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議事廳中,明晃晃地燭火飄搖,卻只立了兩個人。上首的頎長男子,看不到面容,微仰了頭,靜靜觀看那萬里河山圖。
站在下首的成憂面無表情,目光卻牢牢鎖在上方那身影上,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屬下已經稟報完了。」
「是嗎?」衛聆風淡淡應了一句,轉過身來,仿似全然漫不經心的從容,忽然,淡淡笑了,自語道,「一夜之間,全殲尹國先鋒部隊,十日內就使離間計,讓蒙闊對尹子恆心生芥蒂,僅一月不到便將尹鑰聯軍從風游驅逐到岳陽,反守為攻。呵呵……果不愧是祈然。蕭逸飛,現在想必很頭疼吧。」
衛聆風頓了頓,臉上笑容不退,垂下眼簾看著成憂,眼中光芒說不出的幽深難測︰「成憂,你知道嗎?他本不必做的如此囂張,如此人盡皆知。他只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朕,告訴蕭逸飛,他回來了,蕭祈然……回來了。」
「皇上……」成憂望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顫聲道,「娘娘那邊……」
「成憂!」衛聆風嘴角笑容更深,輕輕拂袖,雙手自然負在身後淡淡道,「就算要說,朕也會自己告訴她,就不必你操心了。」
「是……是,皇上!」成憂砰地一聲跪了下來,由著那年輕的帝王從自己身邊掠過,帶起一陣涼風,忍不住便長嘆了一口氣。
我睡的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將我抱了起來,卻也不奇怪,睜開眼果然對上那張俊秀的臉龐。
「衛聆風……」我呢喃了一聲,聲音帶著微微的沙啞,「今天的軍議這麼早就結束了嗎?」
我晃了晃腦袋,焦距對準了他,不由微微皺眉,近看了總覺得他一天比一天憔悴。
他笑笑,伸手習慣性地理了理我凌亂的長發,柔聲道︰「白天要教導醫女,治療傷兵,晚上又總見你在伏案寫些奇怪的東西,不累嗎?」
「當然累啊!」我甩了甩因為枕著睡覺而發麻的手臂,卻忘了他輕描淡寫地便避開了我的問題,「不過,那些醫女中有幾個當真細心又聰明,現在基本已經可以代替我指導其他人了。你派了那麼多隱衛給我,其實很浪費啦。所以我就讓他們去采集藥材。還有啊,那些傷兵,原本見到我時總是戰戰兢兢的,可是現在……」
身體猛地被擁入他懷中,那懷抱溫溫熱熱卻帶著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顫抖。我的話,頓在了那一刻。
「冰依……」衛聆風一手緊扣著我的腰,一手將我的頭按在他胸前,淡淡混雜著龍涎香的檀香味絲絲縷縷充滿我鼻尖。他的聲音輕柔而低沉,「朕可以在最大限度上給你自由,不干涉你的行動,只要你喜歡。朕可以發誓一生只愛你一人,只疼你一人,只要你願意當朕的妻子。朕會無條件的信任你,同時也不欺騙你。這樣……即便這樣,你也不願意留在朕身邊嗎?」
我……愣住了。這番話,無論是從誰口中說出來,我也不會如此震驚。可是,我眼前這個人,是衛聆風。永不低頭,永不妥協,永遠高高在上的帝王,衛聆風啊!他竟然在向我懇求,竟然……在向我軟語相求。
我只覺眼眶一陣濕熱,心里痛到極了,卻偏偏不可能裝下他。只能握緊了拳頭,一遍遍哽咽地重復︰「對不起,對不起……」
依國岳陽戰場陣前。
「少主,該吃飯了。」心慧推門進去,不意外地看到那清俊少年伏案閱卷的身影。
少年抬起頭來先是微微一笑,笑容在燭火映襯下飄搖夢幻,直看得心慧呆愣了許久。
隨後,少年指了指身旁空置的案幾,開口,聲音象雨後的天空般清澈明淨︰「放下吧。對了,順便替我叫若彬進來。」
心慧忙應了聲是,轉身出去,在即將跨出門口之際,她忽然回過頭來,問出了心中多日來的疑惑︰「少主,你明知小姐如今在祁國邊境,為何不去找她,反而……」
少年,祈然原本看著地圖的凝重面色緩了緩,忽然漾開一抹如月華初顯的燦爛笑容,道︰「每次都是我等他,這次也該輪到她等我了。」
抬頭望見心慧震驚被嚇到的表情,他忍不住抬手拂了拂額角,笑了出來︰「騙你的……我只是想把所有的事作個了結,再去找她。這樣才能無牽無掛地與冰依在一起。」
「可……可是……」心慧愣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囁嚅道,「小姐他現在在皇……祁王身邊,少主你就不怕……」
「怕她被搶走嗎?」祈然淡淡笑笑,攏了攏因長時間伏案而散落的長發,束起,絕世的面龐從容無波卻閃爍著無堅不摧的光芒,「自然不怕,冰依既然說過會回到我身邊,就自然會回到我身邊。」
「就算……真的被搶走了。」祈然笑容微斂,藍眸深不見底,「搶回來也就是了。蕭祈然在冰依心目中的地位,絕無人可以代替,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說完,他抬眼看向心慧,語聲溫和,「所以,你和若彬不用再擔心我了,那些傷人傷己的事,我不會再做了。」心慧紅了雙眼,哽聲道︰「少主,小姐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一定會很開心,很開心……」
說完,像是生怕被看見落淚,慌忙轉身離去,連背影都帶了幾分釋然。
對自己好一點嗎?祈然笑著搖了搖頭,嘴角卻勾出幾許溫柔,幾許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