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咯 了一下,心道糟了,想避開去,又怕來不及,見所有士兵軍醫,有傷沒傷的都掙扎著跪了下去,忙跟著跪下,只求別被看見。
耳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我一驚知道是成憂,只听他道︰「皇上有令,傷兵免跪!其余人做你們自己的工作,皇上只是來這里尋個人。」
我打了個抖,正待神不知鬼不覺地往後移,身前驀然感覺到涼颼颼地冷風。只見人群自覺地讓出了一條道,人人露出疑惑不安的神情,卻在那天生的帝王面前,絲毫不敢顯露出來。
通道的盡頭,一身錦衣玉袍,威儀四射的衛聆風正含笑看著我。只是,那笑容,怎麼看都讓我生出陣陣寒意。
我心道,破罐子破摔得了。索性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嘴角勉強扯出個笑容。
「玩夠了?」衛聆風抬手擦掉我臉上的血跡和污漬,我看到他雪白的衣袖上漾開鮮紅,忙退後幾步,尷尬道,「不!不用了!回去洗洗就好。」
手腕一緊,我又硬生生被拽了回來,僵硬灼熱的呼吸吐在耳畔︰「想讓朕當眾抱你回去嗎?」
開……開什麼玩笑?!我一驚,慌忙停止了掙扎,任由他細細將我的儀容整理干淨。溫熱的指尖輕輕擦揭,或者說流連過我的臉龐,我忍不住顫了顫。
衛聆風仔細端詳著我的臉,終于露出個淡淡的笑容,忽然嘆出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朕還是想抱你回去……」說完,也不等我答話,手臂一伸,身體竟已然騰空而起。
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家伙。我看到周圍士兵震驚的眼神,張成型的嘴巴,直在心里大罵,卻又不敢太過掙扎,只怕他一怒之下做出更離譜的舉動。
「瑩若……」劉錦鴻顫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衛聆風凝如遠山般的雙眉輕輕一皺,面上的笑容掩去了大半。
成憂臉色一寒,喝道︰「放肆!娘娘的名諱是你可以亂叫的嗎?」底下的士兵軍醫統統倒吸了一口涼氣,再看向我時那目光……
我翻了翻白眼,看向衛聆風︰「我還有話問他。」
衛聆風悠然一笑,抱我的手收緊,聲音還欠扁的磁性好听︰「朕準你問了。」
的!我想抓狂,這叫準你問了?在你懷里,在那麼多人面前,你叫我怎麼問?
「瑩……娘娘!」劉錦鴻撲通一聲在我面前跪下來,聲音哽咽,「我……臣知道你的醫術超群。求求你……求求你,救救瑩月吧!」
說完,他不顧自己手臂上的傷,拼命磕頭,完全不顧那在地上暈開的鮮血。
我嘆了口氣,藍家的那一切對我來說真的已經煙消雲散了,試著救救又何妨呢。我露出個淡淡的笑容,柔聲道︰「好,我試試,但不保證能醫好她。」
「謝……謝謝娘娘!」
衛聆風象是看不下去了,抱了我轉頭就走,我忍不住回頭對身後呆若木雞的軍醫喊道︰「師父!記住他們的傷口不可踫水,麻醉藥不能多用。明天我再過來。」
那軍醫茫茫然地點著頭,待我走遠了,還隱約听到他的聲音︰「我是不是在做夢啊!皇上,娘娘……還叫我師父……老許,快打我下試試!」
走出了軍營,我掙扎著從衛聆風懷中跳了下來,他也沒堅持,灑然放開了手。
我理了理思緒,開始把今天想到的告訴他︰「我想張榜招醫女,擴充軍醫的人數。」
「醫女?」衛聆風微微一愣,稍一計量,便搖頭,「恐怕很難,丈夫出外打仗,妻子多留在家中照顧老人。而且臨時召集來的人,難免良莠不齊,恐會壞事。」
「不是。」我神秘地笑笑,豎起青蔥食指搖了搖,道,「我不只要把醫女招過來,連他們所奉養的老人也一並招過來。統一供養在離這城不遠的地方,平日由這些醫女輪流照顧,打仗時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
衛聆風眼中精芒一閃,顯然已想到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但仍忍不住好奇問道︰「什麼用場?」
我嘿嘿一笑,扶著圍廊上的扶手,一躍坐了上去,道︰「燒水。」
「燒水?……燒水!」衛聆風眼前一亮,嘴角勾起絢麗的笑容,「朕前段時間也曾思考過用沸水阻止攻城的可能性,但總覺耗費大于實用。如今冰依你這麼一說,倒也覺未嘗不可行。」
我拊掌笑道︰「是吧!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至于那些醫女的資質,我會親自培訓她們,直到不會出大的紕漏。相信不會用太長時間。」
「親自?」衛聆風微一皺眉,晶亮的眼眸深深望在我身上,忽然嘆過一息,無奈道,「好吧!你開心就好。成憂,你以後就跟在冰依身邊保護她。」
「不行!」我和成憂同時大叫。
衛聆風挑了挑眉,冷冷瞥過成憂,正待說話。我卻從圍欄上一把躍下,扯住他衣袖,道︰「你就別為難成憂了,你明知道他只關心你安危,就算留在我身邊也不會全心全意保護我。更何況,我畢竟只是應付一些普通百姓,你面對的可是蕭逸飛啊!」
所以,我定了定神,總結陳詞︰「成憂必須跟在你身邊保護你!」
我一說完,才發現衛聆風看著我,神色有些愣怔,純然的喜悅慢慢浮上他眼眸。
「冰依……你是在擔心朕嗎?」他抓住我扯在他衣袖上的手腕,指尖灼燙,掌心卻微微汗濕,我心頭微顫,待使勁縮回來的手,竟忽然用不上半分力氣。
他貼近了我幾許,聲音沉沉帶著凝重和期盼,氣息離我的面龐只半寸不到︰「朕可以……依自己的意思,來理解你的關心嗎?」
我猛地一下收回手,指甲在我手背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紅痕。我看著一臉失望的衛聆風,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猛地轉身離開。
在宮里僻靜的一角,我按了按發痛的太陽穴,沉聲道︰「成憂,你讓我發現你的氣息不就是有話想個我說嗎?出來吧!」
眼前一晃,成憂已經出現在我眼前,他的臉色冰寒,目光幾乎能將我殺死,卻還是恭敬地彎身行了個禮,叫道︰「娘娘。」
我搖了搖頭,問道︰「君成憂,求你告訴我,祈然他……現在在哪里?」
成憂抬起頭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冰冷鄙夷到極點︰「既然放不下當初為什麼要走?既然想找他,還假惺惺留在皇上身邊做什麼?」
「假惺惺嗎?」我勉強擠出一個苦笑,淡淡道,「或許是吧……但此刻,我真的放不下衛聆風。這種局勢,這種處境,我怕他會撐不下去。」
我不去看成憂的面容,目光及向遠方︰「芊芊從前跟我說過,衛聆風這個人,不管在什麼樣的處境下,他總是假裝堅強,轉過身卻是獨自一人舌忝舐傷口。所以,那日在岳陽湖邊,他抱住我落淚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推不開他。」
「衛聆風一直都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將我留在身邊。可是,從來,他卻也從來沒有真正逼迫過我。即便那唯一的一次,最終,他還是放手了。成憂,人心畢竟不是鐵石,一個帝王的真心何其難得,我比誰都清楚。他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可是……」我舉起縴瘦的手指筆了筆胸口,哽聲道,「這里已經滿了,在遇到他以前就滿了,再也裝不進去。你……明白嗎?」
我看著他,用最誠摯的口氣對他說︰「就象,如果我現在叫你背棄衛聆風這個主人,你能做到嗎?」
成憂冷視了我良久,終于嘆出一口氣,道︰「蕭祈然和步殺失蹤了,在一年前,就失去了一切消息。在那場……冢蠱絕代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