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相思 第二十一章 押運賑災銀 路遇雲4娘

作者 ︰ 古龍

八匹快馬一徑向這邊奔馳過來。

蹄聲嗒嗒敲打在干裂的驛道上老遠就傳了過來。

今夜晚大家伙的耳內部特別尖一丁點兒風吹草動就能使人人心驚肉跳更逞論是這等聲勢早有人報了進來。

剛剛才燙了腳鑽進熱被窩的驛官任遲听到了消息不得不套上了「臥地虎」披上了老襖由一個貼身小廝打著燈籠來到了前院大廳。

雖說是南邊暖和可是這已進入臘月的天早晚的那陣子寒意也是很夠人受的。

任遲一個勁兒地往嘴里吸著冷氣心里嘀咕著這是從何說起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會有人來?一眼看見了驛館的書吏毛大文正站在檐下候著自己任遲的氣就更大了。

「這是怎麼說的大文不是交代下去了嗎?不能再留客了怎麼還有人來?」

「輕著點兒別讓人家听見了。」

毛大文慌不迭地上前幾步湊到了任遲身邊壓低嗓子道︰「是京里下來的高差。」

任遲先是一怔繼而冷笑道︰「京里來的他就是閻王殿來的也不行呀人滿了就是滿了你叫我有什麼法子你可真糊涂。」

毛書吏忙拉住他小聲道︰「大爺你輕著點兒呀不是玩兒的是皇差呀!」

「皇……皇差!」

這後一句話可真把他給嚇住了頓時愣在了當場。

毛大文擰著兩道眉毛道︰「架子可大著哪我看爺你是趕快去一趟要不然保不住可得出事哪。」

才說到這里只听得大廳里已傳出了吆喝之聲大叫道︰「驛官驛官……猴兒崽子架子還不小。」

這幾聲吆喝像煞戲劇里的道白標準的北京口音稱得上字正腔圓。

任遲只覺得身上一陣子冷可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已是霉星當頭來了不好侍候的主子了。

嘴里應了一聲慌不迭趕上幾步提高聲音應道︰「石塘驛任遲求見來遲了……來遲了……」

話聲出口人卻不敢直入官場里規矩多尤其對方是當官差的一點小疵要是對方挑起來也能要自己腦袋搬家。

老半天里面才傳出了句話來。

「來了怎麼不進來這個蠢勁兒哪還得叫人提溜著是怎麼地?」

「不……不敢……」

怪就怪在毛書吏那「皇差」兩個字上任遲有多大的膽量哪能不嚇得心驚膽戰?

一面匆匆把老襖穿好這才現到倉促之間自己竟忘了穿上官衣。這個罪可大了一時間嚇得面如土色咽了一口唾味只得丑話說在前頭。

「卑職不知列位上差來到衣衫不整這就去換過再來參見……還請……」

「得了等你再換衣服天都亮了咱爺兒們豎在這兒都成了臘肉了。」

緊接著藍布簾子「唰啦」一下子揭開來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已走了出來。

老長老長的一張「國」字臉長板牙濃眉扁鼻子。一只手撩著長袍的長襟一只手掛著馬鞭子全身上下滿是疾勁的風塵之色。

憑著任遲的老于世故竟然在對方身上看不出一絲兒富貴氣息。

倒是在對方撩起的大襟里窺見了一抹黃綾——這就足夠說明了對方的身份再者對方這等精純的一口北京官話更似乎加重了他服務皇族的「不容置疑。」

「你就是這地界的驛官?」長臉人打著官腔道「這才多大會兒你就挺尸啦?進來進來……」

就把任遲帶進了堂屋。

這屋子里可熱鬧啦有坐著的、站著的連同那個長臉漢子一共是八個人。

一樣的穿著打扮每個都是一襲藍布的罩袍里面是一襲薄薄的兩襟子開叉的長袍高腰子薄底京靴有老有少老的不太老少的不太少總在五十與三十歲之間顯在各人臉上的那種氣色真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倒是中間的那個雛兒看上去顯得女敕一些只是那雙眼神兒卻數他最為凌厲。

任遲哪敢一一仔細端詳大略看了一眼就垂下了頭心里卻忐忑著弄不清這麼一伙子人到底是干什麼來的?

長臉人哼了一聲道︰「我們的身份你知道嗎?」

「是……」任遲口不應心地道「幾位大爺干的是皇差不是?」

「欽命上差。」長臉人白著一雙眼珠子似乎怪他不會說話。

「就是這麼檔子事。今天晚上來不及投店再說路上又不太平你得快拾掇房子有個四間也就夠了再就是大家伙的肚子都餓了有什麼東西快弄出來可別叫爺兒們等久了听見沒有呀?」

任遲苦笑著臉道︰「這……這位上差爺貴姓大名?卑職這里事先沒有得到一點消息……這麼晚了房子都滿了……」

才說到這里就見其中一個矮漢子驀地在桌子上用力一拍道︰「混賬——」

他這一出口可就不是字正腔圓的北京口音了竟然是極其刺耳的山西口音。

「你還要察看我們的身份是不是?你配嗎?」

任遲欠身應道︰「卑職不敢只不過——」

委屈到了極點也不禁有些氣往上沖︰「這位老爺不出示身份卑職這筆賬可就沒法報銷還請上差多多包涵。」

那個山西矮子圓睜著兩只眼正待作正中坐著的那個像是頭兒的人卻以目光制住了他一面向著先前話的「京油子」遞過去一個眼神兒後者立時會意嘿嘿一笑直向任遲面前走過來。

「這倒是句人話咱們爺兒們還能白吃白住要你貼銀子嗎?來先拿著這個。」

一出手就是二十兩一錠的元寶白花 亮一看就知剛從庫里出來的。

任遲雙手接過來稱了聲謝入手光滑知道是一錠山西官銀他心里的疙瘩也就解了一半。因知山西官庫的銀子向不外一向是直送宮廷然後再出去。這錠銀子嶄新如斯毫無疑問是第一次出手得自北京的官庫應是毫無疑問了。

他久聞朝廷大內有所謂的錦衣衛士東西二廠的「番子」一個個武技杰出飛檐走壁無所不能。此類人物每為皇帝私人所喜惡辦事動輒殺人取人級于千百里外有如探囊取物地方大小官吏無不畏如蛇蠍。看來這八個人想必就是這個路數了。

長臉的北京客哼了一聲道︰「這些銀子應該夠了吧——至于我們的身份你還是不便知道的好……听明白沒有?」

任遲哪里還敢哼氣兒?答應了一聲行禮告退。

沒法子只得遵命行事吧。

把老婆方氏由被窩里叫起來再次進了廚房由于房子不夠只有把自己的宅子正房三間騰了出來自己一家人擠到了後面的佛堂這份淒慘可就夠瞧的了。

還算好來人算是真的注意到了對方的困境也就沒有進一步再挑剔。

三間房子的分配情形是那個看來像是雛兒嘴上沒有胡子的對方「頭兒」獨自佔了一間剩下的七個人卻分配在另外兩間房子里。

一陣子窮忙直到丑時前後才算安靜了下來。

任遲上床之前對著妻子方氏苦笑著長長嘆息了一聲道︰「我這個前程也不想要了等把這群老爺送走以後我就上辭呈不想干了……」這才吹燈睡覺。

對于石塘灣驛館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來說今夜似乎都太長了。

每個人都像是懷著過多的心事。

千手神捕秦照自然是心事最多、最沉痛的一個家里遭了滅門慘禍官差在身兀自不能月兌得了肩非但不能休息反倒要格外地保持警覺要不然差事上出了差錯自己這顆項上人頭可就別想要了。

正因為這樣他便不得不格外小心謹慎。

八位上差住入驛站的事他當然已打探清楚了。以他辦事的謹慎要在平時無論如何是不能允許這個驛站再收別的客人可是打探的結果由于來人的特殊身份他可就不敢吭聲了。

官場里的習氣極重一頂官帽子足能壓死人。同樣是公門里當差的人當皇差跟公差這個區別相差何止以道里計?對于這幫子傳說中的「錦衣」大內衛士他自認是惹不起只有「往邊里站」盡量地躲著他們為是哪還敢自觸霉頭?

四更天秦照獨個兒起來來到了前院偏房。

但只見院子里高揚著四盞官燈自己隨行兄弟五人每人一口明晃晃的鋼刀分踞四方正在看守著差事負責看守的人是金華縣的總捕頭朝天刀張子揚張老頭兒。

張老頭今天六十開外了官差不由人到了這個年歲仍然還不能月兌上的號衣也叫無可奈何。

他為人機警幾十年來見的案子大大小小多了論武藝雖非杰出要講閱歷以及辦案子的經驗這些人里可就數他與頭兒秦照最為老練。

秦照所以要他今夜多偏勞值個大夜班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實在是他常能察人之未察之先覺人之未覺之前。

是以就在秦照一腳踏入院子的同時但只見兩邊紫藤架子咯吱地響了一聲一條人影倏地掠在了眼前現出了留有一綹點羊胡須干瘦巴拉的張子揚來。

「千手神捕」秦照猝然一驚之下倏地向後面退了一步才現了來人是誰不禁微微點了一下頭。

「子揚是你——?」

「朝天刀」張子揚笑道︰「原來是頭兒這麼晚了你竟然還沒有休息卻是為何?」

「子揚」秦照喚著他的名字輕輕一嘆「這就叫事不關心關心則亂——叫我怎麼能睡得著?」

張子揚冷冷一笑道︰「外面的情形我已大致看過了各衙門來的人還真不少想要混進來還真不容易大概可以安心倒是有一件事頭兒不知你注意到了沒有?」

左右看了一眼他才接下去道︰「……這驛館里來了貴客……」

秦照忽然輕吹一聲︰「噓——」

張子揚可也注意到了趕忙收住口即見後院通向這里的月亮洞門處忽然揚過來一片燈光緊接著一條人影隨著那片亮光之後緩緩地踱了出來果然是有人來了。

來人一身藍布罩袍子長臉正是先時在內大打京腔的那個北京上差。

夜深寒重他特意地在頭上加了一頂帽子式樣特別軟塌塌地貼在頭皮上披在後腦上的兩根緞帶子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長臉人一手提著膝下長襟一手持著燈籠徑自走了進來負責坐更的四名捕快立時有了警覺其中之一倏地抱刀而起圓睜著一雙眸子直向著對方逼視過去。

長臉人白著一雙大眼楮珠子向著他骨碌碌轉了一轉滿臉不屑地笑了笑倏地「噗」一聲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看到這里千手神捕秦照不由皺了一下眉向著來自金華的老捕頭張子揚遞了個眼神兒。

他二人立身暗處一時倒無虞被對方現倒是對方長臉人的一舉一動卻能很清楚地被他們看在眼中。

由于秦照與張子揚都關照過這個院里是絕對嚴禁外人進出這名捕快——雙叉手謝義怎敢疏忽?當下一連向前跨了三步橫身攔住了長臉人的去路。

「朋友干什麼的?這里奉命是不能隨便亂走的請回請回。」

謝義早先也听說了驛館里來了大內身當皇差的貴客是以嘴里才像是格外留了情面特意地說出了「請回」二字。

可是這兩個字顯然在這位長臉朋友身上並沒有起到預期的作用。

長臉人「嗤」地冷笑了一聲︰「我是干什麼的?問得好我正想問問你是干什麼的?」

揮了一下手長臉人道︰「給我閃開免得我看得嘔心。」

雙叉手謝義素日公門當差哪里受過這個?兩只眼一翻怒聲道︰「你小子是找岔兒來的了爺兒們可不吃你的這一套。」

嘴里說著這個謝義霍地當胸一掌直向著對方長臉人身上推過來。

看到這里一旁暗處的張子揚眉頭一皺道︰「不好——」

他這里正待出身攔阻卻已來不及。

原來那長臉人一身功夫可是不弱似乎早就存心不良謝義這麼一出手可就正中下懷即見他身子向外一閃左手倏起噗的一聲已劈在了謝義手上。

「你小子是活該欠揍。」

腰上使了一股子巧勁兒這個長臉人霍地向外一擰胳膊呼的一聲已把謝義給摔了出去這一摔足足摔出了丈許開外。

眼前正是斜出來的一截屋角謝義這個來勢可不免有一頭撞上的姿勢要是真撞上了這條命可就不保。

暗中的秦照和張子揚相繼吃了一驚。

朝天刀張子揚距離較遠腳下一頓霍地一個虎撲之勢先自穿身而出雙手同時向外一掄已把空中的謝義攔腰托住隨即放了下來。

長臉人看在眼里並無絲毫退縮之意只是望向這邊嘴里連聲冷笑不已。

張子揚放下了謝義伸手向著對面長臉人指了指沉下臉道︰「光棍眼里揉不進砂子你是干什麼的?自己說吧我們不吃你這一套。」

長臉人原是一副官架十足的樣子想不到被對方當面這麼一叱像似被抓住了短處頓時為之一驚一雙黃焦焦的眉毛在兩下里一分恨聲道︰「老小子你好大的膽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張子揚一聲冷笑說道︰「大內的人物我們見過不是你們這副半吊子的德性。」

話聲一頓右手揮了一揮道︰「給我拿下來。」

身後的四名捕快早已迫不及待地一擁而上將長臉人團團圍住。

長臉人一聲狂笑道︰「哈哈你們這是反了。」

話聲出口手上那只燈籠已呼的一聲掄起直向當前一名捕快臉上直抽過來。

這名捕快鋼刀掄處喀嚓一聲已將飛來燈籠斬成兩半其他三人眼看著這般情形便不再留情吆喝一聲幾口鋼刀同時自四面八方直向著長臉人全身上下招呼了過來。

長臉漢子敢情不是弱者只見他身子倏地向下一坐身子驀地上個疾轉右腿已勢若旋風般地掃了出去「撲通」聲響中竟被他掃倒了一人。

他竟是得勢不讓人手上燈籠早已拋棄隨著右手的一個翻勢只听得嘩啦啦一陣鎖鏈聲中竟然由手掌中抖出了一條光華粲然的蛇骨鎖子槍。

這條軟兵刃原來早已藏在他的右手腕袖之間用時一抖即出隨他的出手之勢蛇骨尖槍上帶出了銀星一點直向著第二名捕快腦門正中上力刺過來。

這名捕快忙疾向後一閃手上鋼刀方自一撩只听得「嘩啦啦」一陣響已為對方蛇骨輪槍纏了個緊。

長臉人一聲冷笑「撒手——」

隨著他蛇骨槍一個硬扳之勢「呼」地一聲那名捕快手上鋼刀已忽悠悠月兌手飛出。

四名捕快在衙門里雖然稱得上是一時之選但是卻俱非眼前這個長瞼人的敵手。

長臉漢子得勢之下殺機猝起蛇骨槍一個反甩之勢竟然指東打西只听見「撲哧」一聲雪亮的一截蛇形槍尖已深深穿進了前面那名捕快前胸之內一時血如泉涌頓時一命嗚呼。

朝天刀張子揚雖然勒令眾捕快上前拿人心里到底不無顧慮萬一對方當真是來自大內的衛士自己這個罪可就大了然而對方竟敢下手殺了自己的人情形可就另當別論了。

目睹之下他嘴里吆喝一聲倏地一個飛縱自空而降情急里一口雪花魚鱗刀直向著對方長臉人當頭劈風蓋頂地猛砍下來。

長臉人一聲怪笑道︰「老小子你納命來吧!」

蛇骨槍反撩而上當啷聲響中直向對方刀身上反卷了過去。

然而張子揚這口刀上已有數十年功力可不比剛才幾名捕快那般容易打。隨著他力抽之上的刀勢對方蛇骨槍已卷了個空張子揚一個猛進之式魚鱗刀照著長臉人腰上就扎。

剩下的三名捕快眼看著同伴橫死于對方蛇骨槍下一時懼把長臉人恨之入骨張子揚這麼一加入他們這里頓時聲威大震一聲吆喝眾力齊下長臉人雖說武藝不弱到底並非是那等一流身手可就有些張惶失措幾個照面之下後小腿上已吃一捕快的刀尖子捅著了一下一時血流如注。

張子揚心中一喜正待趁勢以刀背猛砍對方的下盤將其生擒卻听得身後院牆上一人怪聲怒叱道︰「好小子以多欺少。」

話出人到「哧——」一條人影疾撲面前現出了與長臉人同樣裝束的另一名漢子來。

這人兩只手上都掄著兵刃竟是一雙峨嵋劍雙劍一長一短一經搶出疾若驟雨般直向各人身上劈砍下來張子揚不得不即時撤回了遞出的刀雙方一經接觸頓時廝殺起來。

千手神捕秦照這時站立在暗處目睹此情已覺到情形不妙。

此刻他雖然內心甚是沖動卻極力克制著自忖著此番來勢大悻常情顯然是對方別有意圖自己毋寧保持著然姿態靜中觀變的好。

眼前打殺場面兀自持續著秦照這一邊6續又加入了多人長臉人那一邊卻仍然只是目前二人由于雙方人數相差懸殊長臉人這邊看上去便顯得力有不敵只是他二人卻苦撐不退亦未見有幫手加入。

千手神捕秦照心里一動暗忖著對方必有意圖。果然他這里心方動念即見面前人影連閃三條人影已自高處飄落直下。

由于秦照所站立的位置是在暗處又面向對方是以把對方看得很清楚卻不愁對方會現自己。

只見來者三人顯然由後房踏瓦越脊而至然而由高處飄身而下自己近在咫尺竟然是未聞其聲來者三人的這身輕功便可想而知。

來者三人一少二老兩個老的俱在六十上下滿臉凶悍狡猾神態倒是那個少的看上去甚是清秀白面無須如不是身上這套穿著打扮秦照真會把他當成了一個女的三個人身上的功夫卻都大有可觀身子一經飄落俱是向當前那座屋子撲了過去。

不用說秦照一行等所刻意保護的東西便是停在這間屋里了。

對方先使長臉人等二人現身搗亂引起騷動把看守門戶的幾個捕頭全數吸住然後才現出主力乘虛而入這一手聲東擊西的手法敢情是透著高明只是卻仍然未能逃過千手神捕秦照的一雙眼楮。

眼看著這般神態自是事不宜遲。

秦照一聲冷笑單手向後腰一探已把一雙判官筆取在手上同時腳下一點驀地騰身而起「呼」地一聲竟自搶先一步落在了房門當前。

對方三人自是沒有料到有此一人頓時停身站住年輕的那個居中而站其他的兩個老的極其快地向兩邊閃開成了三對一之勢。

「相好的到底是現了原形了。」秦照眼楮像噴出火「這是想干什麼?」

卻只見當中那個無須少年鼻子里哼了一聲點點頭道︰「很好你既然已看出來了倒也省了事那就自己動手獻上來吧!」

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出聲顯然可就露了馬腳敢情竟是個女的——「他」雖然有意壓低了聲音可是到底男女音色有別仍是難以掩飾一听之下不由得秦照為之大吃了一驚。

說話的少年頓時停住了嘴卻把眼楮向著一旁隨行的老者之一看了一眼。

二老之一立時上前一步手指向秦照道︰「憑你們這點子陣仗又能嚇唬得了哪個?還不給老子退開一旁?」

這個老頭兒說話口音含著濃厚的川音兩撇杏眉再加上一對三角眼滿臉的暴戾神色一望之下即知道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家伙。

秦照雖猜知對方一伙強人心存不軌意欲打劫卻是不知對方的門路家數直至听出當中那個無須少年的女子口音才驟然吃了一驚一時恍然大悟一種刻骨銘心的仇恨猝然自血脈中騰起幾乎不能自己以至于對方那個四川老人說的什麼他根本就沒有听見只把一雙布滿了血絲的眼楮死死地盯向那個姑娘腔口音的少年人。

「朋友你報個萬兒吧!」聲音里充滿了怨毒這顯示著他下意識里的刻骨仇恨。

那個姑娘腔口音的人冷冷一笑未能立刻置答。

一旁的另一老人似乎情緒一直不大安寧生怕事有惡變右手後翻已把背在後肩上的一口三尖兩刃刀取在手上眼看著就要出手。

中間那個白面無須少年忽然出聲道︰「慢著!」即用手一指秦照道︰「你大概就是那個人稱千手神捕秦照吧?」

秦照身子一陣抖冷聲說道︰「如果我沒有看走眼你便是那個雲四姑娘了吧?」

對方那人听得一愕大概是沒有想到自己苦心的喬裝部署一上來就被對方看破了行藏臉上頓時大現尷尬細眉頻挑現出了一片殺機。

「不錯——」她終于自承了身份「我就是雲四姑娘你原來也許還有活命之機現在卻是饒不了你。」

話聲微停向著身邊的兩個老人微微作色揚一下臉後者早已迫不及待地雙雙向著秦照左右一齊撲了過來。

二老者一名鑽天鷂子董方一名火赤鏈何允中後者即是持有兵刃三尖兩刃刀的那一個其人最是心狠手辣才博得了這麼一個外號這時腳下一頓一個虎撲勢率先向秦照身前撲到三尖兩刃刀不容分說驀地照著秦照心上就扎。

秦照既然已知道對方即是江南巨寇雲四姑娘等人一伙想到了自己家毀人亡之恨簡直情難自已萬萬按捺不往怒叱一聲將束在腰間的一口罕見緬刀倏地拔了出來。

「嗆啷」一聲銀光燦爛里這口緬刀竟架開了對方老人的兵刃——但只見刀梢卷處潑出了一天銀芒反向火赤鏈何允中臉上削來。

一人拼命萬夫難當。

論及千手神捕案照本身武功雖說很是不錯卻不見得就是董、何二老盜之敵又是此刻以性命相搏便見不同。

何允中乍見刀光如疾風暴雨般迎面襲來一時也難攖其鋒慌不迭向後連退一步把握著這一瞬間時機秦照驀地騰身而起一起即落已撲向喬裝少年的雲四姑娘身前怒叱一聲道︰「女賊看刀。」

緬刀一個疾轉夾著尖銳的一股疾風直向著雲四姑娘當頭削落下來。

雲四姑娘一聲冷笑忽見她身子一個疾轉一只右手倏地搶出在空中起伏一下極其輕巧地直向著對方手上那口緬刀上封了過去。

「嗡」地一聲。

雲四姑娘的一只縴縴玉手迎著了對方那口精光四射的緬刀兩相接觸之下秦照手上的緬刀被震的高高彈起雲四姑娘冷叱一聲緊接著跟進的一掌便直似要取他的性命。

這一掌直取秦照當心總算秦照命不該絕猛可里身子向一旁一個疾滾閃開了對方的五指尖鋒卻躲不開對方沉實有力的掌心。

「千手神捕」秦照只覺得右肩頭上一陣急疼緊接身子一震已被震了出去。

董、何二老更不容情雙雙縱身而上一口七星劍一把三尖兩刃刀即與秦照的百煉緬刀戰在一團。

另一面眾捕快合戰長臉漢子等二人一時也難分勝負。

雲四姑娘看在眼里更不遲疑足下一點快撲向當前客房。

一名捕役抱刀當門乍見來勢奮不顧身地猛力勞出一刀。雲四姑娘何曾又把他看在眼中?身形略閃有如曲轉之蛇極其巧妙地避開了對方刀鋒緊接著雲四姑娘遞出的右手二指卻直直地插進了這名捕役的雙眼後者慘叫一聲頓時直直地向後面倒了下來當場昏死了過去。

情勢展至此已說明了雲四姑娘一行打劫的真實意圖隨著她進擊的兩只手掌之下轟然大響聲中兩扇緊閉的木門已自分散開來。

雲四姑娘一馬當先地切身而入卻有兩口快刀自左右雙雙砍劈下來——這一手似乎亦不出她的意料之中兩手分處雙雙拿住對方腕門緊接著向外一分已把暗襲的二人摔了出去。

但只見不算寬敞的客房里擺列著十數具挑子每一擔挑之前皆有兩名持刀漢子守護著不問可知這些挑擔里面裝載的是些什麼東西了。

雲四姑娘冷笑一聲一個快的撲勢沖向第一個挑子當前雙手猝分怒鷹搏兔地分向著當前二人胸上力抓過來。

這一手既快又狠那名捕快原本就蓄勢以待準備好在對方快撲過來時狠砍一刀這一刀砍是砍下去了卻有似盲人舞杖毫無準頭一刀走空之下已吃這個雲四姑娘當胸一把抓了個結實。

另外那人也是一樣。

雲四姑娘在江南地面黑道上的名聲極響傳聞她功力極高這一次出手雖只三招兩式卻極見功夫。

隨著她兩只手掌力插之下尖尖十指有如十把銳利的匕深深刺進到對方胸肉之間一時皮開肉裂鮮血四濺由于出手部位顯然要害所在頓時就昏了過去。

雲四姑娘身勢前襲已來到了那擔子當前——伸手即向著竹簍抓去。

在場雖然人手眾多惟限于各有職司兩人一組奉命不得離開這時眼見著對方這般厲害更無一人再敢多事出手。

室外打斗得更為激烈亦無一人再能分身兼顧。

雲四姑娘胸有成竹認定了這十幾擔子現銀手到可得。已把壇蓋揭開來了眼前隨著她手揭處入眼處果然是耀眼生輝的大個兒元寶。

有此一探其他也就不必再看當下冷笑一聲即往後退開一步就口吹了一聲胡哨。

哨音方歇兩條人影已閃身而進正是同來所謂的八名「皇差」其中二人。

一個是滿臉虯髯的濃眉矮子一個是面白如紙的長身瘦子這一高一矮兩漢子突然的現身襯著房間里閃爍的燈光真有點像是來自陰間的勾魂使者。

卻听得門外一人大喝道;「大膽你們敢。」

一人全身是血手舞著流光四溢的一口緬刀猝然殺了進來——正是此次押送災銀身負全責的杭州府名捕千手神捕秦照。

只見他上半身染滿了血漬已有多處掛彩身子一經撲入更不多說腳下一個上步疾若飄風般已撲向雲四姑娘身前掌中緬刀夾著一股子疾厲的尖風直向著後者面上劈來。雲四姑娘唇角牽動冷笑道︰「你真是找死——」

刀光下只見她身子倏地一個快閃已轉在了秦照側面雙掌向外一送尖尖十指直奔向秦照右胸上按去手掌未至先已有疾勁的大股風力休說為她手指沾上就只是這股風力一個打實了也休想活命。

秦照當然知道厲害見狀著實吃了一驚哪里再顧得傷人?慌不迭向後拉刀收勢就勢在地上一個滾翻手足兼施「呼」騰出了丈許開外險乎躲開了對方要命的雙掌。

是時室外的鑽天鷂子董方火赤鏈何允中已雙雙搶身進入。

方才一番激戰董、何二人雖雙戰秦照佔了上風可是自己方面卻也並沒有落得什麼好處董方右胸前何允中左面胯間也都各自挨了一刀刀勢雖不甚重卻也皮開肉綻鮮血淋灕。

是以眼前二老再次闖入真恨不能將秦照一口生吞下去。

火赤鏈何允中最是性暴一聲厲叱道︰「姓秦的你納命來。」

驀地騰身直起人下刀下一口三尖兩刃刀直照著秦照翻身待起的背項上用力扎了下來。

眼前之勢端的十萬火急。

千手神捕秦照原已身上多處掛彩有此余勇全賴一鼓作氣到底有欠靈活。何光中是決計要取他性命才會這般出手。

眼看著秦照將無能為力勢將濺血在對方三尖兩刃刀下。就在這一霎猛可里一股尖細的風力急哨似的響了一聲。

空中劃出了一條黑色的光線稱得上細若游絲。

即听得「當」地一聲脆響不偏不倚正好擊中在火赤鏈何允中的三尖兩刃刀尖之上。

雖只是小小的一件細物可是勁道實是如此的猛以至于何允中手上的三尖兩刃刀幾乎為之把持不住刀鋒一偏準頭頓失「咚」地一聲深深地扎進地板之內。

有此一誤千手神捕秦照乃得活命之機身子一個快翻刷地躍身站了起來。

現場所有人都為之吃了一驚。

尤其是何光中倏地向著那枚暗器來處望去。

不見任何異狀耳邊上卻听見了一聲梵音佛號。

「無量壽佛善哉!善哉!」

各人忙即尋聲看去俱是吃了一驚也許是先前打斗過于激烈竟然沒有注意到居然在混亂之中鑽進來了一個老和尚。

何允中同時也覺到了剛才將自己兵刃擊落的那枚暗器敢情是一枚指甲蓋兒大小的念珠此刻猶在眼前地面上滴溜溜地自個兒打轉——不過是一件尋常什物在迎撞刀尖之後卻能保持著完整不損顯然是由于內力貫注之因。那麼這等功力十足得駭人了。

千手神捕秦照驚魂一瞬之間僥幸不死情知來了外人干預。

這時現到來的人是個長眉蒼的和尚忽然記起正是日間在驛館後院所見的那個也在此投宿的和尚。

當時秦照勸使驛官任遲答應留他住宿卻想不到一念之仁這時竟為自己解月兌了一步殺身之難卻是當時自己之始料非及。

眾日睽睽之下那和尚輕理袈裟慢條斯理地一步步走了過來。

奇怪的是和尚慈眉善目自現身之始從未疾言厲色卻別有一種內在的威嚴在場敵我雙方那麼多拿刀動槍的拼命之徒居然在和尚的一聲佛號里俱是安靜了下來齊向和尚行起了注目禮來。

大和尚徐徐邁步一直走近那個喬裝成少年男士的雲四姑娘面前站住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雲施主別來無恙否?」

雲四姑娘在和尚最初一現時便自己心存疑惑這時迎看之下更已確實了對方是誰一時面色微微變了一變緩緩地後退了一步。

「是你——出雲大……師父?」

「阿彌陀佛」和尚長眉頻頻展動雙目微合「正是老衲多年不見姑娘竟然還不曾忘記老和尚倒是難得善哉!善哉!」

雲四姑娘忽地後退一步只見她臉上神態頗似有感地道︰「大師父我知道你又要管閑事了可是?」

出雲和尚嘿嘿一笑道︰「有人惹事才有人管事老衲睡夢正香被這般人打殺之聲吵醒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便不容得老和尚我不出手干涉。」

雲四姑娘聆听之下神色呆了一呆有些怯虛地搖了一下頭道︰「這些錢來自無道昏君人人可以拿得何況我們替天行道。」

出雲和尚不待雲四姑娘說完即高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姑娘你別再提起替天行道四字老衲听得多了。你說錯了這些錢既非出自無道昏君更非用之無道之途。哼!本來公門中事老衲向來是理也不理只是這一次關系著百萬蒼生卻不容老衲袖手旁觀雲姑娘還請多多海涵才是。」

雲四姑娘盡管是臉上氣得青一陣白一陣只是曉得對方這個和尚非比等閑人物便不能貿然行動。

愣了一會兒她才冷冷地笑道︰「大師父你是出家人這件事我勸你還是少管的好你要知道……這批貨我是奉命勢在必得。」

說到「奉命」二字的時候她特意地把聲音提高些圓睜著一雙眼楮果真是勢在必得的模樣。

出雲和尚聆听之下呵呵笑了。

「無量壽佛老和尚今夜多事倒要看看誰能勢在必得?阿彌陀佛!」

雙足跨動站出了一個架式。

老和尚雙手合十平開兩腕卻有大股內在的勁力無風自起把身上的一襲僧衣獵獵鼓起老和尚擺起的這個架勢當真是夠瞧的了。

雲四姑娘所以說出奉命無非是抬出了身後之人想讓對方有所畏懼卻是沒有出預期的嚇阻效果以她素日個性真恨不能立刻拔劍給對方一個厲害偏偏是她沒有這個膽子。

然而她身邊的人卻不知天高地厚顯然耐不住了。

先時听見雲四姑娘哨音來援的高、矮二人早已不耐其中那個虯髯矮子有個外號人稱飛天刺蝟姓江名元猛飛賊出身最是手狠心辣。這時眼看頭兒與一個不曾相識的和尚在窮逞口舌心里早已不耐更氣人的是那和尚膽敢螳臂當車雲四姑娘居然頗有畏懼表情似乎在和尚的堅持之下大有退縮之意。

江元猛實在捺不住心里的一腔怒火當下上前一步厲聲叱道︰「你這和尚真是可恨我家姑娘與你好好商量你卻偏要從中搗蛋難道我們還怕了你不成?」

出雲和尚雙手合十不慍不怒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又待如何?」

「又待如何?」江元猛怒叱道「老子開你的膛。」

這家伙倒是說干就干驀地騰身而起起落之間已撲到了和尚身前。

他的兵刃是一對牛耳尖刀驀地抖出來照著對方前胸小月復兩處要害猛力扎了下來。

這番出手頗是出乎在場各人意料之外尤其是雲四姑娘也許現場只有她一個人才真正識得和尚的厲害是以乍見之下由不住為之大吃了一驚。

「慢著!」

這聲喝叱顯然慢了一步卻已無能阻擋住飛天刺蝟江元猛的出手之勢。

眼看著這對匕閃爍出兩道銀光一下子扎在了和尚身上眾人俱為之一怔。

這番得手豈非太容易了?

事情的展顯然更為出人意料。

眾目之下那雙匕敢情雙雙插中在和尚事先布好的掌心之內每一口刀尖都被和尚有力的指拇緊緊拿住妙在和尚這番布施誠然在對方刀之先是以才會瞞過了眾人的眼楮也使得出刀的江元猛大吃了一驚。

老和尚臉上兀自掛著微笑顯然不以為忤對于江元猛的攻勢簡直不把它當上回事。

他這里盡管不當它回事江元猛那邊可是遭了大難只見他滿臉漲得通紅像是施出了全身勁道兀自未能把掌中的雙刀奪下心里一急嘴里也就不干不淨起來。

「禿驢!老王八蛋老子……」

話還沒有說完即見出雲老和尚長眉微展兩手輕輕一振江元猛的身子驀地躥天直飛而起篤篤兩聲手上雙刀已深深扎進到梁木之內。

妙在這雙短刀雖然深深扎入梁木卻仍然緊緊地握在江元猛手上——敢情在其飛身上躥的一霎同時亦為老和尚隔空點中了穴道是以這雙手也就保持著原狀分不開來只是僵直地在半空中搖晃著卻是並不下墜。

出雲和尚不過是牛刀小試地展示了一手卻把現場各人驚得無不為之赫然色變。

雲四姑娘固不待言蓋因為她早已識得對方和尚的厲害倒是董方、何允中等並不知和尚底細的人目睹此情景之後亦都嚇得一個個目瞪口呆深深知道老和尚身手了得。

眼前情形明顯地說明了只有兩條路可行一條是與老和尚一拼生死另一條便只有走路一途。打既然打不過只好知難而退了。

雲四姑娘卻顯得極不甘心她臉色蒼白圓瞪著雙眼直直地看了對方老長一段時間才自點點頭冷笑一聲︰「好吧今天晚上我們算是認栽了栽在了大師父你的手上。」

「阿彌陀佛」出雲和尚雙手合十深深一揖道「雲四姑娘造福蒼生老衲專此致謝。」

雲四姑娘眉毛挑了一挑極想作到底不敢輕舉妄動她這邊連她自己在內雖還有七把好手卻不敢面對和尚一人實在是老和尚身手已太驚人了一個弄不好自己的一世威名便將付于流水權衡輕重之下這口氣便只得吞向肚里。

揮了一下手雲四姑娘面若寒霜般道︰「我們走。」

隨她同行的幾個人一個個神色沮喪退向門前。

雲四姑娘一腳待將跨出之前終因氣忿不過冷笑一聲目注向出雲和尚道︰「大師父你是出家人今夜你硬要插手管這件閑事只怕你將來後悔不及……今夜我可以不與你計較只怕有人會放不過你……」

出雲和尚一雙長眉頻頻眨動不已聆听之下只見他神色頗是黯然地點了一下頭道︰「老衲明白……老衲明白……老衲知道雲姑娘你身後的能人是誰……請代為致意一聲說我老和尚向他問候了。」

他顯然沒有退出之意分明是管定了這件閑事。

雲四姑娘點頭道︰「好吧我為你把話帶到了就是大師父你不听我良言相勸那大家就走著瞧吧!」

老和尚雙手合十高宣了一聲︰「阿彌陀佛這里還有一位施主就請下來一塊走吧!」

話聲一歇一只大袖倏地向著空中揮了一揮風力過處空中的飛天刺蝟江元猛驀地滴溜溜打了個轉幾直直地墜落了下來。

也就在落地的一霎江元猛身上的穴道也已自行解了開來啊唷地叫了一聲倏地翻身坐起圓瞪著一雙紅眼那副樣子真像是要把和尚生吞下去。

「我……給你這個禿……」

想到了剛才那一句「禿驢」帶來的懲罰不能不心存警惕是以只說出了一個禿字下面的話可就萬萬不敢出口一時只管望著對方和尚張口結舌起傻來。

早與他隨行的一個同伴上來用力地拉了他一下頭也不回地便隨著雲四姑娘一行數人轉身自去卻留著一雙明亮晃眼的匕高高插在大梁之上為後人留下了一段茶余飯後的趣談。

千手神捕秦照原以為此番休矣無論如何再也難以保全住差事自忖著災銀果然有失自己也只有自殺身死之一途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在危機一瞬之間出現了這個救命的和尚。

這個和尚非但是救了秦照的命最重要的是保全了護送的災銀。在秦照的眼楮里這趟子差事簡直比命還要緊這麼一來眼前這個和尚對他可真是恩重如山了。

老和尚看著他嘻嘻一笑道︰「你也不要謝我這只是頭一回只怕下來事情還多著呢!你這個差事可真不好當阿彌陀佛不可說不可說。」

一面說晃了一下頭這就向室外踱出。

秦照忙自追出道︰「大師父請留雲步大師父……」

出雲和尚站住了腳步回過身來道︰「秦施主有事麼?」

秦照深深一揖道︰「早先不識大師父高人多有失禮還請原諒。」

出雲和尚「唉」了一聲像是嫌其嗦倏地轉身就走。

秦照話還沒有說完急忙追上道︰「大師父在下還有後話……喂喂……」

前行的老和尚一路前行並不理睬一直走出了這片跨院向自己居住的後院柴房走去。

秦照自是不容失之交臂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

出雲和尚終于站住了腳步。

從他站立之處通過一片竹籬便是那條筆直的驛道。和尚的一雙眼楮只是目不轉楮地向著那邊注視著緊接著蹄聲響處一行八匹快馬風馳電掣地自眼前駛過即行快遠揚而逝正是雲四姑娘一行八人的背影果然知難而退了。

看到了這里出雲和尚才微微點了一下頭回身道︰「他們走了。」

秦照這才明白何以老和尚要走到這里原來是為監視對方的離去心里甚是欽佩。

「你受傷了……」

老和尚那雙長長的眸子在他身上轉了一轉︰「進來!」即步進了柴房。

柴房里別無物什一張木板硬床上鋪草墊另有一張倚牆而立缺了一只腿的八仙桌子上面一個破碗內置燈油燃著豆大的一點亮光光度僅僅只能辨物而已。

「坐下來。」

說了這一句老和尚便盡顧自己找尋著什麼。

千手神捕秦照心情沉重地坐下來嘆了一口氣以手撐著下頷陷入沉思之中。

老和尚已來到了他面前秦照忙欠身欲起卻被和尚一只大手又按了下來。

「不要動讓我瞧瞧你的傷。」

他手里拿著一疊薄薄的像是干了的荷葉打開來才知是一種特制的膏藥在秦照全身傷處各自貼了一張。

秦照立刻便感覺大見輕松一種涼涼的痛快感覺很快地便掩飾了先前的疼痛這麼靈異的效果卻是他此前從來也沒有感覺過的。

他用著一種驚異但感激的目光向著老和尚注視著卻不知如何致謝才好。

老和尚緩緩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對方眼前雖然走了卻是不會就此甘休。」老和尚緩緩地道「你要怎麼來防患未然?」

「這個……」

似乎他便只有苦笑的份兒了。

老和尚輕輕一嘆道︰「由此下去至杭州這一段短短行程最是多事你要特別注意了。」

秦照怔了一怔︰「老師父你是說姓雲的那個女賊她還會來?」

「她當然會來不過這一次來的人卻比她更要厲害得多……」

秦照可就又傻了眼。

「雲四姑娘本人並沒有什麼特殊了不起的能耐。」老和尚緩緩地道「但是她背後的人卻極有來頭武功之高當今武林之中只怕很難找到敵手……」

听到這里秦照不禁一呆冷笑道︰「反正我這條命舍給他們了一個人一條命他們誰來都行看著辦吧!」

老和尚低低地念了一聲道;「阿彌陀佛要是這樣這一次我也就不必多事了……」

秦照立刻覺出對方臉色不悅同時亦覺到自己的意氣用事苦笑著搖搖頭道︰「老師父不必怪罪是我說錯了話唉……眼前我可是亂了方寸……」

一面說他果然顯得那麼浮躁站起來在房子里轉了一圈又回來坐下頻頻用拳頭在桌子上敲著一副忿忿、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老和尚輕輕地又宣了一聲佛號道︰「無量壽佛秦施主你對這件事卻是急躁不得據我所知意圖染指這批銀子之人又豈止雲姑娘一伙?人數還多著呢!」

秦照苦笑了一下道︰「老師父所指的莫非是皖北下來的幾個巨盜?」

出雲和尚一笑道︰「你倒也有些耳聞不錯是由皖北下來的。」

秦照冷笑道︰「沈邱四老?」

出雲和尚搖搖頭︰「真要是這四個人倒也不值得擔憂了。」

秦照的瞼色突然為之一變在他眼里傳說中的沈邱四老在皖北地面是作案累累的巨盜殺人越貨無所不為實在想不出那個地方還有什麼人比他們更厲害?

他如今已是驚弓之鳥乍听及此禁不住神色大變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和尚不一語。

出雲和尚原本想說出來自遼東的金雞太歲過龍江其人只是料著對方未必認得卻也不便過早說出其人的行蹤略一思忖便沒有接說下去。

「老師父這件事在下確是不知如何應付還請大師你指引一條明路才好。」

秦照說時滿臉渴望求助表情悲憤填膺兼以觸及自己家破人亡之奇慘遭遇由不住熱淚怒涌而出點點滴滴拋落塵埃。

老和尚鼻子里哼了一聲道︰「你的遭遇確實奇慘一個服務公門努力盡職的人落到你今日的境地實在令人同情。難得你卻仍然堅持正義不離你所工作的位置……這也是為什麼我這個早已跳出三界外的出家人還要來管這件閑事……」

說到這里老和尚微微頓了一頓輕輕地出了一聲嘆息道︰「我既已經伸手管了這件閑事便很難置身事外只怕事情的展到頭來連老衲也無能收場……這件事若有閃失我固然愧對于你最重要的是無顏以對皖省百萬災民……阿彌陀佛……」

老和尚情不自禁地可就又宣起佛號來了一雙銀眉只是頻頻顫動不已顯然內心遇到了極大的困惑。當然對老和尚來說最大的困境是他是早已封劍之人要他出手管閑事已是有違佛前誓言若要出手殺人即或是被迫傷人也是違背出家人的本分內心更是萬萬難以自安他在決定之前內心勢將作一次猶豫掙扎。

秦照听說老和尚自承協助自己不覺精神一振站起來深深向著對方一拜道︰「大師父如肯出來相助實在功德無量在下也就寬心大放了。」

出雲和尚面色忽然沉重地搖搖頭吶吶說道︰「你哪里知道這件事的棘手……老實說老衲雖然自承助你一臂之力可是是否就能夠穩操勝券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這是我生平所遇最感困難的一件事如僥幸助你成功及屬我佛上天之道如果失敗了那就不堪設想了。」

說到這里頹然自嘆一聲滿臉沮喪表情一時耷下眉頭不再言語。

千手神捕秦照雖不知對方這個老和尚的來頭只是方才觀諸他的出手武藝之高簡直是他生平僅見嘆為觀止對他來說一個人的武功能夠練到這等境界實是不可思議。

然而以老和尚這等能耐之人竟然在面對前途之際猶自如此顧忌顯然對于即將來到的敵人大生畏懼以此推想暗中敵人的實力誠是可想而知。

有此一念秦照不禁又自擔起心來。

出雲和尚一笑道;「雖然前途多波倒也未見得便是絕路一條夜色已晚你身負重任手下人更需多加安撫卻不便在我這里多耽擱且先回去明日午時我來看你再作行程的安排且回去吧!」

說得有理秦照這便起身告辭。

出得柴房一陣寒風刮來禁不住使得他打了一個寒戰。

恍惚中似乎听見了一陣亂噪之聲正由前院傳來猛可里即見一條人影極其快地由前院躥了過來。

院子里一片漆黑看不十分清楚借助于天上的月光才能依稀窺知來人似乎身著黑色緊身衣褲是一個高瘦個頭背形略拱的漢子。

由于來勢極快不過是幾個起落已來到了眼前。

千手神捕秦照一經著眼先已自警覺到對方絕非善類。

耳邊上再听見身後自己人的吶喊之聲便自料定不錯狹道相逢自是不容對方輕易過關。

當下怒叱一聲︰「鼠輩哪里走?」

話聲出口秦照左足向前微一彎屈右手抖處「嘶——嘶——」先自飛出了兩口飛刀直迎著來人左右雙肩上齊了出去。

來人鼻子里「哼」了一聲手里原拿著一根彎曲的鐵杖——蛇形拐就勢向前方一探耳听得「叮當」兩聲已把飛來的一雙飛刀雙雙打落塵埃。

秦照腳尖用力一點一個虎撲之勢已到了這人身前兩只手用野馬分鬃的招式驀地向前一探直向對方小月復上擂過去。

這人滿臉氣躁忿憤表情身後又有窮追之人是不欲再多逗留冷笑一聲不等秦照的雙手來到先自拔身直起直向著高有兩丈的屋檐一角上落去。

千手伸捕案照一招走空之下覺出對方來人一身輕功不弱卻是放他不過緊跟著一個凌空翻身之勢尾追著騰空而起——卻在縱身直起的一霎已把束在腰上的一口緬刀抖了出來反向對方漢子當頭直劈下來。

這人一橫手上的蛇形拐「當」的一聲架住了秦照緬刀好小子身子骨的確是夠滑溜的即見他全身向後一個倒剪之勢兩只腳同時在瓦面上用力一踹「嗖」一聲再次飛出了一丈五六直向著正中瓦面上落去。

月色如銀灑落在瓦面上就像是染了一層霜也似這人在月光之下便不易遁形。

他似乎因為已經敗露了身形急于思退身子一經縱出緊接著在瓦面上一個疾滾嘩啦啦碎瓦聲中第二次又自縱身而起身勢之快有如一只戲檐的狸貓反弓著身于直向另一座瓦檐上撲去。

秦照心中一驚想不到對方滑溜至此看來比較輕功自己還不是他的對手但因恐他趁隙月兌逃心里一急左手翻處嘶!打出了一枚暗器「瓦面透風鏢」。

那漢子「嘿嘿」一笑月色里顯示著他森森白牙像是一只狼。

蛇形拐再一次揮出「嘿」一聲激起了火星一點秦照的飛鏢便又被磕飛一旁。

那漢子手足兼施「呼」一聲由瓦脊上第三次躍身而起卻是腳上頭下想出攀附斜生當空的一截樹枝——這一次卻是未能合了他的心意。

猛可里那截斜刺生出的樹枝忽然嘩啦一響硬生生地向後收進了尺許像是猝然間為巨風所襲這麼一來這漢子翹起的雙腳便直落了個空整個身子重心頓失一個倒栽又成頭上腳下之勢直落下來。

與他身子幾乎同時之間一條人影突然自空而墜呼嚕嚕大片風聲里落下來一個高大的人影正是住在柴房的那個出雲老和尚。

先時在和尚現身之先秦照早已取了一支「瓦面透風鏢」扣在右手。他雙手鏢絕技遠近馳名此時更不遲疑嘴里一聲叱道︰「看鏢!」

聲出鏢現!

左手抖出一點寒星直向著先時現身的那個夜行人後背上飛來。

那人原有一身利落功夫只是為忽然現身的和尚嚇了一跳兩面應敵可就亂了身法聆听之下忙自向右面一閃卻是慢了一步閃開了正面卻是閃不開側面。「噗」一聲秦照的這一鏢不偏不倚的正好打在了他小腿肚子上。

這人「啊」地叫了一聲身子向前一蹌就勢向著瓦面上一個疾滾嘩啦啦可又壓碎了一大片的瓦。

正當他挺身往起的一霎「呼」地一聲那個高大的出雲和尚又自來到了眼前。

這人一聲悶哼身子不及躍起先自把手上的蛇形杖倏地掄起直向著正面和尚的身上力砸了下去。

和尚冷哼一聲右手霍地向前一探硬生生地直向著對方蛇形拐上力拿過來。

這漢子吃了一驚由對方和尚的手眼身步上看來立刻便知道來人不是好相與自己決非敵手再者腿上的鏢傷痛楚難熬更不敢與對方戀戰是以不待蛇形拐打實在了倏地向後一撤一個疾滾便自躍向了另一片屋脊之上。

要論起來這人身法確是夠快的負傷之下猶能如此實在太不簡單無奈今夜他運氣不佳竟會遇見這個難纏的和尚可真是流年不利。

他這里身子方落下面前人影一閃對方和尚挾著大股氣力又攔在了眼前。

這漢子二話不說身子向後一折一式「金鯉倒竄波」嗤!再次竄了出去。

饒是這樣他仍然未能逃開和尚的糾纏一時間但見人影穿梭滿空飛影有如互相撲戰的一雙大雁。

在這場看來像是游戲的追逐過程里先見的那名漢子無論施展出何等身法掉換過許多方向卻都不能把眼前和尚給拋開一旁。

這漢子情急之下大吼一聲蛇形拐就在他第五次落身的同時鋪頭蓋頂地向和尚當頭直落下來——在他想來和尚即使身手過人也不敢以空手硬性迎接自己的拐勢。

卻沒有料到事情敢情蹊蹺得很。

他這里蛇形拐方自以無比巨力猛揮直下卻不料和尚的一只巨靈之掌竟突然改變了方向居然改由他身後遞出「噗」的一聲抓住了蛇形拐緊跟著用力地向後一帶已自那漢子手中奪了出來。

那人雖是施展全身力量緊抓住杖身不放無奈和尚的臂力是大得出奇兩相較力之下那人兩只手的力道竟敵不過和尚一只手手中蛇形拐硬生生地便自到了對方老和尚的手里。

隨著老和尚的杖勢輕落「呼」一聲一片杖影已落在了那漢子眼前卻未曾真地落下要不然那漢子必將腦漿迸裂。

一股凌人的勁道直由鐵拐拐逼近指向這人面門迫得他眉眼生寒連連眨動不已。

此時此刻這漢子倘若心存月兌逃哪怕是移動一下也只怕有性命之憂原因即在于老和尚傳諸鐵拐的內力勁道實在驚人這使他不得不暫時放棄月兌身的念頭只是頻頻翻著雙白眼珠子盡自在老和尚身上轉動不已想是對這個老和尚的出現感到無比的詫異。

是時千手神捕秦照也已來到了眼前也許是他心中充滿了仇恨對于來此意圖不軌的任何匪人都大感恨惡眼前這個人也不例外。

當下怒叱一聲一抖手上的緬刀直向這人胸前插來。

刀光乍然一現只听得老和尚道︰「使不得。」大袖卷處「嗆啷」一聲已將他手里的緬刀卷住力道之猛幾乎使得秦照掌中刀為之月兌落。

老和尚雖然出手止住了秦照落下的刀勢一雙眸子卻是瞬也不瞬地盯在對方那漢子瞼上另一只手上的蛇形拐仍自指點著對方的臉使得那漢子空有月兌逃之心卻無逃月兌之膽。

秦照收回了刀這才看清了對方那漢子的尊容月色之下這人有一張瘦削的臉尖下巴臉上似有一道彎彎曲曲的凸出疤痕。最明顯的是這人那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因此在他正面看人的時候也像是斜著眼楮似的卻是怪異得很。

想是被老和尚的拐杖逼得進退不得大不是滋味這人冷笑著道︰「老和尚你這算是干嗎?要下手就快逗著大爺好玩我可要罵你了。」

出雲和尚微微一笑放下了手上蛇形拐。

那漢子踟躇了一下仍是不敢離開。

「阿彌陀佛」出雲和尚道「足手不弱方才那一式‘彩虹在天’便是中原武林少見的招式敢莫是來自白山黑水之鄉麼?」

這幾句話頓時使得尖臉漢子為之一愕。

「咦——老和尚你怎麼知道?」嘿嘿冷笑了幾聲他連連眨動著那雙白果眼卻又搖搖頭道「我們先不談這個……老和尚你我素不相識干什麼跟我過不去?你這出家人還要管閑事麼?」

原來這漢子正是金雞太歲過龍江手下跟班祝天斗因奉命打探災銀之事前來刺探不意運氣不佳一上來便露了行藏又遇見了這個和尚如此一來丟人現眼便為意料中事。

是時眾多捕快早已齊集房下燈籠火把渲染成為一片大家伙仰房上叫囂著要把祝天斗給生擒下來。

千手神捕秦照卻看向出雲和尚意思是要听候他的落。

他在想對方賊人此刻已是甕中之鱉插翅難飛擒住了他便不難由他嘴里探出一干同黨的下落用心難得他自行送上無論如何不能讓他跑了。

出雲和尚在听過祝天斗一番話後嘿嘿笑道︰「你說對了我這個出家人正是要管閑事今天你落在了我的手里活該你倒霉。來來來且跟我下去說話。」

祝天斗一雙吊梢眉斜拋了一下冷笑道︰「你!休想大爺要走你們誰又能阻得了?」

話聲一頓身形突擰有如旱地拔蔥般嗖地拔空直起直向著這片屋脊樓閣高檐上落去。

祝天斗前此試了多次未能逃月兌這一次改向高里躥在他以為自己輕功一流和尚身法雖快卻未見得就有像自己這般高來高去的本事。

他可是又想錯了。

隨著他起身的勢子一雙腳尖還沒落實了對方和尚竟然較他更要快上一籌居然搶先一步落在祝天斗預期落足之處。

同時間隨著和尚一只揮出的大袖噗嚕嚕大截袖影直向著他臉上拂了過去。

祝天斗一驚之下施了一個凌空筋斗驀地向下墜落這一落其勢如鷹直向地面墜下來這一手反進為退充分表明了祝天斗的靈活機智只是較諸那個和尚他仍然是慢了一步。

老和尚依然搶先他一步落在地面。

同時間和尚手里的那根蛇形拐向前微探噗地一聲已打在了祝天斗肩窩里後者頓時便動彈不得。

這麼一來祝天斗才算真正知道對方這個和尚確是武功高不可測自己若不見機行事只怕眼前在他手里討不了好來。

「阿彌陀佛」老和尚眸子里閃爍著精光直直地逼視著他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誰叫你來的?實話實說我或許網開一面開月兌了你要不然哼哼……你自己也看見了只怕你是眾怒難犯。」

秦照在旁邊一驚道︰「老師父千萬不能放走了他你老人家把他交給了我我有法子要他說實話。」

老和尚冷冷一笑怒聲向著祝天斗道︰「你可听見了?還不實話實說。」

祝天斗近看對方這個和尚越覺他菁華內蘊正氣逼人心知他所說不假再見秦照手下一干公門中人一個個如狼似虎自己真是要落在了他們手中只怕也是去死不遠當下低頭尋思了一下咬牙切齒地冷笑了起來。

「大和尚我信過你就是了在下姓祝名天斗不過是為人當差小人物一個而已。至于說是誰叫我來的在下可不便說也不敢說老和尚你自己去琢磨吧。好了話已說完殺剮听便你就看著辦吧!」

秦照在一旁看得火起怒聲道︰「死在眼前還敢逞強看我不宰了你。」

倏地怒從中來起手一掌捆在了對方臉上。

祝天斗為老和尚手中鐵拐點住了穴道轉動不得這一掌只打得他滿嘴鮮血他卻厲害得很斜著一雙白眼珠怒視著秦照連聲獰笑不已。

「這又算什麼英雄好漢?有種放開了老子跟你一對一地好好玩玩。」

秦照越有氣忍不住又摑了他一掌卻為老和尚伸手阻住道︰「算了。」

出雲和尚接著輕宣了一聲佛號向著祝天斗微微點頭道︰「我知道了臨淮關麥家那件勾當便是你主僕所干的了可是?」

祝天斗哼了一聲斜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言。

老和尚心里越加有數浩嘆一聲道︰「無量壽佛這麼說老衲已知道你家主人是誰了。」

祝天斗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師父你還要管這件閑事麼?我勸你還是回山去吃齋念佛的好要不然……」

出雲和尚哼了一聲眼楮里精氣逼人「要不然又待如何?」

祝天斗聳了一下肩頭滿臉不屑地道︰「大師父既然知道臨淮關生在麥家的那件事當然也應該知道有一個叫萬里黃河追風客黃通的人他又落得了什麼下場?」

出雲和尚忽然仰大笑了一聲。

祝天斗嚇了一跳嘴上卻不服輸地道︰「老和尚你是明白人……姓祝的是一番好意才告訴你這些……你應該知道任何人若是開罪了我家主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勸你還是……少管這件閑事的好。」

出雲和尚微微點了一下頭宣了一聲「無量壽佛」道︰「你說的倒也是兩句實話老衲也知道了。」

說罷驀地垂下了指點在對方肩窩處的那根蛇形拐並將蛇形拐交還道︰「你走吧!」

祝天斗似乎沒有想到老和尚竟然這麼容易地便放過了自己一時還有點不敢置信。

接過了蛇形杖祝天斗試著動了一子覺得一切如常並無不妥之處他就更奇怪了。

「大和尚……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可以走了……」出雲和尚揮了揮袖子面若寒霜地說道「告訴你家主人就說出雲寺的出雲和尚在這里問候他了……」

祝天斗愕了一愕出雲和尚這四個字他仿佛曾經听說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料必這個和尚大有來頭且轉回去稟報主人再說。

當下冷冷一笑向著和尚抱了一下拳道︰「這麼說祝某人告辭了。」

一雙眸子轉過來又在一旁的秦照身上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反過手來把先時插中在後胯上的那支瓦面透風鏢一下子拔在手中低頭看了一眼連連咬著牙道︰「好朋友你報個萬兒吧……姓祝的忘不了。」

秦照對于出雲和尚放他離開的這番措施頗不以為然只是人是對方擒下來的自不便硬加攔阻況且老和尚這麼做說不定含有深意也就沒有多說。

听了祝天斗的話他嘿嘿冷笑了兩聲道︰「我看你是明知故問吧我姓秦這趟子買賣就是由我姓秦的押送的你總該明白了吧!」

祝天斗獰笑著點了點頭道︰「哦!原來你就是秦照我知道你今夜你賞了我一鏢姓祝的老死也忘不了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向著老和尚拱了一下手驀地騰身而起直向著牆外縱去……

秦照見他明明是敗軍之將偏偏還要故作姿態心里實在氣不過忍不住循著他縱出的背影霍地又出了一鏢叱了聲︰「打!」

祝天斗顯然已經防到了有此一著一只腳方自踏上了牆頭身子倏地一個疾轉蛇形拐向外一封「當」地一聲脆響火星一閃已經把秦照出的鏢磕飛半天自此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一徑走了。

千手神捕秦照狠狠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嘆道︰「真不該放了他這下再想抓住可就難了。」

出雲和尚自從側知對方的出身來路之後神態之間一直顯得很是沉重聆听之下只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讓他去吧!」

幾個公門捕快這時燈籠火把的齊偎了過來。

出雲和尚看見如此的陣仗便什麼也不想多說嘆了一口氣竟自動地轉回到所居住的柴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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