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便是二少爺吧,真是一表人材。」梅氏看向一直微垂著頭,中規中矩地站在容氏身後的李楓。
李楓急忙上前見禮。
他進了大殿便從那雙清亮的大眼楮認出來了面前這個縴細婉約的女子便是那天的弱冠美少年。換上女裝的她嬌俏卻不嬌弱,眉若翠羽、玉肌寒雪。可惜,原來她真的是張家二房的那名孤女,打小便許給高家大少爺的張雪瑩。
說不清什麼原因,他只覺得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只覺得她又是可惜又是可憐。
「這只節節高的玉佩雖不貴重,但是寓意卻是極好。李二少爺若不嫌棄,請收下把玩吧!」梅氏說得極為客氣,她可不敢隨便認了容老夫人的客氣話,兩家是世交。
李楓雙手接了,有禮地謝過。
一個長相清秀的小丫環畢恭畢敬地跟著慈眉善目的弘一法師出來了。梅氏借此機會向容氏與杜氏告了辭,帶著張雪瑩走出大雄寶殿,向膳堂方向走去。
李楓眼楮一直追隨著那道縴細筆直的身影,半天才收回眼光。
弘一法師細細為容氏把了脈,開了方子,容氏客氣地謝了又謝。
「老夫人,貧僧剛才把您的脈,發現剛才有人用極為精妙的指法,為您疏通了血脈經絡。若是您長期堅持這種按摩,再加上貧僧的方子,定能消除您這二十幾年來的頭痛之癥。」弘一大師笑著說。
「哦,是嗎?謝謝大師!」容氏眼里閃過一絲驚喜,瞬間又熄滅了。
杜氏在一旁卻是若有所思。
「娘,這些年我們李府與張府有些疏遠了,您的壽辰馬上要到了,媳婦想回去後就給張夫人下帖子。」馬車上杜氏對容氏說道。
容氏贊許地看了自家媳婦一眼,點了點頭「我也正有此意,以前張家大爺還在世時,的確與李府親近。自打他過世後,我們的禮儀確實有些不周了。張府的大少爺是個有出息的,雖說現在只是個翰林院編修,卻是個有為的上進青年。二小姐也不錯,你知道嗎?她的夫婿王正,為平將軍捐了整整一千石糧食,平將軍已經上折子為他請功了。都是聰明人啊!是該與張夫人親近親近。」她說著又闔上眼楮閉目養神。
杜氏點了點頭「兒媳婦明白,從此將張夫人視為李府上賓。」
老夫人心里極為滿意,雖說二兒子官職低,卻一向孝順,這個媳婦也是個聰明又柔順的人。對自己一向恭敬親昵,兩個孫兒也很上進,二房比京城作吏部尚書的大兒子那房更讓她滿意。
雪瑩此時也正與梅氏坐在馬車上往回趕,梅氏看著不時打著哈欠的雪瑩笑了笑「好孩子,是不是困了,來,伏在伯母身上,睡一會就到家了。」她攬過張雪瑩,輕輕拍著她縴柔的背部,像哄小孩子入眠一般。
張雪瑩一笑,閉上了眼楮,片刻便美美的睡了過去。
梅氏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卻在心中暗自嘆息︰剛才問了雪瑩關于蒼松亭的事,她能看出來李老夫人與李夫人極為喜愛瑩兒,那二少爺也是一翩翩少年郎,但是可惜啊可惜。
二弟啊二弟,你一生豪放不羈、至情至性。卻為何要干下此等糊涂事?若是你在地下有知,便保佑瑩兒能夠順利與高家解除婚約,另覓佳婿吧!
忽然外面趕車的張貴吁一聲,停住了馬車。
「怎麼回事張貴?」梅氏護住張雪瑩,有些緊張。
「哦,夫人,有一個老人家的馬車翻在路邊了。」張貴答道。
「哦,你上前幫幫那位老人家吧!」梅氏松了口氣。
「伯母怎麼了?」張雪瑩揉了揉惺忪的眼楮,坐直身子。
「別怕,是一個老人家的車翻了,張貴下去幫忙了。」梅氏安慰她。
「哦,那我下去看看!」張雪瑩說著跳下馬車。
「哎,這孩子!」梅氏無奈地嗔怪著,也跟著下了馬車。
不遠的地方,張貴正與一個老者費力的抬起側翻的馬車。四周散著一些白蘿卜與紅蘿卜。
「老人家可受傷了?」張雪瑩走上前關心地問道。
「哎,謝小姐關心,小老兒沒事,就是擦破了點皮。」老者連連躬身道謝。
「哦,那就好,這麼多蘿卜往哪拉啊?」
「咳,這是我家的,今年收成不好,卻獨獨這蘿卜種得極好。家中小孫子病了要請大夫,所以我尋思著把這車蘿卜拉到城中賣了,好請個大夫替他醫治,心里急,趕車快了些,這不,車翻了,蘿卜也碎了不少。」老人家一臉心疼地看著地上的蘿卜。
「那你這蘿卜你打算怎麼賣呀?」張雪瑩看了看他身上破舊的衣衫與青黃不接的臉,心里有些酸楚。
「這是賤物,一文錢兩斤。」老人家又咳了咳。
臉上一大塊擦破的傷痕也開始慢慢滲出血絲。
張雪瑩向梅氏看去,眼楮里有著懇求。
梅氏笑了笑,走上前模了模她柔順的秀發,對老者道「老人家,你這車蘿卜一共有多少斤?我全要了,你給我送到東大街張府去。」
「咳,咳,不可,多謝好心的夫人。這麼多您家吃不了可就壞了,不行,不行。」老人家大喜之余又不安的連連擺手。
「沒關系的老人家,我們把這些蘿卜拉回去切成片曬干,可以留著慢慢吃,壞不了的。」張雪瑩道。
「真的嗎?咳,那就好,這里一共有七十斤,您給三十文便是了。真是出門遇貴人,謝謝夫人小姐。」老人家憨厚的臉上滿是感激之意。
張氏拿出一塊碎銀「這些銀子你拿去給你小孫子看病吧,還請你將蘿卜送到張府。」
「這,這太多了,夫人!這、、、、、、」老人家不安的連連擺手。
「您就收下吧老人家,給你小孫子看病要緊,就算是我伯母結善緣。」張雪瑩道。
「如此多謝夫人小姐了,您們真是大好人啊,菩薩一定會保佑您們的。」老人家說著,干涸的眼里有淚光閃動。
梅氏看了看天色「老人家上車吧,天色不早了,一會藥鋪都要關門了。」
「哎,哎,好。」老人家急忙向馬車走去,張貴早和喜鵲將散落的蘿卜重新裝上了馬車。
回到城已是申時末了,張雪瑩叫張媽拿來四個饅頭給老人家包上,才讓他離去。
梅氏看著一院子蘿卜不由發愁「瑩兒,這蘿卜我們家怎麼吃得了呢?不如送些給街坊鄰居吧?」
「伯母,咱們今天把這些蘿卜洗干淨瀝起來,明天我們一起把它們全切成片曬干,以後可以煮湯,也可以泡發了再炒著吃,可香呢!」張雪瑩笑著說。
「哎喲,這孩子打哪學的啊?」梅氏笑了起來,叫張媽媽與喜鵲趕緊抬水來洗。
「書上唄,伯父那一屋子書我全看完了,上面什麼都教。」張雪瑩模著辮子,側著頭,一臉的傲嬌。
「我就說我家瑩兒是個女秀才,學什麼像什麼。」梅氏摟著她夸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