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吳太醫走了上來,吳大人示意一旁的師爺給他搬來一個小杌子,讓他坐下。
「吳太醫,請你說說你給高府老平氏把脈的情況!」吳大人說道。
「是,吳大人。熊貴大人在十幾天前請老夫去高府給他堂妹的婆母平氏診治。但老夫,高老已病入膏荒,藥石無靈了。」吳太醫捋著長須慢騰騰的說道,還搖了搖頭。
「高老是病還是中毒?」吳大人向前傾了傾身子。
吳太醫捋著胡須的手頓了一下,想了一下道「是病,是種老夫診治不了的怪病,只覺得她氣血虧虛的厲害,藥不受補,補之不受。」
「好,在高老去世當日,高府又曾請你前去,據說是一瓶補藥中了毒藥是嗎?」。吳大人又問道。
「是的,那是一種十分奇特又霸道的毒藥,老夫生平竟未∼見過。」
「那依你看,高老的病是用了此藥引起的嗎?」。
「這……老夫不好判斷,不過,給高老把脈時,的確沒有她是因為中毒而引起的重病。」吳太醫慎重的說。
「好,麻煩你了,請!」吳大人此時滿意了,也松了口氣。
有疑點最好,便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是張氏毒害了自己婆母。
「羅大人,依本官看,此案疑點重重啊!」吳大人嚴肅地看向羅大人。
羅大人緊繃的臉上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悠悠地答道「高老去世當日。裝著養榮丸的藥瓶掉下來摔碎,那只黑貓跑進來吞食了幾顆,所以毒性才發作得那麼快。高老一天一顆,而且平日又在用其他的藥,是不是便解了幾分藥性?」
吳大人沉默了一下「你我俱不是醫者,不能清楚分辯。這樣吧,咱們照實上折子上去,請陛下定奪。」
「好,依吳大人的!」羅大人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兩位大人,民婦有話要說。」張雪瑩開了口。
羅大人皺起眉頭。吳大人已搶先一步開了口「張氏但說無妨。」
「謝兩位大人!」張雪瑩向吳大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這養榮丸是我早就制出來的藥粒。是針對年高的婦人而制的。里面所用的藥材均為溫補,絕不會相生相克產生毒素。這藥我伯母、方、平、杜老都曾用過,反映很好,從無一人出現過不適的癥狀。我婆母平日也服用過。上次她來我莊子。因她身體不適。我便又送了一瓶給她,當時楊枝搶先一步接下了。」說到這里,她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楊枝。
楊枝聞言身子一震。急忙抬頭道「張,奴婢只是見老暈了,才接到手里的。」
「當時情況混亂,我也只是隨手從架子上拿出一瓶來,你也承認這藥是保管在你手中的。那我是不是可以懷疑是你在藥中下了毒?」張雪瑩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道。
「,您、您怎麼可以這麼冤枉我?」楊枝臉色煞白,顫著聲音問道,十分無辜而可憐的樣子。
張雪瑩冷冷地看著她,繼續道「收拾東西那天,你因受傷本該在下人房休息。卻突然未經通傳的跑到老房間來,而且還那麼巧的打碎了藥瓶,恰巧黑貓在這時又跑了進來,一進來便直奔著你的方向而去,吞食了幾粒藥丸。兩位大人,您們真的覺得這一切都是巧合嗎?那也未免太巧了些吧!怎麼像是連環計一般,環環相扣呢?」
楊枝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頭低得幾乎踫到了地面,嘴里小聲道「不是我,不是我!」。
吳大人欣賞地看了張雪瑩一眼,轉首看向羅大人「的確是太巧了,太巧的事情挨在一起,便成了故意布局似的,您說呢羅大人。」。
羅大人一拍驚堂木,冷聲道「楊枝,你為此案的關鍵證人。有些話,有些事你可要想好了才答啊!」。
楊枝被驚得猛地抬起頭來,當對上羅大人那陰冷的目光後,臉上便無一絲血色了。她看了一眼張雪瑩,眼神錯綜復雜,灰白的嘴唇輕顫道「,您當真要逼死我麼?」
張雪瑩心中一震「你要干什麼?」話還沒說完,楊枝卻猛的從頭上拔下一根銀釵,狠命向自己咽處扎去。
吳大人震驚地站了起來,羅大人露出一個冷冷的笑。
張雪瑩急忙向她撲去,卻被噴薄而出的鮮血濺了一頭一臉,她顧不得那燙熱而腥臭的味道,將手按在楊枝動脈處,只一個勁地問道「楊枝,你為什麼要害我,是誰叫你這麼做的?我跟你無怨無仇!」
楊枝露出一個淒涼的笑,似乎還有幾分不甘與嘲諷,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叫道「是張雪瑩害死老!」,頭一偏,身子癱在了堂上,一雙大大的眼楮幾乎奪眶而出,猶帶一絲怨毒,死死地盯著張雪瑩。
「不,她是畏罪自殺!她要的就是死無對證!」張雪瑩身子瑟瑟發抖,卻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恨,還是因為怕。
「真是一出鬧劇,還活生生逼死了一個無辜的人。」羅大人冷笑著拍了拍手「張氏,本官真是佩服你舌燦蓮花的本領啊!若不是你故意步步緊逼,楊枝怎麼會被你激得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用自己的性命來指責你的罪惡!」
「不,她說謊,我沒有殺我婆母?」張雪瑩強迫自己忽略掉慘死在自己面前的楊枝,重新冷靜下來。
「殺人要講究動機,我為什麼要殺害我婆母?」她抬頭問向羅大人。
「動機?很簡單啊,高府的下人都可以作證,你一向驕橫跋扈、任性恣意。下不睦夫君,上不敬婆母。你還曾經硬是把你婆母保下的婆子活生生的杖責而亡,把你婆母氣得暈死,是也不是?」羅大人露出一個厭惡的笑意。
「此事說來話長,您不能斷章取義!」張雪瑩沉呤了一下答道。
「說來話長?斷章取義?這都是借口,是你心虛吧!」羅大人冷哼道。
「大人似乎對我誤解?很厭惡我,對我的案子早已先入為主,這對我很不公平!」她看向羅大人。
羅大人冷笑著一揮袖子,側過頭去,看向吳大人「吳大人,陛下命你我二人共審此案。但這張氏你也看到了,的確是狡辯連連,油鹽不進,依下官看,還是用刑吧。」
「這……!」吳大人為難了。
「遇上此等惡劣的人命官司,用些小刑讓犯人早些招供本也是情理與律法之中的。」羅大人又說道。
「不,再等等!」吳大人態度強勢的說,神情卻有些焦急。
「張氏,現在的情況對你很不利。你的懷疑與證據僅限你一人的推測,楊枝的死對你很不利,吳太醫也不能證明你婆婆的死與你的藥無關,你可還有其他證據或是證人?」吳大人問道。
張雪瑩細細想了一下,有些絕望的搖了搖頭。
「那你仍然拒不認罪嗎?再不認罪,我可要上刑了!」羅大人一邊說,一邊對一旁的衙役招了招手「卻取些輕巧的刑具來,咱們這位張可受不了那些粗魯的。」
「慢著,這樣吧,今天也不早了。讓張夫好好想一晚,再繼續。」吳大人咬了咬牙,終于飛快的說道,而且將手一揮「退堂,將張氏帶下去,去通知高府的人將楊枝的尸體領安葬。」說完,便站了起來。
羅大人面上露出深深的不滿,大大吸了口氣才勉強點了點頭「依吳大人便是。」,一甩官袍走了出去。
「張,形勢對你十分不利啊!」吳大人急匆匆的說了一句。
「大人,請您想法將楊枝一事告訴梅鎮撫一聲,讓他查查楊家兄妹。」張雪瑩腦中飛轉,終于低聲對吳大人說道。
吳大人頭也不回的點了一下頭,走出大堂。
走出大堂的吳大人心中十分復雜煩燥,他想起之前那位口出不敬之語的何大人,想起高俊踫巧送來的那位「一柱香!」。又想起那夜在春風得意樓的那兩位貴人……越想,他就越心慌,越想,他就越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事若辦好了,自然有人承他的情,可是若是辦不好,或是找不到有利張氏的證據,丟官事小,這命……!
他感覺自己是騎虎難下了。
「吳大人,我家主人在春風得意樓二樓雅間候你。」一道清晰的聲音傳進他耳里,吳大人從沉思中醒過神來,只看到一個匆匆而近的人影漸行漸遠,衣著普通,毫不打眼。
他看了看大理寺外,百姓已三三倆倆的散去,羅大人的轎子已走遠了,自己的隨從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神情有些莫名其妙。
他咳了一聲「青龍街!」,然後坐了上去,是誰請自己?高俊嗎?
吳大人的轎子在青龍街轉了一圈,買了一套文房四寶,然後又到朱雀街給自己買了一只玉鐲,最後停在兩街的交匯處,他叫轎夫與隨從等在外面,自己上了「玉溪樓!」。最後從玉溪樓後門溜出去,到了另一條街的「春風得意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