不下去麼?我試給你看……」小手一掙當真閃身就要往岩下跳去。
白婦人大吃一驚若非她這些日子來特別當心片刻不敢大意此時可真要被那孩子掙月兌了掌握跳到岩下去了當下左手往里一扯右手一抄頓時將公子抱在懷中又擔心又惋惜的嘆氣道︰「公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忽然耳中傳來那禿頂老人的笑聲道︰「大姑快跟公子下來這兒有路哩!」
白婦人回頭望去只見禿頂老人雷剛已沿著這斷岩靠山的那一面緩緩向岩下行去。
她略一猶豫終于還是抱著那公子小心翼翼順著禿頂老人找出的那條隱在草叢之中的棧道走向下面的那一塊突出的懸岩。
白婦人剛剛下到岩上禿頂老人已濃目深鎖向她招手道︰「大姑你來瞧這事……」突然出一聲長嘆未再往下說出。
白婦人目睹禿頂老人這番神情心中暗暗吃驚連忙趕到那宛如門戶的石壁之前低聲道︰「當家的莫非有什麼差錯麼?」
禿頂老人指著那片石壁頹然低嘆道︰「大姑看來咱們是空勞往返了。」
白婦人怔了一怔道︰「可是甘大俠不在……」語音未絕抬頭朝那石壁之上望去陡地臉色大變低頭瞧著仍然抱在懷中的公子尖叫道︰「不誰也不許動我家公子一根汗毛……」
那抱在她懷中的公子這時忽然掙扎著跳下地來臉上一派大人模樣指著那石壁之上的字跡說道︰「大嬸這壁上所寫的規矩是誰立下的?」
白婦人料不到他會跳下地來更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一時之間呆了一呆方始接道︰
「當然是那身隱谷中的甘大俠所立的了!」
那公子抬起了頭小眼楮不停的眨動了半晌忽然向那禿頂老人笑道︰「雷大叔大嬸沒騙我吧?」
禿頂老人目光一黯道︰「公子老奴夫婦豈敢哄騙于你這入谷的禁例果然是甘大俠手訂只是……只是……
老奴事先並不知道這禁例竟然會要人自殘肢體否則老奴也不會領著公子前來求見了。」
白婦人忽然冷哼道︰「你敢!老主人遺命憑你就敢違背麼?你怕死不敢來還有我呢!」
禿頂老人苦笑道︰「娘子你錯會了鄙意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江湖上傳言這四絕斷魂谷立有四道門戶只要身具勝得過這四道門戶守關之人的武功便可入谷拜見甘大俠求他傳授一招武功……不想今日一見方知江湖傳言實不足信。」
白婦人冷笑道︰「誰跟你扯這個了?你倒是給我說清楚為什麼見到甘大俠手訂的禁例以後竟會貪生怕死後悔領著小主人前來求見甘大俠的道理。」
禿頂老人道︰「娘子如是江湖傳言不誤合老朽與娘子聯手之力通過這四道關口引導公子求見那甘大俠傳授武功想必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白婦人笑道︰「不錯只要當家的跟妾身聯手武林之中除了各派宗主和幾位奇才異能的前輩以外果然是難有敵手諒那四位替甘大俠守門之人也不會比各派宗主更強。」
禿頂老人道︰「這就是了但眼下甘大俠的禁例卻根本與武功高低無關而是要入谷叩見之人每入一道門戶就必須自己動手殘去一處肢體譬如這入門第一道關卡就要自斷一臂投入那石壁下端的洞內當作開啟這石壁機關的肉鑰這等駭人听聞之事休說不合情理而且倘若我料想的不差四處關口必須殘去四處肢體縱然不死有幸入谷見到了甘大俠試想一個四肢俱殘的人蛋又如何去學那至高無上的武功呢?」
白婦人听得呆了一呆道︰「是啊!咱們果是不該來一個人沒有了手腳自是不能練武的了……」忽然一伸手抓牢了那正在一旁听得愣的公子大聲道︰「公子你總不會願意斬去四肢再來學那無敵的武功吧!」
禿頂老人雷剛瞧的心中暗道︰「大姑也太多心了小主人這點年紀又怎會懂得許多呢?
只要咱們不讓他涉險處處謹慎著些也就是了……」他心中轉念未畢卻听得那小主人冷冷的聲音傳來一字一字的說道︰「大嬸我石承先縱然今天粉身碎骨也要遵從爹爹的遺言拜見甘大俠練就上乘劍道好替爹爹報仇!」
每一個字都如一記鐵錘直撞的雷剛老眼花心口甜一陣陣的熱血上騰不能自己。
老主人的慈祥笑容迅快的在他眼前閃現數十年來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打腦際滑過自從他十歲投身石府跟隨老主人充當書僮四十年來老主人待他有如自家子弟一般幾乎跟老主人未曾有過一日之別老主人一生仁義大俠的風範出生入死為武林同道主持正義急人之難濟人災苦終致落得遭人暗算以身殉道慘死在少室峰頂之上的景象更血淋淋的如在眼前……
如今小主人身負殺父大仇小小年紀竟然能有粉身碎骨的決心自己身受老主人的恩惠之重實在是百身難償倘是自己能夠幫那小主人完成入谷的心願習成絕藝而得報父仇縱然是自己喪生在這四絕斷魂谷中豈不也算報答了老主人的知遇之恩……
雷剛因是在沉思往事暗下決心自是久久不曾說話那白婦人卻在她那小主人石承先說出那等堅決的話語以後紅噗噗的臉上剎那間罩上一片煞白連抓住小主人右手的掌心都一陣陣的滲出了冷汗緊咬著牙關一迭連聲的說道︰「公子你千萬不能這麼想千萬不能……天下哪有砍去了手足還能練成武功的事?公子老主人只有你這麼一點骨肉如是你有了三長兩短老主人的血海冤仇豈不是要永遠難報了麼?」
別瞧石承先年紀只有十二三歲但他懂的事情可真不算少白婦人的話音甫停他居然撇嘴一笑道︰「大嬸照你老這麼講我們不必找那甘大俠啦!」
白婦人似是知道石承先下面還有話在等著自己可是她卻一時想不出別的措辭只好點頭道︰「甘大俠這自殘肢體的禁例不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更是難人之所不能啊!公子咱們果真是不該來的!」
石承先小拳頭一捏抬頭道︰「大嬸那殺我爹爹的仇家可是武功很高麼?」
白婦人道︰「公子老主人號稱乾坤一劍近二十年來已被武林公認為宇內無雙的唯一的高手那仇家既能暗算殺害了老主人當然是武功很高啊!」
石承先道︰「大嬸我明白啦。」
白婦人一怔道︰「你……公子你明白什麼了?」
石承先道︰「那人害死了我爹他的武功就是天下無敵了是麼?」
白婦人道︰「不錯啊!公子真聰明!」
石承先究竟還是個孩子被白婦人一夸獎頓時笑出聲來說道︰「大嬸這可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你別夸獎我啊……」小眼楮眨了兩眨又道︰「大嬸我們來找的甘大俠他練的武功比爹爹還高麼?」
白婦人心中暗道︰「這孩子倒真是個實心眼這麼小的年紀就曉得無功不受獎的道理實在是難得的很……」但口中卻應道︰「公子甘大俠的武功據說手下從無十合之將老主人既是遺命要公子投奔他學習武藝定然是知道甘大俠比我們的那位仇家更高明了。」
白婦人一片護主之心溢于言表明明那甘大俠的武功高過她故主乾坤一劍石嘯風但她卻不願說出只說比仇家高明就這麼含含糊糊的順口帶了過去。
石承先看了看那石壁一眼道︰「大嬸說來說去可是除了甘大俠就沒有人能勝過那害死爹爹的仇家了?」
白婦人未曾思索的接道︰「確是如此……」話一出口她才覺出了不對。
但石承先已然一本正經的向白婦人道︰「大嬸話已說清楚了你跟大叔可以回去啦!」
白婦人縱然可以猜得出小主人要說的一千句話但她卻想不到他會說出這一句話來是以她听明白了之後竟呆在當地混身抖半天作不得聲。
石承先摔了摔被捏在白婦人手心的小手臂兩道眉毛一剔叫道︰「大嬸你听見了沒有?我要入谷去找甘大俠你跟大叔也該回去了……」語音未已忽覺身子凌空而起只見那白婦人的兩臂緊緊的抱牢了自己任他怎地掙扎卻也掙月兌不了耳中更是听得那白婦人大叫道︰「公子……你去不得啊……雷剛呀你這殺千刀的你這老不死……你在什麼呆……你……你還不快想個法子把那甘大俠叫出來我……我就……跟你拼了……」
那雷剛被她這麼一叫一罵可是從悲痛的沉思中覺醒過來了鋼牙暗挫掉頭沉聲道︰
「娘子你這是為何?」
白婦人淚眼婆娑的叫道︰「你耳朵呢?死人!公子要自己一個人人谷去找那甘大俠你沒听到麼!」
雷剛環目暴睜喝道︰「那怎麼行!」話音一落忽然舉手一按禿頂低聲道︰「娘子公子要去咱們也得陪他一道。」
白婦人瞧了石壁上的朱書禁例一眼長嘆道︰「不依甘大俠的禁例這石壁上的門戶不開咱們……」
余音未絕只听得雷剛朗朗大笑道︰「娘子不必擔心雷某早已有了計較了。」
白婦人恨聲頓足道︰「老不死的你既是有了主意怎不早說?空叫我擔心……」陡然她語音中斷睜著一雙淚眼直望著雷剛呆!
本是一直在白婦人懷中掙扎急著要跳下地來的小主人石承先這時忽然也安靜了下來圓瞪著雙眼盯著雷剛嘶啞的叫道︰「雷大叔你老一定好疼啊……」
敢情那禿頂老僕雷剛就在白婦人埋怨他的時候竟拔出匕 嚓一聲硬生生的切斷了自己的左臂連那緊裹在斷臂之上的衣袖都沒有褪除便迅快的投入那石壁下沿約有碗口大小的深洞之中。
殷紅的鮮血像山泉一般濕透了半邊衣衫。
但他不失是條忠心耿耿的鐵漢哼都不哼一聲探手自懷掏出一包金創藥敷在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並且自行封死了左肩的三處要穴這才回頭向石承先笑道︰「公子不必擔心這一點小小的創傷還不會令老奴皺眉叫痛的……」他口中雖是說的十分輕松但那本是紫紅的臉膛眼下已是蒼白無比。
白婦人忽地幽幽一嘆道︰「夫君妾身剛才是錯怪你了……」成串的熱淚奪眶而出。
雷剛聞言竟然精神一震喜道︰「娘子這可是你嫁給我三十年來第一次稱呼我一聲夫君呢……」
白婦人似是未曾料到在這等時刻他居然還能說出這番話來心頭一熱臉上紅暈乍起本想搶白他幾句但剛一抬目正好踫上了雷剛情深意重的雙目直向自己射來頓時心中通的一跳暗道︰「瞧他自斷左臂的舉措顯然已是決心依從甘大俠的禁例不惜用自己一命換得小主人入谷求師學藝的願望眼看再闖三道門戶就是自己與他生離死別之時了他縱然是再多說上幾句那也不算為過。」三十年夫妻情分倏而躍上心頭白婦人那剛自止住的淚珠又一顆一顆自腮邊滾落。
雷剛這時想是業已瞧出了白婦人的心意忽然哈哈一笑接道︰「娘子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倘使蒼天有眼讓我雷剛能借此機緣代我夫婦兩人報答老主人的知遇之恩于萬一雖死又復何憾?」
豪邁之情溢于言表忠義之氣直薄雲天!
白婦人只听的神色一變緩緩的放下抱在懷中的小主人一臉莊肅之容向著雷剛襝衽為禮道︰「夫君啊!我秦大姑嫁了似你這等忠義豪爽的丈夫真該是蒼天有眼夫君既能從容赴死以報主人之恩妾身自也懂得烈女慷慨殉夫之節……」
雷剛驀然搖手笑道︰「娘子你錯了!」
秦大姑听得一怔︰道︰「夫君你把我當作什麼人?難道要我獨自偷生于人世麼?」
雷剛搖頭道︰「你死不得娘子小主人將來縱是習就了無敵武功但他究竟還是年輕那武林中的詭詐江湖上的凶險都非他所能應付娘子必須活在世上好生的照顧他才是。」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這……夫君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妾身卻想求夫君應允我一件事。」
雷剛道︰「什麼事?娘子盡管說出。」
秦大姑道︰「妾身想請夫君答應你我易地而處。」
雷剛陡地濃眉一揚道︰「娘子這是何意?」
秦大姑道︰「妾身乃是婦道人家將來陪伴公子行走江湖總不若夫君方便所以妾身想懇求夫君跟我互換……」
雷剛搖頭喝道︰「不可!我身已殘活在世間也難以再為公子助力娘子你不必多說了。」
秦大姑黯然一嘆道︰「夫君啊!你莫要生氣妾身三十年來處處與你唱反調自今而後我是不會再故意跟你嘔氣作對了只是……只是……太遲了些啦……」話中悲痛之情令人為之心酸。
但雷剛卻仰天大笑道︰「不遲不遲娘子能听到你這句話縱死何憾?……」
石承先那小心靈中被這對義僕夫婦的忠烈之情感動異常陡然間他覺得為了自己入谷學藝報仇卻要雷大叔代自己殘肢以進實是大不應該之事一念及此兩臂一張猛地跨前一步站到雷剛和秦大姑中間抓住兩人衣襟仰臉叫道︰「大叔大嬸你們誰都不許死。」儼然一派大人的口氣。
雷剛卻苦笑一聲道︰「公子老奴不一定會死你莫要擔心。」
石承先搖頭道︰「大叔不管你怎麼講我已經決心不要你再為我的事傷殘自己了。」
雷剛濃眉暴揚彎來笑道︰「公子老奴很感激公子的仁慈只是老奴如若不能幫著公子闖過這入谷的四道關口拜見那甘大俠去習練上乘劍道老奴縱然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意思呢?公子你成全老奴這番感恩報德之心吧!」
石承先道︰「大叔你老別費心了我瞧那甘大俠是在騙人你老斷了一臂這石壁上的門戶怎地還沒開啟呢?大叔我們還要等嗎?」
他這幾句話完全不是一個十二三歲孩子的口氣但卻把雷剛和秦大姑同時听的呆在當地。
秦大姑雙眉一揚失聲道︰「夫君啊!公子說的不錯你已經依照甘大俠刻在這石壁之上的禁例自斷一臂投入了洞中怎地這石壁戶上並未現出門戶來呢?」
雷剛環目轉動大聲道︰「甘大俠一代奇人他豈是騙人之輩?莫非……莫非……」
他雖然不願相信小主人和秦大姑的猜測但心中也不無疑慮自己投下斷臂少說也有頓飯之久如是這石壁之上的門戶真的要用人臂當作「肉鑰」開啟此刻也應該早已開啟了才對!迄今未見消息顯然其中必有緣故是以他連說了兩個莫非卻想不出其中道理何在?
石承先哼了一聲搖著小腦袋道︰「大叔我記得爹爹好像說過天下多的是沽名釣譽虛有其表的人莫非這甘大俠也是爹爹所說的這種人麼?」
秦大姑道︰「甘大俠隱居四絕斷魂谷已有二十多年江湖上從無一人見過這位老人家只怕這谷中是否真有甘大俠也不會有人知道……」言下之意似是對世上是否真有甘大俠其人也有些不信了。
雷剛略一沉吟道︰「娘子那哈哈狂劍甘布衣大俠昔年我曾隨侍老主人見過他一次武林中確有其人那是不容置疑的了何況咱們縱是信不過江湖傳言但老主人遺命繪圖要我們護送小主人來此投師習藝卻不可不信如是甘大俠不在谷中以老主人與甘大俠的交情又怎會不知呢?」
秦大姑長嘆道︰「夫君說的也是……」
突然一陣機軸滑輪轉動之聲傳入耳中三人身旁的石壁上竟然現出了一個約有三尺高一尺寬的門戶來。
雷剛頓時大笑道︰「娘子你瞧明白了麼?石門已啟那甘大俠定是在這谷中了……」
這時秦大姑早已拉著石承先打那石門之中鑽了進去雷剛回頭不見兩人話音一落立即躬著腰跨入門內。
舉目望去只見這石門之內竟然又是一塊縮在山月復中的斷岩秦大姑和小主人正站在岩邊瞧著一塊石碑愣。
雷剛大步走到兩人身邊問道︰「公子這石碑上寫的是」話音驀告中斷仰天打了個哈哈接道︰「原來這第二道關口只是要自剜一目麼?輕易的很。」
曲指如鉤便向自己右目剜去。
忽然一聲尖叫入耳雷剛的右手竟是抬不起來。
但見那石承先兩只小手死命的拖住了雷剛的右臂口中連聲叫道︰「大叔你要再這麼做我就一個人下山再也不要見那什麼甘大俠了。」
雷剛本有必死之心但如小主人不肯去見甘布衣則自己即使賠上十條老命那也是白費當下長長一嘆低聲道︰「公子老主人的大仇待報你……你這等攔阻老奴實是叫老奴傷心……」
秦大姑似是在見到自己丈夫斷去一臂之後果真是開啟了第一道門戶而對往後的三道關卡有了莫大的信心雷剛話音甫落她竟也彎下腰撫模著石承先凍的紅通通的雙腮低聲道︰「公子大叔說的不錯你不許他為你費心破去這四重門戶大叔當真比死了還難過公子你松松手吧!」
石承先可真倔強得很小眼一瞪道︰「不行我不會松手除非大叔答應我。」
秦大姑淒然一笑道︰「公子你不許大叔遵照甘大俠的禁令行事咱們又怎能入得了谷呢?」
石承先道︰「大嬸要大叔代我斷臂剜目方能入谷拜師習藝縱然學成武功也是一樁終身大憾的事。」
秦大姑聞言呆了一呆暗道︰「他到底還是一個孩子這種想法正是赤子之心看來是強他不得了。」
雷剛大概也听出了小主人言外之意他似是想不倚仗別人相助方肯入谷拜師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孩子就能有這等志節實也是一樁可喜的事當下暗暗咬牙大聲道︰「公子老奴答應你了。」
石承先應聲松開了雙手笑道︰「大叔你老真是個好人我曉得你會答應的……」
雷剛心中苦笑道︰「老主人生前我不能舍身衛主老主人死後又不能助那小主人習成絕技報仇天下的好人都如老朽這世間還有什麼公道可言……」他心中雖然在這麼想口中卻慨然應道︰「公子老奴雖然應允公子不再自殘此身但咱們總不能株守此地不進不退啊!」
石承先這時倒頗似胸有成竹的笑道︰「大叔如果照這個碑上所寫四絕斷魂谷可就是在這斷岩的下面麼?」
雷剛道︰「不錯那斷魂谷就是在這第二道門戶的左側岩下。」
石承先道︰「大叔這禁例說身殘一目投入左岩深谷那岩下就會有鐵梯自行升到岩上接人想必那第三道門戶一定離此不算太高。」
秦大姑笑道︰「公子你可是想我們自行下去麼?」
石承先道︰「不大嬸我是計算由這兒下到谷底不知究竟有多高?」
雷剛笑道︰「谷中終日雲霧籠罩谷底究竟多高除非咱們自己下去恐怕是無法看的出來的了。」
秦大姑道︰「公子你要知道這高度作甚?」
石承先笑道︰「我想如果並不太高我們就在這道斷岩上面向谷中的甘大俠說出是準只要甘大俠能夠听得見也許就會上來接我下去。」
雷剛心知這只是孩子們的想法但在無可奈何之下倒也不妨一試。
當下點了點頭道︰「使得咱們就一齊跪在岩邊拜求甘大俠試試……」舉步走向左側靠山的那處突出的巨石之上神態恭敬的跪了下去。
秦大姑拉著石承先也走了過來但卻先行探頭看了看那滾舞飄騰著陣陣雲霧的深谷一眼方始跪倒在石上。
雷剛右手獨臂當胸一立吐氣開聲向岩下喝道︰「老奴雷剛奉故主乾坤一劍石嘯風遺命率領小主人石承先前來叩見甘老前輩敬請老前輩念在舊情惠允小主人入谷相見。」
話音一落三人同時向谷中拜了三拜。
但聞回音旋繞久久不絕。三人等了足足有頓飯之久卻不聞谷底有何動靜。
雷剛濃眉軒動大聲向谷中喊道︰「甘大俠老奴雷剛昔年隨侍老主人乾坤一劍行道魯南曾經叩見過你老芝顏三十年來未曾一日或忘月前老主人業已遭人暗算慘死在少室峰頂之上遺命老奴護送小主人來此求見你老適才老奴已然遵照你老禁令在那第一道石門入口自斷一臂這第二道關口老奴本當自剜一目怎奈小主人執意不允老奴雖有必死之心無如小主人竟以退出此山相挾老奴只好暫惜殘軀跪在此處哀求你老尚祈你老念在與故主交誼允準小主人入谷相見非獨老奴感同身受連老奴故主也必在九泉之下不忘你老的大德……」
秦大姑這時也失聲向岩下叫道︰「石大俠啊!婢子乃是老主人石大俠夫人的貼身使女石夫人早年病逝小主人一直是跟著婢子長大如今老主人遭人暗算身死留下小主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好不可憐……你老人家乃是婢子故主至交總不能眼看故人的孤子被強仇追迫得無地存身吧!何況老主人的血仇也待小主人去報……甘大俠啊!那暗算老主人的強徒武功高絕你老如不義伸援手石家的香煙不但難繼老主人的血海深仇也將無從得伸了……」說到傷心之處竟是嚎啕痛哭不止。
但是任憑他們在岩上哭喊那深沉的絕谷之中卻是不見一絲動靜彷佛那深谷之中根本沒有人在。
看看時已過午雷剛已然是有些不耐掉頭向石承先道︰「公子依老奴看來還是……
還是由我剜去一目吧!甘大俠久久不應必是不容別人破除禁例的了。」
石承先雖然已經跪得兩膝生疼但他卻依然不肯讓那老僕剜目求見伸出凍得紫的小手一陣搖晃道︰「大叔你如再提禁例之事我就永遠不去見那甘大俠了。」
雷剛倒真被他這句話唬住低頭一嘆道︰「公子老奴不敢提了。」
石承先呵了呵小手道︰「大叔我們跪了多久了。」
雷剛看了看在群山圍掩之下只得畝許大小的一塊雲天低聲道︰「大約也有兩個時辰了。」
石承先忽然冷冷的說道︰「還早呢!」
雷剛一怔道︰「還早?公子你……」
石承先道︰「大叔你听過爹爹說那少林第二代祖師慧可老和尚的故事麼?」
雷剛搖頭道︰「老主人未曾對老奴說過。」
石承先道︰「這就是了爹爹跟我提起過。」
雷剛心想這與我們跪在此處求那甘大俠又有何關呢?但口中卻道︰「公子老主人怎麼說的?」
石承先道︰「爹爹說這個故事是要我懂得一個人想求得世間絕學就必須受得起各種折磨立得下崇道敬師之心大叔你可知道那慧可老和尚乃是達摩禪師東渡以後所收的第一個弟子麼?」
雷剛道︰「這個老奴倒是听說過。」
石承先道︰「那慧可大師原來的釋號是叫神光他在四十歲以後才慕名到少林寺去見達摩祖師求道……」
秦大姑忽然笑道︰「公子這故事老身倒听主母對我說過。」
石承先喜道︰「大嬸我娘也說過麼?」
秦大姑道︰「若非主母說出老身又怎能知道?不過那時候你還不懂事哩!公子老主人是幾時告訴你的?」
石承先道︰「爹爹告訴我時我已經十歲啦!大嬸既是你老也知道那就煩你說出來給大叔听吧!」
秦大姑道︰「老身遵命。」頓了一頓話音這才低聲說︰道︰「那慧可禪師乃是一位具大智慧之人他求道少林不料達摩祖師竟然終日面壁對他不予理會他便選了一個寒冬大雪的夜里徹夜站在達摩祖師面壁之處天明以後大雪已掩過了他的膝蓋他反而侍立格外恭敬而且更用利刃砍斷了自己的左臂以示他跟那古人為了求道不惜敲骨取髓投崖飼虎一般的有決心這樣一來達摩祖師才認為他的決心、智慧可傳法器便為他改名慧可收歸門下繼承了衣缽……公子老身說的可沒有錯麼?」
石承先道︰「大嬸說的沒有錯爹爹也是這麼告訴我的。」
雷剛在听完了故事以後心中就已經有些明白了石承先話音一落他忍不住問道︰
「公子你忽然提到這兩位武林先賢的故事可是想學那慧可大師麼?」
石承先道︰「大叔我只想……如是我們能夠有那決心在這兒跪上一夜甘大俠定然會出谷來接我……」
雷剛瞧他一臉都是篤誠相信的神色自是不便再潑冷水心中暗道︰「且跪上一夜試試吧!如果甘大俠明兒仍不現身說不得我只好拼著一死先行獨自入內了。」念頭一轉當下笑道︰「公子這等尊師敬藝之心果然不讓古人專美于前那甘大俠必然會被公子這份孝心敬意所打動出谷前來接引公子的。」
秦大姑這時卻打身後的包袱之中取出了干糧三人胡亂的吃了一點便六目同注谷中跪在岩石之上連一動都不敢動。
入夜以後天公竟然似是有些故意刁難這二老一少朔風轉厲大雪紛飛片刻時光身外積雪已告盈寸。
雷剛和秦大姑夫婦一身武功幾乎已到寒暑不侵之境但此刻跪在雪地之中卻仍然覺得脊梁直冒冷氣那石承先才多大年紀休說他往日所學的那麼點武功不足以御寒縱然他武功比老僕夫婦強但他的內力修為卻也離那不懼寒暑的地步還差得很遠!是以石承先這時早已凍得渾身抖滿嘴小牙正捉對踫擊不休可是他卻強自忍耐不讓身旁的兩位老僕現。
秦大姑幾乎是每隔片刻就要問他冷不冷而石承先卻只敢簡短的答上兩個字「不冷」!
石承先明白自己再多說兩個字準會被這兩位義僕听出自己業已凍得快僵了!
這一夜真比十年還長好不容易熬到了東方白那秦大姑第一件事便是抓住石承先的小手源源不斷的把自己體力的熱力傳到小主人身上。
敢情那石承先雖是仍然跪在石上實則早已凍暈的不省人事了。
這時雷剛已將三人身外高有尺許的積雪用劈空掌力鏟盡回頭看了石承先一眼伸出獨臂抓牢小主人的右手把內力傳人石承先體內連經兩人全力施為也過了盞茶之久石承先才緩緩的吁出一口氣來。
秦大姑忍不住叫道︰「老天爺總算你還有眼……」
雷剛卻長嘆道︰「公子你受苦了!」
石承先經過兩人內力驅寒雖然雙腿仍是僵硬疼痛但神智已清精神大見振作輕輕的一笑道︰「大叔大嬸謝謝你們救了我……」語音一頓瞪著小眼向谷下看了看接道︰
「那甘大俠可有動靜麼?」
雷剛黯然一嘆道︰「沒有!」
石承先臉上掠過一絲不信的神色道︰「不對啊?」
秦大姑疼惜的低聲道︰「公子趕快調息一會兒不然你兩條腿會受傷的至于那甘大俠的事且等一會再談吧!」
石承先搖頭道︰「不大嬸我們跪了一夜就是為了要見甘大俠天色已明那甘大俠仍未出現只怕這事情有些不對了。」
雷剛聞言心中暗道︰「小主人竟然如此相信那達摩祖師眼見慧可神僧立雪徹夜方始傳授衣缽之事一心認定只要自己能學那慧可神僧那甘大俠就會像達摩祖師一般前來接引而傳授武功這可真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了!我總得想上一個辦法使他明白將今比古不一定能夠有用才好……」頓時低頭沉吟搜索枯腸。雷剛心中千回百轉終于讓他想出了一個最笨的辦法來了!當下淡淡一笑道︰「公子老奴認為那甘大俠久久不曾听到我們求叫之聲一定以為我們早已離去待老奴再叫喊幾聲可好?」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大叔當真還要叫喊那甘大俠他才會知道我們未曾離去麼?」
顯然石承先對那甘大使似是感到有些失望在他原來的構想之中那甘大俠應該知道他們仍未離去才對!
雷剛道︰「甘大俠雖然武功高絕但老奴知道他刻下尚無未卜先知之能。」
石承先直了直腰道︰「大叔你試著叫叫看吧!」
雷剛暗暗的吸了一口氣朗聲向岩下深谷叫道︰「甘大俠老奴小主人已在這岩石之上跪了一天一夜除了心頭一口氣在全身衣履俱已結成了冰雪你老如是再不允準小主人入谷相見只怕老主人的這一點骨肉也要凍死在這祁連山中了……甘大俠啊……可憐我那慘死九泉的老主人一生行俠仗儀扶危濟困到頭來不但自己身遭奸人暗算而死甚至連唯一的親生骨肉也難以保全天道聵聵何至于斯?甘大俠你怎能高蹈自隱坐視不管呢?……」他說到傷心之處竟然聲嘶喉啞熱淚縱橫。
秦大姑早已泣不成聲石承先也全身抖兩腮之上垂掛著兩根淚水凝結成的冰棍。
可是斷魂谷中依然死寂一般的沒有回響。
但見雲霧滾滾朔風低號片片白雪無聲無息的卷入谷底雪堆立即溶化不見。
時光又不知過去多久跪在岩上的三人已是淚盡繼之以血那種絕望的悲慟使得老僕雷剛夫婦誰也不敢再開口說話。
忽然間石承先竟長長一嘆向雷剛問道︰「大叔我那仇人的武功當真除了甘大俠就無人可敵麼?」
雷剛被他陡然冒出這麼一問弄得有些茫然的應道︰「不錯除了甘大俠老奴實在想不出還有任何人能夠勝得了八荒魔劍軒轅豪了。」
石承先眨了眨兩眼又道︰「大叔果真這樣的話倘使那甘大俠不肯放我入谷傳我武功縱然我拜了別的師父練就了一身武功可是依然勝不了那八荒魔劍麼?」
雷剛應聲嘆息道︰「若非如此老主人也不會要老奴夫婦護送公子宋此吃苦了。」
石承先點了點頭道︰「那是非拜甘大俠為師不可了?」
雷剛道︰「不錯……」
秦大姑突然接口道︰「公子你問這個作甚呢?那甘大俠與老主人交情極深他一定會容許公子入谷……」
石承先忽然笑道︰「大嬸佷兒已經想清楚了那甘大俠倘是願意收我作為門下弟子此刻應是早已出面了。」
雷剛性格耿直聞言這才恍然大悟的失聲叫道︰「不錯啊那甘布衣如若還記得老主人的交情他應是早已出面才對咱們跪求這麼久他還不出來只怕……」
秦大姑陡地雙眉一皺向雷剛喝道︰「夫君你莫要妄下評斷甘大俠一代奇人豈容你肆口泜毀?」
雷剛被秦大姑這一喝把那本要責罵甘布衣膽小怕事的幾個字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內連忙改口道︰「娘子罵的是甘大俠豈是那等膽小怕事的人?」
他明明是表明不該詆毀那甘大俠但加上個尾巴說出口來叫人听在耳中卻依舊是含有怪那甘大俠膽小怕事的了。
秦大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卻低聲向小主人道︰「公子老身擔心的是怕那甘大俠眼下並不在斷魂谷中哩。」
石承先搖頭道︰「大嬸佷兒知道那甘大俠必然尚在谷中。」
雷剛接道︰「老奴也這麼想……」
秦大姑真恨不得咬那雷剛一口喝道︰「你少接口說話好不好!」
雷剛被她喝的一呆道︰「娘子我說錯了麼?」
秦大姑不理會雷剛向石承先低聲道︰「公子你怎會知道那甘大俠仍在谷中呢?」
原來秦大姑究竟是個女人一方面比較細心另一方面也比較了解小主人的個性當石承先突然一再追問武林之中除了甘布衣是否還有別人能制勝八荒魔劍之時她就覺出有些不對勁連忙想拿話引開但石承先卻笑著回答說他已經想清楚那甘布衣似是拒絕收徒她就越覺著不放心所以才故意說那甘大俠不在谷中甚至不許雷剛插口究其用心乃是怕小主人一旦灰心矢言不再練武那老主人的血海大仇可說永遠難伸了只要小主人不至心灰意懶絕意武功即使今天見不到甘布衣將來也總有見到他的一日老主人的血仇自是也有伸雪的一天了。
秦大姑想的本是不錯但她怎會料到天下事中不如人算的又常佔**呢?
這時她話音一落石承先已指著雷剛的斷臂創口道︰「甘大俠如是不在谷中大叔這條斷臂又怎能啟開了那第一道石門?」
秦大姑怔了一怔暗道︰「這孩子太聰明了……」口中卻不以為然的笑道︰「公子也許谷中還有別人在替那甘大俠操縱著機關呢!」
石承先道︰「大嬸的想法正是佷兒在天亮以前的想法但天亮以後大叔那等大聲喊叫谷中仍無動靜顯然只有甘大俠自己決心不肯見我才會無人答話所以佷兒終于明白那甘大俠是不許我入谷拜師了。」
秦大姑吃了一驚道︰「公子啊你怎會這麼想呢?那甘大俠與老主人交稱莫逆是不會存心拒絕你……」
石承先先不等秦大姑說完突然笑了起來。
秦大姑一愣之下話音嘎然而止松開了拉住石承先的雙手取出干糧接道︰「公子你該吃點東西了。」
石承先搖了搖頭笑容忽斂呆呆的看著岩下的深谷直愣。
雷剛這時看了秦大姑一眼現秦大姑並無攔阻自己說話之意這才向石承先笑道︰
「公子老奴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石承先頭也不回應聲道︰「大叔請講!」
雷剛道︰「公子咱們不論見不見得到甘大俠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才好這麼冷的天你不吃東西怎麼行?公子你肯不肯听老奴一次呢?」
石承先茫然回手打秦大姑手中取過一塊肉脯一面吃一面說道︰「大叔學不成甘大俠的武功爹爹的大仇是必然無望伸報的了!」
雷剛道︰「老奴正在尋思入谷之策……」
石承先似是根本沒听那雷剛說話抬起了小腦袋長長的嘆了口氣低聲自語道︰「為人子女永遠沒有手刃殺父強仇的希望他活在世上還有什麼用呢?」語音一頓又伸手打秦大姑手中取過一片肉脯突然向二老笑道︰「大叔大嬸我爹是個好人麼?」
老僕夫婦被他問的同時一怔他們想不到小主人怎會突然問出這等話來一怔之下同時笑道︰「老主人一代仁俠自然是個好……」
忽然間兩人話聲同時一斷秦大姑雙手向前一振口中連聲哭喊道︰「公子……」卻听得一陣喀喳喳冰雪碎裂之聲傳出眼前已然失去了石承先的蹤影。
但兩人耳中卻依稀傳入小主人躍落岩下說出的話聲道︰「大叔、大嬸生既不能報仇我只有去找爹爹了……」
這位一代仁俠乾坤一劍石嘯風的唯一骨肉竟然在自感無法獲得甘布衣收錄門下報仇無望之余跳下懸岩摔死在四絕斷魂谷中了!
岩上這一雙義僕被這一瞬間所生的慘劇驚的魂飛魄散呆伏在懸岩邊沿望著岩下深谷茫然無措。
秦大姑的右手中還捏著一大片從小主人身上扯斷的天藍長衫下擺凍得有如鐵塊一般是以一觸即碎否則那石承先只怕早被秦大姑給拖回岩上來了。
半晌工夫那雷剛始大喝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只見他環目暴睜眼角盡裂兩條血痕順著虯髯結成了赤紅的冰珠。
秦大姑則抱著那塊冰凍的長衫下擺在岩上滾來滾去的尖聲嚎哭岩上的積雪竟已染紅了一大片敢情她已哭盡了淚水全流的是心頭的熱血……
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秦大姑已哭的暈厥在地上。
忽然一陣山風拂過掃落了岩畔老松枝頭上的積雪跌在雷剛的臉上頓時使這位老僕駭然覺醒。
他看了雲霧深沉的岩下深谷一眼忍不住心中大感悲痛想起老主人的大恩自己竟然連他唯一的一線香煙也未能代為保全而眼看著小主人縱身躍落岩下摔死自己又怎能對得起老主人在天之靈?
雷剛生性十分剛烈越想越是傷心難過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四山回應那哭聲好不悲壯、淒愴。
他這一哭只哭的山搖地動日月無光似乎是那滿腔悲慟已然盡情傾瀉而出連那暈厥在地上的秦大姑也被他哭的醒了過來。
秦大姑霍然坐起身子瞧著雷剛的背影不只是心中難過卻也禁不住想起自己一手帶大的小主人一言一笑活生生如在眼前那昔日的一切一點一滴驀地涌上心頭只覺著兩眼一熱口中一甜吐出一灘鮮血。
這口淤積的氣血噴出秦大姑頓感心中舒暢了不少但雷剛的嚎哭偏又令她心中大感煩躁。
忽然間秦大姑兩手一搓那塊冰硬的長衫下擺剎那間裂成了數片她順手往懷中一揣竟一躍而起直向雷剛走去。
雷剛仍在大聲哭嚎秦大姑走來他並未察覺直到秦大姑忽然在他身邊冷哼了一聲他才吃驚的立止哭聲。
秦大姑睜著那只紅腫的淚眼厲聲喝道︰「小主人跳岩摔死你就只會在這兒嚎哭麼?」
雷剛濃眉一皺長嘆道︰「娘子依你之見咱們應該是怎生打算呢?」
秦大姑道︰「老主人一生行俠仗義為了武林同道不惜喪生在少室峰頭連他這一脈香火你我也不能代他老人家保全咱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雷剛啊你難道沒有想過麼?」
雷剛環目暴睜沉聲道︰「娘子說的不錯咱們果是萬死也難以報償老主人的大恩大德只是咱們此刻卻是死不得……」
秦大姑驀地大怒道︰「你怕死麼?」
雷剛陡地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娘子我雷剛又豈是那等貪生怕死之人?」
秦大姑道︰「你既不貪生怕死又怎地不願作那身殉主人的義僕好留個美名千古為武林忠烈建立一份楷模啊!」
雷剛低聲道︰「娘子哪里知道那小主人跳落崖下面去。
是生是死眼下尚在未可確知之數咱們在未曾尋到小主人尸體之前又何能苦尋死路?……」
他話音未完秦大姑陡地厲聲叫道︰「雷剛你這老鬼原來你還是怕死呀!……」
雷剛兩眼一瞪道︰「娘子你怎的說話這等不講道理?雷某若是貪生怕死之人又怎能在這祁連山自斷一臂?……
如今小主人生死未卜雷某如是自盡在這岩下試問這石家父子恩怨還有誰來關心?娘子你莫要錯會了……」
秦大姑似是根本未曾在听雷剛解說尖吼一聲揮掌就向雷剛擊去口中同時叫道︰
「雷剛你縱然是花言巧語也難叫我相信你的話了小主人是我一手扶養長大他死了我也不想活老鬼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雷剛可是未曾料到秦大姑竟會對自己動手吃驚之下連連退了三步大聲道︰「娘子你這是怎麼了?」
秦大姑頓時拳掌並出怒道︰「你如是不還我小主人命來我今天跟你沒個完。」
一時拳勢越來越凶迫得雷剛退無可退只好揮動獨臂左遮右攔連聲叫道︰「娘子啊有話好說千萬莫要動手……」
秦大姑這時哪里還听得見半句話。
雷剛觸目所見具是秦大姑的掌風拳影而且一招比一招狠毒一勢比一勢凶猛。
雷剛暗道︰「瞧她當真是不可理喻……」心中陡然怒氣︰大敞聲喝道︰「大姑你難道連夫妻之情都不念了麼?大姑……」
秦大姑一連拍出三掌喝道︰「姓雷的誰跟你是夫妻?當年如不是老夫人逼著我嫁給你哼我會嫁給你這個書僮?少臭美!」
雷剛也大為忿怒月兌口罵道︰「鬼丫頭雷某當年如非老主人之命不可違我姓雷的會娶你這個母夜叉?虧你還說得出口來?真是笑話……」
兩人這一頂上嘴可就沒完不但手腳上不饒人嘴皮上也就沒停雷剛僅只獨臂又是大傷之余暴怒之下與秦大姑拼斗牽動了左臂傷口血流如注是以一頓拳腳過後雷剛身上至少已挨了**掌之多。
若非秦大姑氣極之下未曾用上內力雷剛此刻應是早已躺在地上不能動了。
就在這對義僕夫婦在岩上為了小主人跳岩之事而拼得難分難舍你死我活之際突然打那岩下冉冉的飛上來一只巨鳥。
這只鳥兩翼伸展開約有五尺狗頭貓眼形狀十分凶猛一身蒼灰色羽毛根根橫生堅硬有如鐵刺。
鳥背之上卻蹲立著一只通體純白的鸚鵡鸚鵡的腳爪之下還抓了一封短簡。
但是這一大一小兩只怪鳥飛上岩來那巨大的狗頭怪鳥雙翅一陣抖動竟凌空停在激斗的兩人頭上瞧著這一對義僕夫婦作那舍死忘生的搏殺。
這兩只怪鳥顯然已是通靈之物它們停身在雷剛、秦大姑夫婦的頭頂約莫有盞茶之久未見動靜。
此刻那雷剛由于左臂傷口暴裂失血太多身形轉動已然大不如前那般靈活是以一時之間竟是險象環生大有立即傷在秦大姑爭下的可能。
雷剛惶急之余正要喝叫秦大姑趕快停手突然耳中听得一聲清脆的低喝道︰「老婆子你再不住手可就要把你的老公打死啦!」
秦大姑雖然怒極攻心但耳中並不昏聵脆喝之聲入耳頓時心中大大一驚手中掌勢一挫躍退半步扭頭厲叫道︰「什麼人?」
雷剛也自環目暴睜流目四顧問道︰「那位高人在此何不請出一晤?」
但聞那清脆的聲音應道︰「我不是在這兒?你們亂找什麼?」雷剛吃驚的幾乎跳起三尺連秦大姑也呆了半晌!
那蹲在怪鳥背上的鸚鵡也會說話卻真是大大的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祁連絕谷的怪事如此之多使雷剛和秦大姑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雷剛打量著那停在離地丈許的怪鳥一眼失聲向那鸚鵡道︰「是你在跟老夫說話麼?」
鸚鵡尖叫道︰「你可是雷剛?」
雷剛愣愣的道︰「老夫正是雷剛你……」
他僅只說出一個「你」字就突然住口覺出自己這句要想問出的話根本多余諒那一只鸚鵡並非人類當然是不會有什麼名姓的了。
但雷剛話音未落那鸚鵡也叫道︰「雷剛你千嗎忽然不問我的名號呢?我叫小白啊……」
它那口氣直似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一般究竟非我族類不可用常情衡度。
雷剛愣了一愣道︰「你也有名字麼?」
那鸚鵡尖叫道︰「你這老家伙好瞧不起人我既會講人言自然是有名姓的了!」
雷剛心中暗感稀奇口中卻道︰「小白你貴姓?」
那鸚鵡道︰「我主人姓甘我自然也姓甘了你這個人說來卻也很笨怎麼連這一點小事都想不出來呢?我真替你難過的很。」
雷剛沒想到自己堂堂八尺之軀竟然被這個扁毛畜生一再的諷罵他心中雖然十分不快卻又不敢口出不遜之言只好苦笑道︰「不錯老夫果然很笨……」
他話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秦大姑叫道︰「小白你從谷中飛上來的麼?」
那鸚鵡小白道︰「不錯!」
秦大姑十分著急的問道︰「你瞧見我們的小主人沒有?他剛剛摔下去啦!」
雷剛接口道︰「小白兄弟你快說話啊!」
那鸚鵡小白忽然尖聲道︰「你這個老糊涂你怎麼可以叫我小兄弟哩?我……人家是大姑娘呀!」
這下子雷剛可呆了半天方道︰「原……原來你是小白姑娘!老朽該打該打!」
小白大聲道︰「念你是個笨蛋這頓打暫寄下了但如下次再有對我不敬之處我可就不會再饒你啦。」這鸚鵡口齒之利倒是大出雷剛夫婦意料之外。
他們想不出那位甘大俠是怎生教得出這等靈禽來雷剛心中連聲叫苦口中卻又不得不應道︰「姑娘恩典老奴感激不盡。」
敢情他三次回話就換了三次自稱由老夫降到老朽此刻已由老朽再降到老奴儼然把這只扁毛畜生也當作主人一般看重了。
那小白大概對雷剛的「老奴」兩字甚覺中听咯的叫了一聲說道︰「雷老頭你很聰明!」此刻又贊雷剛聰明使得雷剛有些哭笑不得!
這時秦大姑狠狠瞪了雷剛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不能站在一旁少放屁麼你倘是再多話惹惱了這位小白妹妹瞧我剝不剝你的皮……」
雷剛濃眉一皺心中暗道︰「我大概真是走了十足倒霉運了被老婆欺侮不算還要挨畜生的罵真是好像活的有些不耐煩一般……」但他口中卻恭謹的連聲應道︰「大姑說的是我這就三緘其口……」說著果真退了半步閉口不語了。
秦大姑這才掉頭向那鸚鵡道︰「小白啊你見到老身的小主人了麼?」
小白紅眼楮一翻道︰「看到了!」
秦大姑月兌口道︰「他怎麼樣了?」
那鸚鵡小白應道︰「他很好!」
這句的聲音雖然刺耳難听但听在雷剛和秦大姑的耳中卻是無比的受用和舒適淒涼的笑容登時打秦大姑的臉上顯露出來。
雷剛更是有些忘形的仰天大笑道︰「天佑吾主……」
話音未畢陡然眼前人影一花左頰已挨了一下重重的耳光那秦大姑的聲音同時傳入耳中道︰「老不死的你真是想找死麼?」
雷剛只覺臉上火辣辣的但卻並不難受反而呵呵大笑不止。
秦大姑氣的想跺腳但小白卻尖叫道︰「你們這對難夫難妻啊……真是配的蠻好我問你們你們要不要知道那跌下谷中那小主人的一切?」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是啊我真是糊涂……小白姑娘呀我那小主人怎麼樣啦他當真很好麼?」
小白咯的一聲尖叫道︰「你們放心吧老婆子你那小主人已經被我那主人收在谷中當作衣缽弟子啦!」
秦大姑那冰涼黑的臉上陡地如沐春風驀地解凍輕輕的嘆了口氣道︰「小白這話當真麼?」
鸚鵡一揚小頭咯咯叫道︰「我才不會騙你呢!」
秦大姑道︰「小白我那小主人沒有受傷吧?」
小白道︰「好啦你們倆別再打岔讓我告訴你們吧!」
那頭鸚鵡剔了一剔羽毛又道︰「你們那位小主人既沒有受傷也沒有跌死這會兒正好生生的在谷中拜了師父你們也不必為他擔心了。」
秦大姑回頭看了雷剛一眼道︰「當家的我們要不要入谷去叩見甘大俠?」
雷剛略一沉吟道︰「大姑只怕那甘大俠不會讓我們入谷呢?」
秦大姑道︰「甘大俠既然應允收下小主人想必也不會拒絕我們入谷去侍候小主人和他老人家吧!」
雷剛搖頭道︰「大姑啊不是我要泄你的氣諒甘大俠如是要我們入谷他老人家也不會讓我們跪倒在這岩上那麼久不肯接引我們入谷了。」
秦大姑道︰「當家的這麼說來那甘大俠是真的不許我們入谷了。」
雷剛道︰「諒必如此……」
秦大姑長長的嘆息一聲忽然向小白道︰「小白姑娘你那主人可許我們到谷內去侍候小主人嗎?」
那鸚鵡道︰「不許!」
秦大姑道︰「小白妹妹你能不能給我們求求甘大俠呢?」
小白道︰「不行!」
秦大姑道︰「甘大俠為什麼這等絕情呢?小白啊!你難道忍心讓我們空守在這岩上難過麼?」
小白尖叫道︰「我不管主人要我告訴你們七年之後你們不妨再到這兒來接你們的小主人不過……」
秦大姑月兌口道︰「不過什麼?」
小白道︰「主人說倘是你們的小主人資質太差那就得多留在谷中一年了。」
秦大姑听的呆了七年可不是一個短日子但她顯然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瞪著那只可愛的鸚鵡久久不曾說出一個字來。
雷剛濃眉一揚大聲道︰「小白你主人真是這麼說的麼?」
小白道︰「你不相信就不必听反正我已經把話傳到就是!」
雷剛道︰「老奴相信了!」
小白道︰「我主人念在你們對主人十分忠心但又瞧出你們的武功太不濟事怕你們將來在江湖吃了別人的大虧所以要我帶來兩套武功交給你們去練我主人對你們可說是很看得起了。」
只見右爪一張一本薄薄的絹冊凌空飛向雷剛。
雷剛獨臂前探伸手抓住那本絹冊垂自瞧去只見那微黃的冊頁面上朱書「過山拳譜」四個篆文頓時雷剛不禁呆了。
顯然這位隱居谷中的甘大俠竟然會賜給自己這麼一套武林失傳的拳譜使他幾乎難以相信。
敢情這「過山拳」他久已聞名老主人在世之日就曾說過天下拳法之中威力最為沉猛的拳法應是少林伏虎拳但既沉猛而又能傷人于十步之外的拳法則是武林中失傳已有百年的「過山拳」了。
而今這等絕傳之學竟然就在自己手中雷剛又怎能不驚喜得有些失措呢?
就在雷剛捧著拳譜呆之際那頭鸚鵡又叫著秦大姑的名號道︰「秦大姑我主人也有一招武功傳授給你呢快接好這招圖解……」左爪一揚卻見一片白紙飄向秦大姑手中。
秦大姑探手接過那張白箋睜目望去只見那張白紙之上劃了一招專供婦道人家習練的腳法!
在白紙的右上端除了注明這招腳法的變化和習練方法以外還楷書寫下了十個小字「顛僧秘學大千無影腳法」在這十個小字的旁邊還另外寫著「武林末學甘布衣摩石臆刻招」幾個小字。
秦大姑捧著這招「大千無影腳法」愣了半天方始月兌口叫道︰「甘大俠的大德真不知叫老身怎生才能報答……」
那鸚鵡突然大聲道︰「我主人可不要你報答秦大姑你看得懂那招腳法麼?」
秦大姑道︰「我看得懂……」
她話音未已雷剛陡然大聲道︰「小白姑娘甘大俠要我們七年之後幾時來此相候小主人?」
小白道︰「主人要你們七年之後來此自然就是指的今天嘛你怎麼老得真這麼糊涂嗎?」
雷剛失聲道︰「姑娘教訓的好老奴一時高興確是有些糊涂了!」
小白道︰「你們可以走了。」
這只鸚鵡突然下了逐客令倒是大出雷剛夫婦意料之外秦大姑愣了一愣道︰「小白姑娘你是攆老身夫婦離開這兒麼?」
小白道︰「不錯!」
秦大姑道︰「那可不行啊!小主人現在谷中我們要照顧小主人怎麼能夠離去呢?」
小白道︰「那是你們自己的事了主人可是要我來告訴你們不必再在這兒等候了主人說這七年之中你們小主人的一切都不必你們來管了。」
秦大姑皺眉不語沉吟良久。
雷剛財伸頭向岩下看了一眼長嘆道︰「大姑看來咱們是必須听從甘大俠指示離開祁連山了。」
小白道︰「雷老頭兒你說的有道理我主人向來言出必行你們如果不離這兒只怕沒有多大好處呢!」
秦大姑柳眉一揚正待反駁但目光觸及了手中的那張白箋突然長嘆一聲道︰「當家的老身真是舍不得公子啊。」
雷剛應聲道︰「大姑七年的時間並不太長只要小主人能夠習成一身絕藝咱們就是多等幾年也算不得什麼的!」
秦大姑道︰「咱們這就走麼?」
雷剛道︰「甘大俠既是如此指令咱們自是應該立即離去才對。」
秦大姑顯然有些心神不屬茫然道︰「立即離去麼?當家的公子呢?」
雷剛道︰「大姑公子已經有甘大俠照顧我們似是不必再多費心了。」
秦大姑依舊十分茫然的應道︰「當家的我們……怎可丟下小主人不管呢?老主人在九泉之下也不會饒我們的啊……」
雷剛道︰「大姑我也知道老主人不希望我們離開公子的只是公子既在甘大俠身傍我們似是已然對得起老主人了……」
秦大姑呆了一呆道︰「真的麼?老主人不會怪責我們麼?」
雷剛道︰「老主人不會見怪的……」
秦大姑這方惶然的笑道︰「只要老主人放心那我們就走吧!」
雷剛這才獨臂立掌向一大一小二鳥行禮道︰「請代老奴向甘大俠致謝就說雷剛夫婦立即離此尋一隱蔽之處勤練甘大俠所授武功七年之後自當依言前來這四絕斷魂谷中迎候小主人。」
那只鸚鵡叫道︰「雷剛你過來!」
雷剛怔了一怔大步走到岩邊只見那白鸚鵡忽然向身下的那只狗巨鳥呱呱地叫了幾聲那怪鳥竟然巨喙忽張打鳥口之中吐出一顆血紅的龍眼般大小的丹丸噴向雷剛身前。
雷剛這回倒是福至心靈眼見那巨鳥張喙吐出丹丸竟然伸手接了過來只覺入手不但勁道極大而且其硬無比低望去原來這顆丹丸乃是一粒硬殼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