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屋檐濕濕的低落大滴大滴水晶般的光芒。
綿綿不絕的細雨在早晨清爽的風與空氣中絲絲擴大聲響漸聞;在小院微微見潮的地上擊打出一個又一個暗色水斑蔓延成片;也在少年的眼簾里幻化為阻隔視覺的朦朧雨霧。
雨滴落在院子里布局看似雜亂、實則玄妙非常的花草上摩擦出竊竊私語般的微響就好似這些無以名狀的植物也有著繁雜的思想向著園內的人兒善意地輕笑。
「天氣預報這種東西果然還是沒有多少可信度啊……」少年葉二坐在屋檐保護下的台階上仰頭望著灰蒙蒙白的落雨天空出了一聲感慨般的嘆息「這麼快雨就下大了要不是看見你我可就在外面‘免費淋浴’嘍……」
說這話的時候他偏頭望著自己身側一無所有的空氣嘴角的笑容越溫和。
沒有人回答葉二卻似乎听到了什麼答案似的笑道︰「別著急香兒。我讓櫻兒做早飯去了她手藝很好的。很快就有東西吃了。」突地又一皺眉他抬手虛空一摟像將什麼擁進懷里一邊左手撫模著什麼道「你很害怕櫻兒麼?不用的她這個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對誰都這樣……不是針對你的香兒。」
若是讓世俗世界中的他人看見此時少年的行為大約多半會以為這個孩子腦子被雷劈壞了說不準還會將他歸入危險的神經病人一類——可在這荒原景致的小院里事實上的觀者卻只有一人——小院天井對面的廚房里、在窗邊忙活著早餐的千羽櫻。
此時這容貌甜美的少女正抬頭望著對面的少年嘴角露出一絲「危險」的笑容。
「媽媽也同意了……從今天起香兒可就是我的小妹妹了。」毫無所覺的葉二已經輕拍著虛空中的什麼東西聲音溫柔地「嘮叨」著︰「你看你身上的衣服好孩子可要干干淨淨的……待會先去洗個澡香噴噴的再換身新衣服……」
「拜托……」千羽櫻有些不堪地掩面低頭嘴里止不住嘀咕有些難以理解的話「一個來自死靈世界的幽魂怎麼可能洗澡換衣服……害怕是自然的她要是敢做出什麼不利于你的舉動就只有掐滅她的生命之火了。而且……引狼入室似乎也不是這樣的……」她空閑左手低垂的指尖一顫蒼穹外虛無的天幕一閃少頃轟然一聲炸雷響起驟雨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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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無幻境的結界之外隨著時間毫不停滯的流逝這一日的天空也愈加明亮。霞光氳彩從高空雲層的縫隙間透出臉來劃下似油畫風格、濃墨重彩的數十道天光照得晴空之下秋葉市這片本不該存在的廢墟越沒有真實感。
荒蕪的殘牆斷垣竟給人一種殺伐剛剛結束的戰場的感受——高低不一的混凝框架間凌亂殘存的幾根金芒斜斜刺穿地面其下的殘破尸身有滲透泥土的血腥。光影隨意而特異的組合下像戰士殘破的刀劍聳立像在傳遞著來自遙遠時空中的一縷悲涼。一切的一切在光線的照耀下變成了肉眼不可辨識的一片朦朧。
而天空中巨大的冰球在輝芒中折射出鑽石般的迷人光暈幾乎成為讓人無法目視的神跡。在它正下方冰球中尸龍的龐大投射出散亂的影依稀是交雜錯亂的骨架模樣卻有幾分猙獰的意味籠罩著輕舞飛紗中那個冰一般的女子。
「冰天綾」幻化收回體內風幻雪終于收劍緊繃的心神松懈之後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無力地萎頓在地。強行催運的咒文吸取了她乎尋常的元氣現在的風幻雪力量比一個尋常女子還要不如。
「雪妹……你沒事吧?」一旁踉蹌行來的強浩開口問道俯身去扶她。
風幻雪只是搖了搖頭。若是在平日里一貫孤傲的她是不允許強浩用這樣稱呼自己的至少在結婚前不允許——即使兩人婚約的期限已然臨近——但現在這個時候她沒有力氣也沒有那個心思去反駁任由強浩將自己的手牽在掌心。
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風幻雪猛地偏頭看向葉天然的方向……
廢墟的另一邊原本濃重的黑色霧瘴在晨光的洗滌下已然淡化而籠罩在千羽櫻小院外的屏障依然如同不可侵犯的神之領域將所有的異常排斥在外。
「魔師」鬼夜的身形再次向上拔高數丈飄浮于小院無形的隔膜前。他身上的衣衫出現了數處撕裂和血的痕跡背後那三對黑色的墮天使羽翼竟頗為凌亂不斷地拍打在身後隔膜上濺起水紋般的波動不時有碎裂的羽從翼上墜落。而在他周身繚繞的白色煙氣乍看去竟如同著火了一般……只是在兜帽下的陰影里仍無法看見鬼夜絲毫的表情唯有那雙血眸的噬人凶光越顯得恐怖。
下方葉天然半跪于地仰頭望著上方的鬼夜銀白長交錯雜亂、狀若瘋狂口中獠牙上滿是血水滲出縷縷白煙。這時候任誰都可以看出在他那妖異化的眼眸里寫著怎樣嗜血殺戮的陰森光芒。而在他身前那不斷蔓延的鮮活血跡卻分明顯示著葉天然目前的身體狀況似乎比鬼夜只壞不好。
而牆邊依靠著的6子建此時則已經合目進入了自我療傷的狀態……
憑借妖角凌厲和無視任何西方防御性魔法的特性以及強化了數百倍的反應神經、計算能力——葉天然與鬼夜交手四十招後便模索出了本不擅長近戰的鬼夜身後六翼習慣性的運作規律但是他此時仿佛滲透到本性中的那種狡黠和陰毒卻使得他隱忍到七十余招之後方才突然難——鋒芒急、身化四影體內細胞間充斥的白色寒意更運行到極限飽含殺意的一擊真真切切地刺穿了鬼夜腰月復的肌理……
只是隨後那強行運作力量的反噬……也不是那麼好受的呀……
「呵呵呵……哈哈哈……」突兀地半空中的鬼夜先是壓抑式地輕笑隨後迅轉變為猖狂的長笑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傳說是真的……你果真是一個懦夫!」
眼神如狂葉天然似乎沒有听到他的話支撐身體的右手上鋒利的爪一緊在地面殘存的青石板上毫無阻礙地摳出寸余的傷痕作勢欲撲。
「七重天堂。這就是七重天堂麼……果然名不虛傳啊……」鬼夜俯視著下方的妖化少年血眸中的光亮越暗紅透出漫溢的殺意「可惜……再怎麼強你也只是個懦夫而已!」
連續被稱為「懦夫」連閉目的6子建都微微睜開眼楮望著身前葉天然半跪的背影。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人都渴望著逃離現實逃離自己不願意思考的某些事物——偏偏有這樣一種力量存在它可以讓人月兌離現實世界的喧囂浮華它可以讓人遠離塵世人間的黑暗與罪惡甚至可以說有了它你就可以達成自己全部的夢想。
只不過它是一種月兌于世界一切存在之物。一旦擁有了之後你也將不再是你而幻化成為存在于你靈魂中迷夢般的一場幻想。
在西方它被稱為「禁忌之術、七重天堂」——神所禁止觸及的領域卻也是能夠遠離一切的理想的歸宿、故鄉和天堂。而在身處的這個有著五千年古老文明的國度它有一個更富有詩意的名字——「皇悢」——皇者的悲傷、王者的眷戀。
「黃粱一夢」只不過世俗之人陰錯陽差的牽強附會。
擁有過「皇悢」力量的人無一不是曾經站在世界巔峰的絕世人物偏偏在這些人的心中哪怕擁有了整個世界也無法擁有他們最想要、最珍惜的東西——那些只能存在于過往回憶與午夜夢境中的銘記之物……
度朔之山昏黃古海林非魚身畔沉睡于煙薰夢幻中的那個女子……
皚皚冰川千里封禁畫地為牢後相守數十個世紀的影子……
九霄雲外異界之星無盡深淵下玫瑰花叢里零亂凋謝的羽……
地殼無間恍若地獄深紅世界里寂寞悠然滑落的那顆藍淚……
「情」之一字不若如是。
由「天清幻心」中的負面影響衍生出來的這種力量仿佛一個並非真實存在的黑洞籠罩著這世上所有的悲歡離合——在你的意識之中它可以近乎完美地模擬創造出其它的靈魂甚至連最親近的人也無法區分之間的區別……而與「幻心」唯一不同的一點是——原本的你自己會沉睡于心靈最深處的寂靜之地、靈魂最本源的地方在那里不被任何人侵犯和打擾在那里有著你所想要的、甜美夢境一般、一切的完美。
沒有外人知道那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因為在那個世界中的完美是任何人、即便是神和創造者本身都無法月兌離的一場沉醉——並非虛無空虛、不切實際的泡沫而是雖然月兌離于真實之外卻實實在在能握在手心里、沉甸甸的異樣幻想……那是……
幻想即是一切的世界。
虛空中有什麼東西砰然一碎……葉天然竟也是「皇悢」的擁有者?!
鬼夜的聲音極大全身月兌力的風幻雪听聞在耳中全身竟不由一顫但漸漸卻又平靜了下去——想來也是應該的吧……能夠創造出毀滅坑的力量吸引邪皇血煞魂的極端體質以及一直以來經歷的一切都證明了葉天然絕對不是以前想象中的那個好好先生……這個人說不定才是最可怕的……自己和他的距離就那麼越來越遠了呀……
「怎麼……會想到這些……」思緒及此風幻雪心間突如鹿撞有些惶恐起來「不應該的我跟他之間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反復自我催眠似的反駁後風幻雪冷艷的面容一寒再次恢復了先前漠視一切的作風。
而恰在此時「魔師」鬼夜猖狂的大笑也嘎然一止。視線突然扭曲的瞬間他掌心重新浮現地、火、水、風元素的四色光體隨即身後六翼在舞蹈蔓延的黑色衣衫中迅淡化直至于消失——雖是消去了羽翼鬼夜身上那種可怕的壓迫感覺卻更加強烈連被千羽櫻力量守護著的屏障也產生了一陣搖曳的振顫……
四元素的光體隨即向著鬼夜的胸前聚集色彩的融合並沒有產生白色的光輝而是進入了一種泯滅似的黑色漩渦之後。「魔師」唇邊永遠可怕的咒語已然低吟︰
「……」
「‘。」
「’te。」
「。」
「。」
「。」
「‘!」
「墮天使斂翼態!?大火焚皇咒!?」數百丈外清晨的光幕終于抵消了先前遮擋視覺的霧氣一直觀望的那衣著性感的女子突然從斜躺的狀態驚異坐起舉手一推間險些將擋住她小半視線的、鐵塔般的漢子推下高樓……只是這一動作也惹得旁側一直紅著臉的小和尚不得不又看了她一眼。
女子卻毫不在意地訝然一聲︰
「這家伙……難道真的是地獄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