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這張氏還真是……」平貴妃心情復雜的嘀咕了一句,面上有不忍之色。
「原來她以前是住在京城的,後來怎麼回了宣寧呢?」她問道。
「她在京城呆到十歲後,姑母念及她打小訂下的親事,又怕她年紀稍長後被有些親戚取笑成失母之女,所以便帶著她回了宣寧。」梅冷正解釋道。
平貴妃點點頭「你姑母才是慈善厚道的人兒,張氏也有她的福氣。」
梅冷正點點頭,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道「耽誤娘娘休息了,臣告退。」
「嗯,去吧,告訴你姑母,本宮向她承諾,只要有本宮在,張氏無虞!」平貴妃平靜淡然的臉上有一絲睥睨天下的傲然。
「謝娘娘恩!」梅冷正大喜,恭恭敬敬地行了磕拜禮才退出去。
「你都听到了,這事姑母心中有數,你千萬不要舉妄動。」平貴妃突然柔聲說道。
鳳穿牡丹十二座屏風後面,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姿輕輕走了出來。面色冷肅、眼楮如無星無月的夜空一般漆黑冷漠,有著無雙的矜貴,卻又不失淵渟岳峙的氣度風儀。
平敢當優雅的一掀長袍,坐在了平貴妃下首。
漆黑如夜的眸子看向平貴妃「他查到的,我都知道,我查到的,他卻不一定注意到了。」
「你還查到了什麼?」平貴妃一看他冷靜從容的樣子,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最近文婕妤與羅昭儀過往甚密。而且最近朝中有些人居然知道平家欲與梅家聯姻的消息。」他緩聲道。
平貴妃連連冷笑「如此一來,我這心中便再無疑問了。好計呀,拿張家當了馬前卒!還有這個文婕妤,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到處都有她的影子。廣結善緣,卻不爭寵,真真可疑。」她看向平敢當。
「您放心吧,已有人去查了。」平敢當把玩著手中的藍色彩釉瓷杯。
平貴妃笑著點點頭,一語雙關地說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個胡來的孩子,凡事謀定而後動。姑母以後再也不多操那些沒必要的心了。」
平敢當一牽嘴角。眼楮卻仍然清冷如霜「陛下已連接半個月歇在了玲瓏軒了,您不覺得此事有古怪嗎?陛下並不好美色啊!而且最不喜專寵某人。」
平貴妃抬手整理了一下鬢角「你不知道那玲瓏在世時便將陛下迷得五迷三道的,現在來了個姿容有七分相似,狐媚手段卻層出不窮的羅氏。當然有些新鮮感了。」說得滿不在乎。眉頭卻緊緊蹙著。
平敢當掀了掀劍眉。正待說什麼,面色卻突然一沉,一拍椅把。人已如彈丸一般急射出去。
平貴妃臉色一變,卻並不見驚慌,站起來向前掠了一步,手一翻,一柄雪亮的峨眉剌出現在手中。
「貴妃娘娘,有夜行人從金華宮掠過,大人跟上去了。」平正閃身攔住了她。
「你跟上前去,叫當兒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交給錦衣衛處理便是!」平貴妃急急吩咐道。
平正閃身追了上去。
平敢當像一陣疾風一般掠過腳下的金磚碧瓦,看著前面那抹如煙似霧的身影,暗暗感到心驚。
形如鬼魅一般飄忽不定,快如閃電、疾如風!到底是什麼人?有如此快的身法?
他腦海中閃現出兩個影子,一個是東廠的廠公粱雄;一個是陛邊不離左右的海公公。但是他知道,不可能是這兩個人。
那人身法雖快,但他看在朗月繁星下瞧得很清楚,身材瘦小,絕不是那兩個他心目中的頂尖高手。
眨眼之間,那人已向東西方掠去。
那邊是珍瓏閣,再往前便是昭然殿。
他停了下來,站在房頂上看向珍瓏閣,眼中閃過冷意。
「平大人!」後面響起一個略帶喘意的聲音,他知道後面跟著的是梅冷正,今晚是他當值。
他回過頭,面無表情的說道「沒追上!」
「那人的身法太快了,我早被他甩開了。」梅冷正擦了擦頭上的汗。
他想了一下,低聲道「你帶幾個人到珍瓏閣去看看!」。
梅冷正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心中涌起一股不安︰雪瑩就在賢妃的昭然宮!離珍瓏閣很近!
腳下一個趄趔,人已翻下了屋頂,向珍瓏閣方向奔去。
平敢當抿了抿唇,也向昭然宮方向躍去。
剛到昭然宮,便听見兩聲巨響,緊接著便是沖天的火光,正是珍瓏閣方向。
短暫的凝滯後便是各種驚慌失措的聲音響了起來,打破了皇宮冰冷而肅穆的夜色。
平敢當趁亂掠到了後殿,他早打听清楚了,雪瑩便是在這里養傷,只是從沒有機會進去親眼看看她。
後殿廂房里,張雪瑩也早被那兩聲巨響驚醒了。服侍她的詩經跟一個小宮女出去打听了,她半撐著身子看著殿門,眼楮一眨不眨。
好奇多過緊張。
一陣夜風輕輕刮進來,本就昏暗的燈光好像又暗了幾分,在她床前投下一大片陰影。
她身上一寒,身子立刻繃緊了,閉了閉眼楮,又悄悄睜開一條縫,屏氣凝神地望過去。
湛藍的直綴在昏暗的燈光下宛如黑色,身材高大修長,面容模糊,眼楮卻似晨星璀璨奪目,里面滿是關切與心疼。
「雪瑩,對不起,今天才有機會來看看你。」平敢當輕輕走過去站在她面前,俯身看著她,溫和清潤的聲音直叩她的心扉。
她心神一松,翕翕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平敢當借著燈光打量著她。
鴉青的發絲鋪滿錦枕,襯著她如梨花一般白淨鮮女敕的麗顏,女敕蔥綠的中衣更顯得露在外面的肌膚細如凝脂、吹彈欲破,胸前的美好若隱若現。
他眸子閃了閃,耳邊響起梅冷正在金華宮的話「……累得手直顫,卻也咬牙忍著……人沒灶台高……拼命忍著聲音,只眼淚止不住的掉……」他便覺得心中發酸,眼楮發澀了。
「外面是出什麼事了嗎?」。張雪瑩低低的聲音響起,有一絲好奇。
他柔和的笑了笑,安慰道「沒大事,你只管休息罷。還痛嗎?」。他指了指她的臀部。
張雪瑩搖了搖頭「不痛了,我還準備明天便回去呢!」
「對不起!」他忽然急促的說道。
張雪瑩驚訝地看向他︰關他什麼事?
「我沒能護好你,讓你受了委屈。」他眼中流動著厲色「不過你放心,我定會為你出這口氣的。」
「不!」張雪瑩大力搖頭,有些急了「不關你的事,你不要管。」她不要他摻進來。
平敢當笑了笑,好聲好氣地哄道「我又不是毛頭小子,我會小心的,保準讓人懷疑不到我頭上。」何況,已有人先下手了,就當是個前奏吧,希望禧珍公主福大命大,千萬不要死了。
「高夫人!」詩經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便是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平敢當一閃身,躲進了落地的帷幄後。
張雪瑩看向剛進屋的詩經「外面是出事了嗎?那麼大的聲音。」
詩經點點頭,含糊地說「是出了點事,賢妃娘娘吩咐,叫咱們歇息,不要亂打听。」
應該是出大事了吧?!張雪瑩心中暗付,想起平敢當剛才的話,眼楮看向帷幄後,本來露出來的靴底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悄悄松了一口氣,閉上了眼楮。不問、不听,不看……!明天一定要出宮回家去。
珍瓏閣外面錦衣衛重重圍在那里,燒紅半邊天的大火已經撲滅,正冒著濃烈的煙味,燻得人喉嚨直癢癢。
禧珍公主一臉焦黑的由宮女扶著,呆愣愣的看著面前的斷壁殘垣,張著嘴想哭卻嚇得忘記哭了。
弘德衣衫稍顯凌亂的從御輦上下來了,一看見禧珍公主便將她一把摟進了自己懷里。禧珍公主這才回過神來,哇一聲哭了起來,淚水沖得臉上白一道黑一道的。
「太醫、太醫快過來給公主瞧瞧,可有哪受傷了!」弘德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來不及詢問,一迭聲地叫道。
梅冷正皺了皺眉,他將目光調向此時又是哭又是罵的禧珍公主,覺得她簡直有如市井潑婦一般讓人厭惡與輕視。
第二天,禧珍公主被大火燒了頭發,皮膚灸傷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宮,上上下下的人不由在心底悄悄齊念一聲「阿彌陀佛!」。
因為她的人緣實在是「太好了」!
張雪瑩卻堅持向賢妃辭行了,整整十日了,傷已好了七七八八,在這座深不可測的宮里越呆得時間長,她就越是覺得胸悶氣短,外加心塞心寒。
賢妃誠意誠意的挽留了一番,听到她要回去為亡母的生忌做準備後,才勉強允了。
除了滋補藥材,又另送了一小匣子金錁子,全是打成了花的樣式。看得張雪瑩暗暗點頭,果然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賢妃,這麼一改造,金子都少了銅臭,多了雅意。
賢妃叫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大宮女四書送她歸家。
剛走到殿門口,便遇到金華宮的玉華嬤嬤,身後領著兩個小內侍,手中捧著一大堆錦盒,笑容滿面的迎上來「奴才見過高夫人,夫人這是要家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