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源城牆上,衛聆風一身暗白繡金錦袍,頭發用金冠高高束起,夏日的風夾雜著絲絲暑意,劃過他耳畔。他雙手負後,面無表情地望著全無景物的遠方天際,嘴角忽然扯出一抹冷笑,嘲諷的聲音讓身後本就伏跪在地的人,愈加垂頭︰「朕的話,沒听明白嗎?你們可以下去了。」
「皇上……」伏跪眾人中一個唯一的白袍書生,拖著兩腿跪爬到衛聆風面前,不斷叩首,「皇上,請您責罰微臣吧,是臣煽動那些士兵跪到娘娘殿外的,跟他們都無關啊!」
衛聆風笑容更冷更甚,緩緩回過頭來,居高臨下俯視著他,聲音平緩的幾乎算得上溫和︰「朕並沒有處罰他們,你又自請什麼罪呢,任志義?」
此人正是玄天身邊的副將兼軍師——任志義。
「皇上!!」伏跪的將領中年紀最大的,也跟著跪了出來,重重磕了個頭,啞聲道,「皇上!我們知道不應該冤枉娘娘,更不應該詆毀她。皇上你要怎麼處罰臣下都沒有關系,可是……可是絕不能不讓我們參戰啊,保衛家國是我們一輩子的夢想……如果……如果不能親自守護祁國,守護我們親人……我們這些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皇上,求你收回成命吧!」
「皇上!俺們這就打過去,殺他娘的落花流水,把娘娘救出來!!」
「皇上!求您收回成命吧!!」
一地的人都在磕頭,磕得踫踫直響。衛聆風卻只是淡淡拂了拂袖,輕描淡寫地淺笑道︰「你們愛跪,就在這里跪到明日吧!」
「玄天!」衛聆風笑容劇斂,抬頭望向一臉淒然站在不遠處的玄天,正色道,「立即調集天甲三萬步兵,一萬弓箭手。普通士兵五萬,齊集了來向朕稟報!」
「是,皇上!」玄天條件反射般應命,卻忽然頓了頓,面露難色,「可是,這麼多士兵該由誰統領呢?」說著,不住向那些將領使顏色。
「皇上——!!皇上——!!」那些將士拼了命地爬到衛聆風面前,爭先恐後地大喊,「皇上,讓臣去吧,讓臣去吧!」
衛聆風退開一步,離他們三尺有余,低頭瞥了他們一眼,冷冷道︰「朕也不瞞你們,這是個有去無回的任務,下場很可能是死,你們也願意去?」
「願意——!」只是不足一息的停頓,就有一個粗獷的聲音叫了起來,隨即是此起彼伏地附和,生怕自己慢了一拍,大吼著,「皇上!讓臣去吧,求您讓臣去吧!」
衛聆風沉默了良久,象是忽然疲倦了,淡淡揮了揮手,道︰「罷了。玄天,人馬調集完後,就帶他們來見朕。」
「是,皇上。」
衛聆風一步步走在回廊上,寢宮就在不遠處。以前,無論是軍議還是在城頭督戰,每時每刻他都只想趕快回那個宮殿,哪怕只是抱她一刻,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心里也會溫暖上幾分。只是如今,閣樓依舊,人事全非。
他緩緩搖了搖頭,將痛苦和思念深深沉澱下去,想著自己今日定下的計策,想著半月後的突襲,是否還有漏洞存在……
冰依用自身為他換來了如今的局勢,他絕對、絕對不能隨意浪費掉。如果可以,他想要更快地發動奇襲,更快地將冰依救回來,可是他知道不能。
時機……未到,沖動行事,只會白費了冰依的一番苦心,只會將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局勢,徹底破壞掉。所以,他必須等。哪怕掩在衣袖下的手已經握到僵硬,哪怕胸口已經痛到麻木,他也必須……等下去。
眼前忽然一晃,成憂的身影已然立在他面前擺出守護的姿態,暗黑的臉上此時滿布凝重,望著空曠的某處,冷喝道︰「誰?!出來!」
衛聆風微微一愣,一道藍白的身影飄然躍落,銀絲束起的長發在陽光下閃爍跳躍,年輕絕世的臉上掛著悠然的淺笑,薄唇輕揚,吐出比溪流更澄淨的聲音︰「大哥,好久不見。」
愣怔也只是一晌,尚不足半息,衛聆風輕輕甩過衣袖,雙手自然負在身後,俊秀非凡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聲音听不出是喜是悲︰「祈然,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