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在宮里混的日子,我一開始便知道御書房里應有盡有,除了嬪妃,但那也是隨傳隨到的。
這一切都是為了方便皇上,所以除了九五之尊外,其他人一律免談。
今個我廢了好大一番唇舌,總算爭取到了解決人有三急的問題,但是坐在御用恭桶上感覺還真是不安啊。
隔著兩三重簾子,外面的聲音听起來沉悶而低啞,他輕描淡寫道︰「你為什麼要打翻雞湯?」
果然是要秋後算賬了嗎?
我想了想,這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的,「皇上恕罪,微臣不是故意的……」簡單的敘述了一下當時的情形,盡量將自己說的無辜一些,或許還能博得點同情。
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坐在桌前繼續批奏折了。濃而烏黑的雙眉往眉心處聚攏,中間鼓起一個‘川’字,似是被什麼大事給困住了。
「你知道雞湯是誰送來的嗎?」
正吞到肚子里的心又被高高的吊了起來,他的雙眼緊盯在奏折上,仿佛是隨意問問,可這沉默分明實在等我回答。
「知道啊,惠妃娘娘。」
「惠妃?」他輕輕的擱下朱筆,蓋好玉璽之後緩步從龍椅上下來。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襯得他越發的英姿颯爽,「商攬月還記得嗎?」
這個名字好生熟悉,本來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但皇上的神色分明在告訴我,我絕對認識這個惠妃娘娘,「該不會是挽香居那個頭牌吧?」
「四五年前的事情了,你好的不記竟記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扶著案幾坐在了他上,指使我添茶倒水的伺候一番才道︰「人家出身皇商世家,為何流落青樓你也清楚。」
「所以呢,你就做好人收了她?」我調笑著湊過去,沒了先前的冷漠古板,此時此刻的他面色溫柔,絕美的丹鳳眼微微揚起一個弧度,讓案幾上的梅花頓失顏色。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反駁我,反而斂去笑容,冷眼瞥視我道︰「現在可以說你為何要去踫雞湯了?」
我︰「……」還真是斤斤計較啊,「說了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覺得這雞湯燒的很好,沒有一般雞湯的油膩,仔細嗅了嗅還有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惠妃娘娘好手藝啊,難怪你……額,皇上對她寵愛有加啊。」
「還真是眼拙。」某皇帝優哉游哉的喝著茶,「拜你所賜,雞湯沒了。所以罰你去問她怎麼做然後親自去炖一鍋,要一模一樣的。」
三兩句話仿佛晴天霹靂,待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重新開始批閱奏折了。我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您還是扣我俸祿吧,要不打板子也行,能不能不去啊?」不知道惠妃是當初的商攬月還好,知道之後,心里總是忐忑不安的。當初我親手設計抓住了房名宏,害的商家家破人亡,雖然罪魁禍首不是我,但怎麼說我也是月兌不了關系的。
「滾出去吧。」他理都沒理,直接將我踹去了御書房。
午後陽光大好,抬頭仰望,陽光透過細密的松針溜了進來,傳遞著點點暖意。說來我已經在這御花園外守了一早上了,怎麼還是不見惠妃娘娘出來。游個園子至于這麼長時間嗎?真擔心她的縴縴細腿。
從御書房出來,幾經打听才知道這位得寵的惠妃娘娘正與時下位分最高的貴妃、德妃相邀游園。而偌大的御花園,我若真闖進去找人,實在不妥,只能在外面守著,然後托人進去通傳一聲。
「娘娘說有什麼事情盡可以和憐春姑姑說。」回話的宮娥領來了以為年紀稍張的女子,妝容淺淡,眉腳有一顆痣,襯出一雙眸子的晶亮,看著就不是糊涂人。
我雖沒見到本尊,心情卻意外的好,急忙朝著憐春姑姑行了禮道︰「見過憐春姑姑。」畢竟按品階而言,我如今還比不得她這個女官。
「白大人多禮了,不知白大人這麼著急見惠妃娘娘所為何事?」憐春姑姑稍稍欠了欠身子,算是回禮,隨即便一點兒也不拖沓的開門見山進入正題。
我思忖了半天,還是先告了個罪,才將打翻雞湯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來。
「你說什麼?」憐春姑姑一驚,秀美瞬間擰了起來,「你竟然打翻娘娘親手給聖上熬得雞湯,好大的狗膽。來人啊……」
他的話剛落音,我雙臂頓時被人架了起來。眼前的女子一驚不似先開始的雲淡風氣,搖身一變成修羅,眼神冷冽的瞪著我,咬牙切齒的吩咐道︰「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哎,你來真的?」我急忙掙月兌,奈何兩人武功不咋的,力氣卻大的很,我的話不說還好,這一開口,憐春姑姑擺著一副慈眉善目,很客氣的給我加了十板子。
「啊……」
倆侍衛相當稱職的踹了我膝彎一腳,很稱職的用拖的將我帶下去。
「慢著。」一女子的聲音響起,似曾熟悉卻又有些不同,輕柔綿長中夾雜著一絲好爽,「你這是做什麼,濫用私刑?」
「奴婢不敢,這個膽大包天的奴才竟然打翻娘娘親手為聖上熬得雞湯,若不小懲以示警戒,將來指不定出什麼事呢?」憐春並未慌張,很平靜的轉身對說話的人行禮,「德妃娘娘心善,不與這些奴才計較,但宮里有宮里的規矩,有錯必罰。」
「行了行了,你說了一大堆,我都听出繭子了,他犯什麼事了?」聲音越來越靠近,假山掩住的女子正緩步走了出來。
我好奇地抬眼瞧了瞧,鵝黃繡白玉蘭長裙迤地而行,上面著一件玉蘭色細雲錦廣陵合歡長衣。整個人敲上去散發著一種淡然典雅的模樣。
可當我看見那張臉的時候,本來寧死不屈的膝蓋頓時軟了。而方才為我說情的德妃娘娘也愣神的瞧著我,似是好奇又似是震驚。
「呵呵……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這是什麼樣子?」某妃捧月復大笑,完全不顧眼下的情景,直將身後跟來的兩位妃嬪嚇得不敢上前了。
我白了她一眼,不就是被逼著穿了太監服嗎?不就是剛才扭打的時候帽子吊了,要帶上的裝飾也掉了嗎?徐月娥這丫頭至于笑成這樣嗎?
「德妃姐姐怎麼如此開心?」惠妃移步上前,眼光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雖然沒有大笑,卻也勉強才將揚起的嘴唇壓了下來,隨即轉身望向憐春姑姑,「憐春,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