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進宮也有半年了,想必听說完這宮中的禁聞!」文婕妤停下來,眼楮看著高大的喬木。
「您是說摘星樓!」
「嗯,你知道嗎?那里是瑾瑜公主住的地方。」文婕妤低聲道。
羅心素感覺自己的心跳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向四周望了望,湊近文婕妤「姐姐,別提這些事,若是、若是有人听到了,我們可免不了重罰。」
文婕妤清亮的眼楮變得深幽起來,望著羅心素神情惶恐的小臉,掀了掀唇角「無事,這里只有你我兩人。」
羅心素又向四周看了看,確定靜寂的園子里只有風吹動花兒的聲音後,才稍微鎮定了一些「姐姐為何突然提起瑾瑜公主來?」
文婕妤幽幽一嘆「你也知道,我故去的姨母曾在太後身邊侍候過,所以,陛下看在這曾經的面子上,倒賞了我一個較高的位分。」
羅心素點點頭,這是她費了好大勁才打听到的消息,不成想,文婕妤對著她不假思索地便告訴了她,是拿她當朋友?她自己都不相信,還是盟友?有三分可能,畢竟這次進宮的人中,她與她是最得陛下寵愛的。
文婕妤看她沉思的樣子,嘴角似乎抹過一絲冷笑,又接著道「姨母病重的日子是在我家度過的,閑來無事的時候,總喜歡跟我講宮里的事兒,尤其喜歡講瑾瑜公主的事。講她是怎樣的美麗、講她是怎樣的聰明、講她是怎樣受盡先皇與太後的嬌寵。」她嘆了口氣,眼楮望著前方。有些朦朧。
羅心素靜靜地听著,不時點點頭。
「但是,她說就算是太後身邊最倚重的大宮女,也自從公主七歲後,便沒有再看見過公主了。」
「這怎麼可能呢?」羅心素不由發出一聲低低的疑問。
「唉,听說公主自打生下來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後來還越來越嚴重了,听說是心悸。欽天監告訴先皇與太後,心悸癥的病人最忌七情六欲之傷。所以,先皇才下令能工巧匠建了那座美輪美奐、奢侈無度的摘星樓。將公主養了進去,並且不允許任何人踏足摘星樓。別說別的皇子公主了。就連公主同父同母的四位皇兄。平日里也不允許進去的。只有中秋與除夕,太後才允許公主下樓到她的來儀殿一聚。就算是這樣,也不允許任何人在一旁服侍的,就連公主的嫂子們也摒棄出去。」文婕妤講到這里。看了一眼似羨慕又似感慨的羅心素。
「那後來呢?公主為什麼突然……有人說死了?也有人說是出意外了?您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嗎?」。羅心素一開始的排斥與懼怕變成了濃濃的好奇。
「听我姨母講。在公主十七歲的時候。她突然就消失了。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先皇與太後的震怒讓摘星樓所有服侍的人都身首異處,當時的錦衣衛、東廠、五城兵馬司,不論官職大小。也不論出身,受其牽連的人都沒有得到善終。就連太後身邊服侍的人……,除了我姨母與現在的方姑姑外,都全部處死了。」說到這里,文婕妤紅潤的臉變得蒼白了幾分。
羅心素也打了個冷顫,聲音帶著顫意道「所以說,太後從此以後便只允許方姑姑一人服侍了,再不許其他人靠近茲寧宮?可見,您的姨母與方姑姑都是受她寵愛、倚重之人啊?」最後一句話,流露出非常強烈的羨慕之意。
「唉,你不知道,當時我姨母與方姑姑並不是近身侍候太後的,反而是替她身邊大宮女遞茶倒水的人,所以才逃過一劫。」文婕妤搖了搖頭。
「那,那瑾瑜公主到底當年是出了何事呢?」羅心素似在自言自語。
「不知道?這或許是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了。」
「那,姐姐,您告訴我這些與太後的壽辰有關系嗎?」。羅心素妙目泛著疑惑。
文婕妤低聲道「太後的壽辰,普天同慶,熱鬧非凡。可是,卻不一定是她要的。」她看向羅心素「有一件事你不知道,瑾瑜公主便是在太後壽誕前一天出事的。」
「啊?!」羅心素掩住自己的櫻桃小口,輕呼一聲。
文婕妤點了點頭「所以,每年在太後生辰這天,陛下都是大操大辦,卻每次都被太後喝斥。因為,這天會讓太後更加想念瑾瑜公主。眼前的熱鬧喜慶與她悲痛的思女之情形成鮮明的對比,故而會讓她更加痛苦,不會讓她老人家高興一二的。」
「那,我們怎麼辦呢?不去嗎?不送禮嗎?」。羅心素為難地說。
文婕妤胸有成竹的一笑「我是這樣想的,從明天起,我便會淋浴焚香、斷腥食齋,為太後抄寫《法華經》。」
羅心素眼楮一亮,幾乎是感激涕零地看著文婕妤,聲音都變得顫抖起來「謝謝姐姐指點!」。
文婕妤一向矜貴傲然的臉上露出一絲親昵,甚至挽起她的手「妹妹此話便是見外了,你我同時進宮,又有幸得陛下賞識。無奈人年輕、根基淺,上有皇後、貴妃、淑妃、賢妃,下面比我們更年輕更美貌的女子,咱們自是該攜手度過在宮中的日子,你說是嗎?」。
羅心素重重點了點頭「謝謝姐姐,妹妹定不負姐姐的關懷與信任。」
文婕妤點點頭,從自己手上抹下一只色澤晶瑩鮮麗黃玉鐲套在羅心素手上「從此後,你我姐妹一心,為自己掙一份天地。」
羅心素驚訝地看著那只鐲子,滿面緋紅地搖了搖頭「這太貴重了,妹妹受不起。」
「哎喲,我的好妹妹,嘴里叫姐姐,心里把我當外人嗎?」。文婕妤嗔怪地看著她,想了一下,主動從羅心素皓腕上抹下一只碧玉鐲套在自己手上「這樣行了吧?」
羅心素笑道「我那只可比不上您這只舉世無雙的田黃玉。」
「唉,這些東西身外之物而已,貴在人心嘛。」文婕妤不在乎的說著,挽起她向前面走去。
兩人又親親熱熱地說了會話,羅心素將文婕妤送到羅衣殿,才回到自己住的玲瓏軒。
「昭儀娘娘,您真要與那文婕妤結盟嗎?她所說的話可信嗎?」。常媽媽將服侍的人遣出去後,低聲問道。
羅心素笑了笑「這後宮哪有姐妹情深?哪有真正的朋友?不過是互相牽制利用,各取所需罷了。」
她眼楮露出一絲算計「你看到她腰上的玉佩沒有?那是陛下新得的一塊美玉,晶瑩膏潤、漿脂飽滿油性十足,是極稀有和尊貴的。我以為陛下會將它賞給皇後或是貴妃娘娘,不曾想竟給了她。可見她的寵信到了什麼程度!所以說,在這個時候她前來主動示好,容不得我拒絕或是拿喬。」
她輕輕轉動著流光溢彩的黃玉鐲「我根基太淺,娘家沒人,只有四處結善緣了。」話雖如此說,眼里卻流露出濃濃的不甘。
常媽媽低下頭,替她換了杯參茶。
她心里直犯嘀咕,文婕妤看上去雖端莊大氣,五官卻是硬朗有如男子,走路帶風,不見一絲女兒家的阿娜多姿,為什麼陛下就那麼寵愛她呢?
正想著,便看見殿門輕輕推開了一條縫,侍書半張臉露在外面,滿臉的焦急與為難。
她瞟了一眼半靠在榻上闔著眼楮的羅心素,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低聲道「怎麼了?」
侍書拉她出來,關上殿門,附在她耳邊道「嬤嬤,那個禧珍公主又向這邊來了!」。
「什麼?」常媽媽一听大急,轉了兩圈道「趕緊把院門關了,還有,馬上叫小丁在外面候著,如果這里鬧起來,馬上去稟報汪公公。」
一群宮女太監正浩浩蕩蕩地朝玲瓏軒的方向走來,前面走著一位身材削瘦的少女。
上身穿著淡黃色的短襦衫,配了一條草綠色的撒花裙,頭上的發絲卻梳了一個高高的纂兒,上面配帶著一頂紫玉珍珠冠。巴掌大的瓜子臉略顯蒼白,在陽光下幾乎可以看見淡藍色的血管。淡淡的柳眉下是靈動的大眼楮,粉色的小嘴緊緊抿著,臉上帶著一絲戾氣,破壞了她清麗的容顏。
她站在玲瓏軒的殿門外,看了看緊閉的大門,重重地冷哼了一聲,揚了揚尖俏的下巴。
後面的幾個小太監一涌而上,拿著手中的木棍用力敲起殿門來。
里面傳來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誰呀?」
「快開門,叫羅昭儀出來,禧珍公主駕到!」一個臉兒圓圓的宮女脆聲叫道,臉上帶著一絲傲然。
殿門開了,露出個小太監驚恐的臉,謙卑的跪了下去「奴才見過公主殿下,公主千歲,千千歲。」
原來頭戴珍珠冠的少女正是弘德最寵愛的女兒當今禧珍公主。
禧珍輕蔑的眼楮輕輕瞟過,旁邊的太監涌上來,將開門的小太監推到一旁,點頭哈腰的請進了禧珍公主。
羅心素盡量按住自己心中的氣憤,帶著一絲禮貌的微笑站在台階上,輕輕福了福身「不知禧珍公主駕到,有失遠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