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又引來梅氏一陣嗚咽聲。
梅冷正也上前仔細看了看「跟以前差不多的樣子,這樣吧,我馬上去找上司請幾天假,這便帶人尋過去。」
姑母是父親唯一的妹妹,而畫中人又是姑母當自個女兒養大的。自從姑母來到京城後,提起她的時間比自已女兒還多,他自然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梅氏立刻哭著說了聲謝謝,于氏也點點頭「不管怎樣,盡心盡力地去找吧!」想了一下,她看了梅氏一眼,眼楮看著梅冷正,話中有話地說道「不管出了什麼事,只要人活著,便先帶回來再說。」
梅冷正一愣,瞬間明白了自己母親的意思,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好了,妹子,別哭了,能找到的。」于氏看梅氏哭得淒慘,心中也不好過。
她長梅氏近十歲,這個小姑子也是在她手里訂親、出嫁的。感情很是深厚,對于二房那個孤女,听梅氏說得多了,心中也是有幾分感情的。
姑嫂在一起說著話,又用了午膳,梅氏才告辭回自己兒子家。
「娘,可惜了張妹妹那麼標致漂亮的人兒了!先是死了未婚夫婿,現在又……」看著自家姑母消瘦的背影,梅冷香發出一聲感慨。
「俗話說紅顏薄命啊!這孩子還真是個多災多難的人兒。不過嘛,孝順,知道感恩,還……十分地聰明。」于氏想起年前接到的那封書信,又想起自己小姑子是如何來到京城的。
「所以說。女兒這就要到佛堂給菩薩獻柱香,保佑張妹妹。」梅冷香認真的說。
「嗯,去吧!」于氏十分滿意女兒的善良大度。
此時,急壞梅氏一眾人的張雪瑩正躺在榻上發怔。
自己身體已無大礙,算著時間,若是在路上順利,婆婆與小姑子應該到了京城了。
自己也該與陳嫂一起跟平敢當告別,去京城了。
她幽幽嘆了口氣,竭力忽視掉心中那份不舍與難過。
這人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心呢?都這把年紀了,兩世為人。居然會動心。說起來是前世今生第一次動心吧!?
在前世,為了走出那條街,走出那些鄙視自己的人的視線。處心積慮、機關算盡地結識高浩天,讓他愛上自己。就在離成功只有一步遙的時候。卻又瞬間從成功的頂峰跌入到了絕望的深淵。
到現在她還能清楚地記得高浩天說的話「張小妹。我們不可能結婚的。你我家庭差距太大。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生活在一起。」
兩個世界的人啊!
現在呢?又如何不是這樣,在這個階級森嚴的社會。自己一個家世平平的小節婦,又怎麼能高攀得上一個皇親國戚,堂堂大將軍。
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用力摔了摔頭。該醒了,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吧。
她跳下榻,打開房門。
「月娘!」
「哎,在呢!在呢!有事嗎?雪瑩!」月娘瞬間便奔到她面前。
「廚房在哪?帶我去吧,我們身無長物,就親自做頓飯感謝平將軍的救命之恩吧。吃完這頓,我們也該起身去京城了。」她笑著說道。
月娘呆怔了一下,瞬間又驚又喜「好,好啊!在那邊,我帶你去。」
這兩天她正發愁呢!怕張雪瑩不會提離開的話,自己又一心想著離開去見自己的丈夫、兒子,正想著是不是該告訴張雪瑩自己一個人上京城呢,不成想……。
她偷偷看了一眼張雪瑩平靜的麗顏,看來自己是多慮了。她就說嘛,張妹子是個守禮守節的人。
廚房里,張雪瑩滿頭大汗,手腳不停。
水煮魚、麻婆豆腐、蒜泥黃瓜、宮爆雞丁、糯米蒸排骨……張雪瑩忙活了一上午,做出了一桌自己記憶中的菜。
全是家常菜,卻是自己從小吃到大的。
她看著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露出一個滿意的笑。自己沒忘記它們是怎麼做的,味道也與記憶中的一樣,外婆,我很能干吧?您教我的,我都沒忘記。
平敢當一走進屋子,便聞到了一陣鮮香麻辣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動。
張雪瑩坐在桌旁,身穿一件胭脂紅的長衫子,下面是一條湛藍的馬面裙,色彩濃麗,卻也極為適合她那份淡定、從容的氣度。
頭發沒有像以往那樣梳成辮子盤在腦後,而是簡單地梳了個高娥髻,僅以一根黑色的釵子別住,其余的散落在身後,襯著她如玉的容顏。
她靜靜的坐在那里,沒有起身迎接他,只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指了指桌子「回來了,過來吃飯吧,我親自做的。」
平敢當有一絲恍惚,覺得好似回到了久別的家里,令人溫暖的家里。那個人就在那里等著他,讓他飄泊的心頓時有了依靠。
他笑著,甚至是帶著一絲激動走過去坐下。
張雪瑩倒了兩杯酒「嘗嘗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肯定很好吃!」他高興的挾起一塊水煮魚放在嘴里,頓時驚喜的睜大了眼楮。
張雪瑩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手藝不錯吧?」
「太好吃了!」只要是你做的,怎麼著都好吃,其實他的舌頭有些受不了。
「再嘗嘗這個!」張雪瑩挾起一筷子麻婆豆腐放在他碗里。
他看著那紅紅的東西,咽了口口水「我們先喝杯酒吧!」
張雪瑩點點頭,執起酒杯「敬你,正式謝過你的救命大恩。」
「那我是不是也該正式謝一下你的救命大恩呢!」平敢當笑得有些捉狹。
「我救你一次,種下了善因,你又救我一次,便是結了善果。于是,圓滿了!」張雪瑩笑道,心中加上一句,也結束了。
「你說,我們是不是生死與共?!」平敢當兩杯酒下去,俊顏慢慢泛紅,眼楮又黑又亮,迷人得緊。
張雪瑩對上他的視線,點了點頭。
「若我們都為男子,便是割頸相交的好兄弟了!」她笑道。
「一男一女便又怎麼說呢?」平敢當向前傾了傾身子,手放在了桌上,離張雪瑩的手只有一指的距離,眼中露出一絲期盼。
張雪瑩眨了眨眼,露出一個調皮的笑「那我們要不要學江湖人物,來結拜啊,成為異姓兄妹。啊不行,我已成了親,我應該是長姐。」
平敢當眼中的亮光慢慢熄滅了,轉為濃黑,那只伸開的手也握緊了,慢慢拿下桌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你這麼想的嗎?」。聲音繃得很緊。
張雪瑩心中一痛,仍是露著笑容點點頭「如果你這個堂堂大將軍,貴妃娘娘的親佷子看得起在下的話。」
這句話好似提醒了他什麼,他盯上張雪瑩的眼楮「別人不是說救命之恩,以身相許麼?」
張雪瑩呲了呲牙,再笑不出來了。
「我祖父曾官居一品,父親是家中嫡長子。」平敢當突然轉移了話題「別人都以為他會娶一個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子,可是,我父親偏偏愛上我母親,一個窮秀才的女兒。一個溫婉沉靜的女子,我母親身子骨不好,太醫說她永遠不可能生育。在我外祖過世後,我父親又接回了我母親的妹妹,便是我的親娘。」
張雪瑩沒有說話,這是在告訴她他並不在意什麼所謂的門庭與身份問題嗎?
「雪瑩!」平敢當在她沉思的時候猛然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勁很大。
「你如果,如果是擔心你的身份,你不要管那麼多,萬事有我,好嗎?」。聲音很堅決,也很自信。
張雪瑩看著他的手,修長有力,令人心安,只是注定不是屬于自己的。
「你說什麼呢?我听不懂。結拜這麼麻煩嗎?那便算了。就彼此相忘于江湖吧!」她使勁掙出了自己的手。
失望與驚訝爬滿了平敢當輪廓分明的臉。
「我做這頓飯,便是想謝謝您。你什麼都不缺,而我卻只是一個小小的,甚至有些卑微的小節婦。」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低下頭不去看他臉上的失望,繼續背著自己早已想好的話「我明天便要與陳嫂子走了,我要……去找我婆婆、小姑。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有你自己的事要忙。」
「你……」平敢當注視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突然感到一陣不知所措,從長到大,哪件事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偏偏面前這個女子,縴弱如柳,卻又在瞬間成了一棵堅硬的喬木。
「花雖落,風住塵香;水長流,卻是雲淡過往。」張雪瑩說完這句話,便絕決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平敢當呆呆地坐著,看著桌上已然冷卻的菜肴,突然發出一聲怒吼,一把掀翻了桌子。
碗碟摔碎的清脆聲傳進張雪瑩的耳朵,她停住腳步,摔落一顆淚珠,又繼續向月娘的屋子走去︰再見了,平敢當。
也許生命的美只在于相遇,而非相守,這一生會遇到多少人?只是不會再有傾心的美麗,有人會驚艷我的歲月,卻絕不會有人溫柔我的滄桑。不會有人將愛融入我的生命,傾我一世溫柔,不會有人與我一起待風霜染盡白發,不會有人陪我看細水長流、地老天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