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中的刀聲 第6章行刑日

作者 ︰ 古龍

三月十五凌晨。

凌晨時韋好客已經穿上他的官服來到了刑部大牢後的這個陰暗小院。

他的官服也是訂制的上好的絲綢合身的剪裁精美的縫工無論任何地方都絕沒有一點差錯。

錯的只不過是他這個人而已。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認為他錯了。班沙克、酒、女人往事的歡樂地獄般的地牢慕容秋水、死、丁寧。

新愁舊歡恩怨交纏纏成了一面網他已在網中提著這網的人也是他。

他一夜無法成眠。

自己提著網的網中人怎麼能掙得月兌這面網?

小院陰暗如昔韋好客也依舊坐在他那張顏色己舊得變成深褐色的竹椅上。

他在等姜斷弦他知道姜斷弦一定很早就會來的來看丁寧看丁寧是不是已經能夠站得起來。

——丁寧的人不能動姜斷弦的刀就不動。

韋好客並不擔心這一點對于這件事他已經有了很好的安排。

他安排的事永遠是完美無缺無懈可擊的這一次的安排更是精彩絕倫簡直精彩得讓人無法想象。

最妙的一點是等到別人想通其中的奧妙時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任何人都無法補救。

想到這一點韋好客笑得就好像是條剛抓住兔子的狐狸。

刑部的執事名額通常保持在八個人和十二個人之間每一位執事都是經過多年訓練法定的劊子手他們的刀法當然沒有姜斷弦那麼精純曼妙可是殺起人來卻一樣干淨俐落。如果姜斷弦不肯動手他們也一樣可以把丁寧的頭顱砍下來。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是每個人都想得到的。令人想不到的是——

慕容秋水這次為什麼一定要選姜斷弦來執行而且還不借答應姜斷弦各種相當苛刻的條件。

這其中當然是有原因的。

這個原因無疑是個極大的秘密除了慕容秋水和韋好客之外絕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等到別人現這個秘密時不但來不及補救連後梅都來不及了。

姜斷弦來得果然很早。

他走入刑部大牢後的小巷時看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看見諸葛大夫被兩個人攙扶著從大牢後院的邊門走出來。

破曉時分積雪初溶冷風如刀。

諸葛大夫臉上卻冒著汗而且在不停的喘著氣就好像剛剛做過一種最激烈的運動一樣看起來已經累得半死。

姜斷弦已經想到他是被慕容秋水請到這里來醫治丁寧的所以就讓開路讓他們先走。

諸葛大夫當然也看見他了臉上忽然露出神很奇怪的表情好像要告訴姜斷弦一件事卻又沒有說出來好像要呼喊掙扎卻又忽然很快的走了。

直到很久之後姜斷弦才知道他要說的什麼話要做的什麼事。

一張連油漆都沒有涂的小桌上擺著一碟半肥瘦的白切羊肉一碟羊臉子一碟蔥一碟醬一大盤子火燒一大鍋熱呼呼的羊雜湯另外再加上兩大壺剛擺在灶灰里溫過的上好高粱。

這幾樣東西都是姜斷弦每天早上都想吃的樣樣俱全一樣不少。

韋好客帶著最殷勤的微笑招呼姜斷弦。

「這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而且特地從西四胡同馬回回的羊肉床子上切來的。」他說︰「我知道你今天還沒有吃過早點。」

姜斷弦看著面前這個身材雖然畸小其他部份卻全部十分優雅的人忽然覺得對這個人很佩服。

一個天生有缺陷的人能做到這一點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早就知道你不但是刑部六司官員中儀表服裝最出眾的一位你在刑部里權力之大也是別人很難想象得到的。」

姜斷弦看著韋好客。

「可是我從來都沒有想到你居然會對我知道得這麼清楚。」姜斷弦說︰「你不但知道我早上喜歡吃什麼而且連我今天早上有沒有吃過早點廊都知道。」

韋好客用一種非常優雅的姿勢提起酒壺為姜斷弦斟酒。

「姜先生你應該知道我對你仰慕已久而且朋友們都知道我是個好客的人。」韋好客說︰「像姜先生這洋的貴客臨門我當然要在很早之前就開始準備對姜先生的生活起居當然多少都要了解一點。」

這句話說的也讓人不得不佩服輕描淡寫的就把他那些刺探別人**的行動都蓋過去了。

可是只要想到這位好客的韋好客先生招待貴客們用的是什麼方法無論任何人都會忍不住要從嘴里冒出一股涼氣來。

「韋先生我也久仰你的好客之名只可惜我今天不是來做客人的。」姜斷弦淡淡的說︰「我今天是來殺人的」

「你要殺的人我也替你準備好了。」

「我知道。」姜斷弦說︰「剛才我看到了諸葛仙」

「哦?」

「他看起來好像累得要命的樣子好像已經累得隨時都可能昏死過去。」姜斷弦說︰「我是一點兒都沒有覺得奇怪。」

「為什麼?」

「因為我看見丁寧的時候他的人和一個死尸已經沒有太大的分別了。」姜斷弦說︰「要讓這麼樣的一個死尸站起來走路走到法場當然是件非常累人的事不但要有技巧而且要有體力。」

諸葛大夫善于醫人卻不善醫己總是勸人節制自己卻很放縱。

所以他的體力一向很不好。

我也知道諸葛大夫這一次一定累慘了。」韋好客在嘆息︰「這幾天他非但吃不好睡不好連他最喜歡的一件事都戒絕︰了。」

韋好客好像還生怕姜斷弦不知道諸葛大夫最喜歡的是什麼事所以又強調︰「這幾天他非但沒有踫過女人連看都沒有「看過一個因為他決心要做一件從來都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到的事。」

「我相信。」姜斷弦說︰「如果諸葛仙連女人都不要了當然當然是為了要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韋好客在他的貴客面前經常保持著的微笑忽然變得好像很神秘的樣子。

「可是我相信你永遠都想不到他做出來的是一件多麼奇妙的事。」韋好客說︰「他做出來的這件事簡直就是個奇跡。」

奇跡絕不是時常都會出現的時常出現的就不是奇跡了。

可是有根多人都相信在這一年的三月十五這一天確實有過奇跡出現。

柳伴伴是絕對相信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天有奇跡出現她至今猶在與鬼為伴。

不常出現的奇跡當然也是很少有人能夠看得到的所以韋好客覺得很奇怪。

因為他間姜斷弦「你想不想看這個奇跡?」的時候姜斷弦的回答居然是——

「我不想。」姜斷弦說︰「我只想看看丁寧。」

韋好客的回答也很絕︰「如果你真的不想看這個奇跡就不要去看丁寧。」

「為什麼?」

韋好客眼角的笑紋更深;「因為你看到丁寧就看到了這個奇跡。」

姜斷弦終于還是看到了韋好客所說的這個奇跡因為他看到了丁寧。

這個奇跡就是在丁寧身上出現的。

看到了丁寧之後連姜斷弦都不能不承認這個世界上的確會有奇跡出現的。

後院長廊的盡頭有一扇門推開門是一間非常干淨幽雅的小屋一個長身玉立的白衣人背負著手看著窗外的一樹梅花仿佛已看得痴了。

可是姜斷弦一走進來他立刻就有了警覺姜斷弦當然也立刻就覺他是個反應極快的高手。

——這個人是誰呢?韋好客為什麼要安排他們在這里相見?丁寧為什麼反而不見人影?這其中是不是又有陰謀。

就在這一瞬間姜斷弦已經把自己可以退走的出路和對方可能會動的攻擊都計劃好了而且佔據了最有利的地勢和角度。

對方的身份和來意他完全不知道當然不能先出手。

他只有等。

白衣人背對著池站在窗口是在痴痴的看著那一樹梅花仿佛也算準了他絕不會先出手。

兩個人的判斷力都極正確顯見得都是身經百戰的絕頂高手。

這個神秘的白衣人居然也隱隱有一股可以和姜斷弦匹敵的氣勢這樣的高手並不多他究竟是誰?姜斷弦竟然想不出。

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完全沒有這麼樣一個人出現過。

又過了很久白衣人忽然輕輕的嘆了口氣用一種異常悲傷的聲音說︰「看梅花開得這麼好春天恐怕又要過去了」他說︰「為什麼花開得最好的時候總也是在它快要凋謝的時候?」

姜斷弦忽然覺得有什麼事不對了。因為他忽然又有了那種奇異的感覺。

他對這個神秘的白衣人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這個人說話的聲音他卻仿佛听過。

他正要靜下心來再想一想白衣人卻已慢慢的轉過身來面對著他淡淡的對他說︰「彭先生一別經年別來無恙?」

看到了這個人姜斷弦的瞳孔突然收縮連他的心髒和血脈都似已跟著收縮。

他這一生也不知看見過多少讓他吃驚的事卻從未有一件能讓他如此震懾。

這個神秘的白衣人赫然竟是丁寧竟是那個姜斷弦前幾天還親眼看見他像豬犬殷在暗獄中掙扎連求救都不可得的丁寧。

姜斷弦當然想不到是他。因為這種事根本就不會生的。

這簡直是奇跡!

丁寧的臉上連一點血色都沒有經年看不見陽光使得他的臉色看來在蒼白中仿佛帶著種奇異的淡藍色。

在遙遠的西方這是種貴族們獨有的膚色也是他們引以為做的。但是在丁寧的臉上看起來卻顯得說不出的悲慘哀傷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他靜靜的看著姜斷弦一雙眼楮深得好像連底都看不見了當然更看不見昔日那種明朗愉快意氣飛揚的表情。

可是現在他又是以前的丁寧了他的眼楮又可以看得見他的手又可以伸直他的舌頭又可以說出他想說的話。

最重要的是現在他又可以像一個人一樣站起來。

諸葛大夫究竟用什麼方法使這個奇跡出現的?

「你是不是一直到現在還不相信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我?」丁寧淡淡的說︰「我不怪你因為這種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早已知道我會來?」姜斷弦問。

「我不知道。」

「可是你還沒有回頭就已經知道來的是我。」

「那只不過因為我听得出你的腳步聲。」丁寧說︰「十天前你到雅座去的時候我只不過覺得你的腳步聲很熟而已可是今天我一听就知道來的是你。」

「為什麼?」

「因為今天你有殺氣。」丁寧說︰「你一定進來我就已感覺到。」

——只有在遇到對手時殺氣才會迸。

十天前姜斷弦看見的丁寧非但不是一個值得提防的對手甚至不能算是一個人。

「我答應替你做的事已經替你做到了我們昔日的恩怨現在已了清。」丁寧說︰「所以如果你想和我再一決勝負我還是隨時都可以奉陪。」

姜斷弦沒有再說什麼很突然的就轉身走了出去因為他不願讓丁寧看到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他看來就像是剛吞下一塊老鼠的臭肉只想趕快找個沒入的地方去嘔吐。

他走出門的時候韋好客正好走進去接著他就听見丁寧用一種又愉快又感激的聲音說︰「班沙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想法子救我的可是我想不通你為什麼一直等到今天才來?」

姜斷弦也想不通。

直到現在為止丁寧還不知道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的死既然已是無法避免韋好客和慕容秋水為什麼還要瞞著他?

一個人在臨死之前還要被人隱瞞欺騙豈非是件很不公平的事。

還有一點讓姜斷弦想不通的是他對韋好客提出的條件只不過是「要讓丁寧像一個人一樣走進法場」並沒有要求他們把丁寧完全復原。

丁寧既然已必死無疑他們為什麼還要諸葛大夫在一個快要死的人身上花費這麼多心血?

諸葛大夫為什麼肯做這種事?

這其中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和秘密?丁寧既然已經要死了死人當然不是陷害的對象那麼這一次陰謀要陷害的是準?

諸葛大夫是世家子世代都是極負盛名的儒醫他在鐵簾子胡同里的這一座宅第雖然是在兩百多年以前建造的卻絲毫看不出一點陳;日殘破之處讓人只覺得它的建築雄偉氣象宏大。

可惜支持這棟巨宅的大梁已經斷了。

「姜執事小人當然知道您的身份如果不是老爺真的有重病怎麼會擋您的駕。」諸葛大夫的老管家對姜斷弦說︰「這一點千萬要請您老人家包涵等老爺的病一好立刻就會到府上去回拜。」

他說得不但客氣而且誠懇只可惜姜斷弦連一個字都听不進去。

一向都很明白事理的姜斷弦今天居然好像變得有點不講理不管怎麼樣都非要見諸葛一面不可甚至還暗示那位老管家必要時他不惜用武力硬闖。

老管家慌了這一類的事他當然是應付不了的在諸葛大夫家里出面應付這種事的通常只有一個人一諸葛的如夫人也就是大家都稱為「二女乃女乃」的諸葛小仙。

諸葛小仙本來當然不姓諸葛本來她姓什麼根本就沒有人知道可是大家都知道八大胡同里頭的一號紅姑娘就是小變成了諸葛家的二女乃女乃。

這位二女乃女乃當然是位極精明厲害的角色姜斷弦是在第三進院子中的花廳見到她的。

看到了姜斷弦的臉色她立刻就現這位惡客是誰也擋不住的了所以她立刻就說。

「姜執事如果你一定要見我們家老爺我可以帶你去見他我只希望你以後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把見到他之後的情況告訴別人。」

這是個非常奇怪的要求其中顯然又藏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姜斷弦雖然覺得奇怪卻不能不答應等到他見到諸葛大夫之後才現這個要求居然是非常合理的。

姜斷弦見到諸葛大夫時他已經死了很久連尸體都己僵硬冰冷。

每個人都要死的死人並不奇怪這位二女乃女乃為什麼要姜斷弦保守秘密?

「姜執事我知道你是個見多識廣的人我想你一定能看得出我們家老爺是怎麼死的?」

姜斷弦當然看得出。

各式各樣的死人他都看得多了致死的原因如果很特別死後通常都會有特別的征兆。

諸葛剛才看起來雖然好像很累很累的樣子但卻絕不是累死的他的臉已痙攣扭曲而且呈現出一種詭秘的暗青色。

姜斷弦一眼就已看出他是被一種極厲害的毒液所毒死的。

「我們家老爺在刑堂耽擱了九天一回來就死了而且是被毒死的這件事如果傳出去我們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恐怕就沒有一個能活得下去了。」

二女乃女乃很平靜的說︰「所以我剛剛才會求姜執事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我想姜執事現在大概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

現在姜斷弦不但已明白她的意思而且已經對這位二女乃女乃開始有點佩服起來。

「諸葛大夫和刑部里的人以前有沒有什麼恩怨?」姜斷弦間。

「沒有。」二女乃女乃斷然回答︰「絕對沒有。」

「這次誰請他到刑堂去的?」

「本來我一直以為是刑部里一位姓王的司官可是後來我就知道絕不是他。」

「為什麼?」

「姜執事你大概知道我們家老爺的脾氣憑一位司官怎麼能把他請到刑部去而且一耽就是**天。」二女乃女乃把條理說得很明白。

「現在你是不是知道是誰請他去的?」萎斷弦又間。

「是慕容公子慕容秋水。」二女乃女乃說︰「他要我們家老爺去救治一個犯人。」

「你知道這個犯人是誰?」

二女乃女乃遲疑著終于承認︰「我听老爺說起過這個人姓丁叫丁寧不但他自己在江湖中的名頭極大家世也很顯赫所以……」

「所以怎麼樣!」姜斷弦追問。

二女乃女乃又猶豫很久才下定決心︰「姜執事我信任你所以我才把這件事的始未都告訴你。」她說︰「可是我也有些事要問你我希望你也不要隱瞞我。」」

她立即就間姜斷弦︰「听說韋好客這次是特地請你來處決一個江洋大盜的不知道這個大盜是否就是丁寧?」

「是。」

「你認得他?」

「我認得。」

「他進了韋好客的雅座之後你還有沒有見過他?」二女乃女乃問姜斷弦。

「我見過。」

「那麼你當然知道這位本來很英挺的年輕人後來已變得不成*人形了不但眼瞼被縫合舌頭被截短連手足四肢的關節都已軟癱。」

二女乃女乃又間姜斷弦︰「稱知道這是誰下的毒手?」

「是諸葛大夫?」

「是的。」二女乃女乃嘆了口氣︰「我跟他多年夫妻一向很了解他的為人!我相信他本來絕不會做這種事的何況這位丁公子和他還有點淵源。」

「可是他已經做出來了。」

「雖然做了出來卻沒有做得很絕。」二女乃女乃說︰「每一部份他都替丁公子留了後路。」

她又解釋︰「他雖然縫合了丁公子的眼臉卻沒有損傷到他的眼楮只要用同樣精細的手術將縫線拆除丁公子立刻就會像以前一樣看得見。」

這種手術雖然復雜精細卻不是做不到的。所以姜斷弦只間︰「他的舌頭呢?」

「他的舌頭也沒有被截短只不過是被摺卷之後又縫合到他的下顎去只要拆除縫線也立刻就可以恢復如前。」

姜斷弦沒有再問丁寧的手足關節是如何復原的如果連這兩種手術都能精確完成別的事還有什麼是諸葛仙做不到的?

「我們老爺這麼樣做本來就是為了日後還可以把丁公子救治復原。」二女乃女乃說︰「可是慕容來請他的時候他卻很不願意去!」

「為什麼?」

「因為他覺得這件事里面有一點極大的可疑之處其中必定暗藏陰謀。」

「哦?」

「丁公子既然已必死無疑慕容為什麼還要在他身上花這麼多心血。」

關于這一點姜斷弦的想法是和諸葛大夫完全相同的。他只間︰「諸葛大夫既然已經對這件事有了懷疑為什麼又要去做這件事?」

二女乃女乃嘆息︰「那當然是迫不得已一個人只要活著總難免要去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

她的言詞很閃爍其中顯然還別有隱情對聲色一向很放縱的諸葛仙總難免有些把柄被慕容秋水稻在乎里所以姜斷弦並沒有追問下去。

「諸葛大夫從刑堂回來之後還說了些什麼?」姜斷弦問。

二女乃女乃神色黯然︰「他一回來就說了一句非常奇怪的活。」

「什麼話?」

「他要我趕快替他準備後事。好像知道自己活不長了。」二女乃女乃說︰「然後他又再三叮嚀我絕不能把他真正的死因說出去。」

她極力控制住自己才能使聲音保持平靜︰「我想那時候他一定已經看出了慕容秋水的陰謀!」

「他沒有說出來?」

「沒有。」

「為什麼?」

「因為他死得太快。」

二女乃女乃勉強笑了笑笑得那麼淒涼那麼令人心酸︰「不管怎麼樣他總算死得很平靜連一點痛苦都沒有他這一輩子也可以算是活得很開心痛苦的只不過是一些現在還活著的人。」

只不過人還是要活下去該挑的擔子還是要挑起來。

「所以我們家老爺是因為暴病而死的和慕容秋水完全沒有絲毫關系。」二女乃女乃說︰「我只希望慕容公子也能從此忘記我們這一家人。」

姜斷弦看著這個曾經在風塵中打過無數次滾的女人態度遠比對一個世家的淑女和貴婦更尊敬。

「二女乃女乃。」他很誠懇的說︰「諸葛家有了你實在是一家人的運氣。」

直到他離開這地方始終都沒有看見她的眼楮里有一顆眼淚掉下來。

這時候距離午時已很近姜斷弦穿小路回刑部經過一個大酒缸時又喝了三大碗。

諸葛大夫的死使得他心里很難受慕容秋水做的這件事又讓他覺得有點悶。

他一定要喝點酒來提提神免得神思恍餾一刀砍錯地方。

這一刀是萬萬錯不得分毫的。否則他必將痛悔一生。

慕容秋水這一天起得特別早一早就在韋好客的房里等著。

這天早上他的臉色看來比平常更蒼白而且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連韋好客特別為他準備的一搏很難找到的葡萄酒他都沒有踫。

這位平時連天塌下來都不在乎的貴公子今天心里仿佛也有件很不對勁的事甚至已經變得開始有點暴躁起來。

幸好韋好客總算及時趕回來了慕容秋水立刻就問他︰「姜斷弦是不是已經見過了丁寧?」

「是的。」韋好客說︰「丁寧的樣子看來好極了誰也看不出他曾經在雅座里待過那麼久」

「姜斷弦呢?」

「他還是陰陽怪氣的沉著一張臉誰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韋好客說︰「可是我保證他也絕對看不出這件事有什麼不對。」

「丁寧對你的態度如何?」

「他對我當然感激得要命他本來就相信我們一定會想法子把他救出來的對這件事當然更不會有絲毫懷疑。」

慕容秋水笑了笑笑容中又露出了他獨有的那種譏消之意。

「他當然不會懷疑你你豈非一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韋好客的眼神冰冷冷冷的看著他冷冷的間︰「你難道不是他的好朋友?」

「但是我並沒有要把他送到法場去。」慕容秋水說︰「把那很用牛筋和金絲絞成的繩子綁到他身上去的人好像也不是我。」

韋好客的臉色更陰沉卻又偏偏帶著笑。

「不錯這些事都是我做的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他說︰「砍酒吟詩調弦奏曲這一類風雅的事才是慕容公子應該做的要殺人怎麼能讓你出手?」

「那倒一點都不假。」

慕容秋水用一種很愉快的表情看著他那雙修長潔白的手悠然道︰「我這雙手上的確從來都沒有染到過一點血腥。」

「你當然也不會去見丁寧。」

慕容秋水嘆了口氣神色又變得很黯淡︰「相見真如不見見了也只不過唯有徒亂人意而已又何必會見?」

「有理」韋好客也淡淡的說︰「你說的話為什麼總是有道理的。」

慕容秋水大笑用一種非常優雅的手式為自己斟了杯酒對空舉杯一飲而盡。

「丁寧你要記住你的大好頭顱是被姜斷弦的手中刀砍落的關于這一點我保證他絕對推托不了。」慕容說︰「我也可以保證我一定很快就會讓了老伯和伯母知道這件事所以姜斷弦的死期當然也不遠了。」

江湖中人含毗必報戰敗之辱更必報不可姜斷弦要殺丁寧絕對是天經地義的事。

優勝劣敗勝者生敗者死這本來就是江湖人一向奉行不渝的規則。就算死者的親人朋友要報仇也不會牽連到第三者。

可是丁寧死的時候如果已經是個受盡了百般折磨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殘廢情況就不同了。

在那種情況下要替丁寧報仇的人要找的就不是操刀的劊子手而是把丁寧折磨夠了才送去挨刀的人追根究底那麼因夢、韋好客、慕容秋水都月兌不了關系。

所以丁寧一定先被治愈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他曾經遭受過一段非人的經歷。也不是被人綁上法場的。

這一段日子里生的事一定要被全部抹煞就好像根本沒有生過。

那麼丁寧的死就只不過是他和姜斷弦私人之間的恩怨了。

一戰決生死生死俱無話說。

這個計劃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保密絕對保密。

幸好知道這秘密的人並不多除了因夢、韋好客、慕容秋水外只有諸葛大夫……

因夢當然不會說韋好客和慕容秋水當然更不會說。

所以諸葛大夫就非死不可了。

為了卷入一件漩渦而被人殺死滅口的人他絕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丁寧絕不會白死的要替他復仇的人絕對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多得多。被他們追殺尋仇的人上天入地都休想逃得過。

所以萎斷弦一刀砍落丁寧頭顱時就等于已經判了自己的死刑。

一石兩鳥兩個人都死定了誰也不會把他們的死和慕容、因夢、好客牽涉到一起。

這一點才是這個計劃中最巧妙之處。

午時日正當中無論誰都不會期望再有奇跡出現了。

這時候丁寧已到了法場。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風鈴中的刀聲最新章節 | 風鈴中的刀聲全文閱讀 | 風鈴中的刀聲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