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地方至今仍未被人涉足。也有很多曾經繁華的地方在時光沖刷中化為荒涼無人的廢墟。一飲一琢一榮一枯冥冥之中似有天定或是命運流轉如輪的時候已然顛覆世上這僅存的文明印記。
從沒有一種生物會像人類這般數次沉溺于自我種族之間的殺戮也沒有生物會像人類般創造不需要的毀滅必須要的……
巍巍昆侖綿延千里不知隱藏多少秘密卻也如這俗世一般由「人」主宰。
雖然未入雪峰山中的夜色卻是布滿了寒意凝結的霧氣像是有形有質的灰白色帷幕籠罩著叢林中暗影重重搖曳的斑駁色彩。層次分明的那些高矮植被之中人跡恍然而過如同虛幻僅留下斷枝折葉鋪就的細微通行痕跡。
「呼」然一聲風嘯林間一株兩人環抱的大樹轟然倒塌驚起宿鳥無數。天空中冷如霜煙的月華隨即穿過原本樹木枝葉封擋的空洞直落在低矮的灌木叢中照的四周的景色略微清朗起來……也映得殘余樹根旁幾人的身影越明顯。
「咳咳……」有女子縴細柔弱嗓音在夜色中輕輕咳嗽著。
「雖然有暴露行跡的可能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一擊建功的「意劍」神色並未有絲毫緩和手中半人高的碩大折扇一疊合起隨即回望身後二人「殿下當年設下的防御陣法大半還在運行想必現在的‘枉死城’中仍有‘逆天部’殘留勢力。」
「可惜了這樹原本活得自由自在卻因為成了陣法的陣眼而招來死亡……」葉新抬手撫過樹木刀切般平整的切面微微嘆息了一聲「上次听你說過六部中‘逆天部’專長機關陣法若是得到他們助力在城中行事應該方便不少吧?」
「殿下您最好別這麼想……」意劍肅容道「千年之後的逆天部很難說還是不是本教一員……我們雖然此時還在枉死城外圍城中的規則卻已適用所以殿下萬不能輕信他人。」
葉新抬頭凝望了她片刻︰「連你也是一樣麼?」
「是的……連我也是一樣。」意劍輕聲低語略微頓了下又道「我有種預感我跟殿下很快也會分開。就像是……他們一樣……」
兩人黯然回頭——由遠處及此的道路上層層疊疊的陷阱痕跡如同一條巨大蟒蛇的花紋延伸向遠方而其兩側橫死的那些身中陷阱的人的尸似乎違逆了生死之間的法則正隨著林間穿梭的風聲迅化為晶瑩飛灰……
「他們還會回來吧……」葉新的聲音有種難耐的孤獨。
「他們不過是回歸死靈世界去罷了……殿下。」意劍略帶展顏地一笑道「對于我們這些已死的亡者來說生是毫無意義的。只要找到兩個世界間的狹縫自然能夠回來。」她隨即轉身朝向前方手中如同短棍的扇骨一揮在林間破開道路。
「毫無意義麼……」葉新在原地呆了一呆隨後牽起身側林輕蟬的手指——九音這個與軀體不相符的靈魂正用一種嗤笑似的目光盯著他卻並不反抗葉新帶著自己前行……
穿過眼前的這片灌木叢竟是一處荒蕪的空地從空地向兩側望去依稀可見斷斷續續的荒廢痕跡就像是一條許久沒有使用過的道路唯有野獸踏足形成的「獸徑」在那些空地之間穿梭而過將所有的道路遺跡串聯起來。
道路的兩側有灰白色、陳舊破損的怪獸雕像一直延伸到地勢更高的方向……
前方領路的意劍停下腳步回身開口道︰「我們似乎找對了方向這條路還是當年殿下迎親時築……」話語突而一頓似乎是觸及了某種禁忌的話題她又即刻沉默了下去。
一旁九音略帶好奇地瞥了葉新一眼像是在說「你這個家伙還有成親的時候」。看她那弱不禁風的孱弱身子似乎還處在喪失仙力的虛弱狀態——只是凝固于軀體上的靈魂又好像在證明︰並沒有因為她力量的空虛就導致林輕蟬的身體完全死寂……
未等葉新開口說些什麼意劍的表情已然轉為凝重手中大扇微抬道道紫色波光于扇骨上蕩漾開來︰「看來由這里開始我們要面對一些真正的麻煩了。」
荒地四周——也即是原本的道路兩側——那些本為死物的雕像轟然碎裂!由其內部現出的一個個黑色身影紛紛散著嗜血的殺戮之氣向著場中三人包裹而來……
不需要任何語言雙方均已明白自己身處的地位交雜紛亂的靈力與斗氣頓時在荒地席卷驚得四周地鼠、野兔之類小動物紛紛倉皇而逃一時嘈雜混亂之聲四下響起。
「殿下如果我們意外分散的話你只要沿著地勢一直向下就能到枉死城……」淡淡交代了最後一句意劍手中大扇「呼」然展開盈盈紫光掩去她半邊容顏。對手無法看見的陰影之中這個女子的眼眸卻已化為動人心魄的晶瑩藍色。
此時意劍臉上的神情像是有著某種沉湎迷離了千百年的寂寞逐漸從嬌女敕似雪的肌膚下泛起。除此之外似乎還有一種強者對于弱者的蔑視漸漸帶出淒冷如霜的殺意來……
「看來我們真的離開太久了……不過是看門的傀儡鬼也想在我面前放肆麼……」意劍的聲音更冷——大扇輕舞空氣中兩道紫光以肉眼難辨的度一閃而逝最為接近三人的四道黑影頓時化為無血的肉末四下飛散!
「我可是千年前僅次于四邪將的魔姬呀……」——
宿鳥驚飛漫天閃過攪動月影其下那濃密林蔭的遮罩下山間霧氣彌散在這樣的環境中便是半個時辰前有人踏過的痕跡也會變得不是十分分明起來……
此時林間一處殘破的陷阱邊緣卻有一個衣衫厚重的身影身姿輕盈矗立在草木葉尖一輕一重間讓人有一種視覺錯亂的難受感覺。樹影婆娑的掩映下這個身影的面容模糊只可隱隱看出他是在搜索地面上有人通過的痕跡——而其中最容易辨識的自然是已經被觸的陣法和陷阱了。
「連陣眼也破了……還真有些本事。」許久神秘人出一聲冷冷的低語——從聲音听來「他」實際上應是「她」——事實上這該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子。
突而神念一動她原本欲向前行的動作悠然一靜偏頭看向右側上方沉如墨色的樹梢︰「既然有著這樣的實力閣下該沒有必要再鬼鬼祟祟吧你是六部中哪一部部下?」
空氣中的微風仿佛靜止了剎那樹梢之上悠忽間現出一個詭秘的身形來卻是如同蝙蝠一般倒吊在縴細的枝椏之上。濃重夜色中只見兩點殷紅的目光死死盯著樹下葉尖上的女子︰「居然能覺察到我的‘天羅隱’小丫頭你還真是有些手段……這倒是讓人期待了……」
他的話像是有些缺失邏輯樹下的女子卻似絲毫沒有在意只是微微仰頭道︰「如此說來你並非六部中人了……很好。只要你能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倒是可以饒你不死……」女子的語氣平淡中隱含冷漠如同殺死眼前的這人不過是她動動手指的簡單。
「嘎嘎……」樹上之人出幾聲怪調的尖笑語氣隱含怒色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女圭女圭已經有四十余年沒有人敢對大爺這樣說話了……也好大爺我就喜歡這樣的調調恰巧門中還差幾個上佳的爐鼎小丫頭資質不錯倒是勉強可以留用……」
「憑你這句話死上一百次也不為多……」女子的聲音里沒有絲毫情感波動淡淡道「但是很可惜你這樣的廢物最多死上一次而已……我卻不想髒了自己的手。」陣風撫過她齊腰的長微微飛散映出淡淡藍色卻是偏頭望向另一個方向。
「哎呀呀這可真是為難呢……」像是察覺了女子的目光濃郁的樹頂之中月光一散緩緩落下一個白衣古裝的俊彥男子來開口便是詭秘笑道「雖然我個人很想幫姑娘剪除了這只蒼蠅但是我的職責並不允許我隨便出手呀……」
樹梢上倒掛的怪人身影微晃語氣略帶驚疑地開口道︰「這不是月印先生麼身為‘七星’之一的你不在枉死城中好好享受來‘靡空下層’有何貴干?」
「七星?」樹下的女子隨即冷笑了一聲「這還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正是正是」听得女子這般譏諷月下的白衣男子卻是毫無尷尬之色地繼續笑道「姑娘這句評價怕是月印十年來听得最中肯的話了……不知姑娘芳名月印可有榮幸與姑娘你共進晚餐呢?我可是知道枉死城中一家不錯的小店價格實惠童叟無欺……」
這人先前口中說倒掛的怪人是蒼蠅此時喋喋不休的樣子倒更勝蒼蠅一籌。
「閉嘴。」樹下的女子毫無听他嗦的閑情雅致冷哼一聲後白衣月印口中的聲音戛然而止便如那一瞬間他的嘴巴被牢牢縫死了一般。
樹梢怪人眼中厲芒一閃嘎嘎怪聲道︰「小丫頭你怕不是這‘靡空下層’中人吧。否則又豈會不知枉死城‘白衣月印黑夜殘城’的名號……要知道對于擅闖枉死城的外來者我們可是毫不留情的扒皮卸骨……若是你此時歸順了大爺我倒還有一絲生機……」
「不然不然。」怪人的話還未說完另一方月印卻已經重新開口道「以姑娘你的實力枉死城大可去得……妖蜘蛛你莫非是怕了這位姑娘想要故布疑陣借機遁形!?」他口中雖是估計的語氣但看對方听聞此言後微微波動的靈力氣息顯然所言不虛。
「月印先生我可不是什麼叛逆者!」妖蜘蛛當即怪笑道「你若對我出手可是大大有損你‘白衣月印’的名聲若是讓‘殘城’先生知道了……」他並未將話語言明。
樹下神秘女子的聲音卻是帶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詫異緩緩道︰「能這麼快從我的冰封結界中掙月兌出來你倒像是有匹配你名聲的實力……但是也僅限于此而已。」聲音一寒原本就涼的夜間空氣中竟更多了幾分奇異深寒的刺骨冷意。隨即猶如極冰兩極般的強烈靈力迅漫開將方圓數十丈內的霧氣統統化為霜華落下……
妖蜘蛛倒吊的身形猛然一折回收像是估量出自己根本不是在場另外兩人的對手似的迅向著叢林深處逃去——只是那躍出只剩余殘影的身法在另外兩人眼中恐怕是比蝸牛還要緩慢的動作——空中藍芒一閃像是數道極細的絲線劃過妖蜘蛛的身體突然以一種扭曲怪異的姿勢定格在了半空中!
失去了霧氣的掩飾冷冽的月華中立于草木尖端的女子的面容也是迅清晰起來……一種默然與嫵媚糾結的冷艷像是林間月兌于世界的精靈靜靜展示在白衣月印的面前。
月印竟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略帶夸張的贊美表情里一絲異色閃過。
「月印是麼?你在枉死城的地位似乎很高啊……」女子微曲于胸前的指尖有晶藍色的光芒幽幽閃現。她看也不看半空中的妖蜘蛛一眼而是凝視著月印的方向「我希望你能老老實實合作因為我實在不希望將你變得跟這家伙一樣……」
指尖一顫。凝固于空氣中的妖蜘蛛的身體頓時像是被無數刀劍切割過一般化為數十道肉片隨後被寒冰徹底冰封像是堅硬金屬般「嘩嘩」墜落在了灌木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