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花百里飄香,荷葉連田田,要是真寄舟于其中,只恐不得回時路。
九哥帶我去一個空亭子,讓我給他畫畫。
他遺憾地說︰「要是有琴就好了,有水有花有香,就是人間仙境啊。」
我輕笑︰「何必麻煩呢?非必絲竹之樂,山水自有清音。」
他拍手︰「我家青薔就是厲害,你這麼一說,我再細細地听起來,花也有歌,風也有調,比那些憂人之聲,更要清雅婉轉。」
他磨墨,我站在那亭前,伸就探得一抹荷香,輕撫了下,終是沒采下來。閉上眼,深深地吸氣,吐氣,覺得全身都舒暢了好多。
閑花歸來香滿袖,我看,我連和衣,也沾滿了荷的清香之色。
九哥並不急著叫我,坐在那里帶笑看我。
我聞聞花香︰「九哥,你喜歡蓮葉,還是花?」
他挑挑眉,眼里有些笑意︰「你說呢?」
我一笑︰「自然是葉。」
「那就是了,快來給九哥畫畫兒,九哥給你扇香風。」他折下荷葉,要給扇風。
「九哥,別麻煩了。要是一走筆,說不定就會畫只青蛙了。」
「好,不給你惹麻煩,我乖乖地等著,丫頭,你去買點酸梅湯來。」九哥跟丫頭之桃說著︰「越酸越好。」
我抗議︰「九哥,我不喜歡吃酸的。」
「乖,女孩子都愛吃這個的。」他根本沒有把我的抗議放在眼里。
我無奈地搖搖頭,坐在石凳上認真地畫。
人無完人,我不喜歡畫太圓滿的東西。
現在畫,只畫半邊的青翠蓮葉,上面還飄落下來幾瓣蒼白無力的荷花瓣。有了構思,就一筆一筆地輕描起來。
便如人世吧,有遺憾也許才會讓人更牽掛,畫半邊殘荷,也自有它別樣的美。
每一筆,都嫻熟地運用到位,勾勒圓潤再上色,淡輕重濃,種種風情合一起,便成了獨一無二的半邊殘荷。
九哥有個習慣,就是喜歡我在上面寫上名字,而我有個習慣,送九哥的,喜歡寫上日期,這樣子,再回看,都能找到成長的痕跡。
九哥靜靜地看著,並不出聲,我抬起頭,看到他眼中有著來不及收走的一抹哀傷。心里忍下一些思緒,輕笑︰「九哥,畫好了。」
「嗯。」他從那亭欄上跳下來,又一臉的笑意︰「別動,九哥來收拾。」
有幾個女子,朝這亭邊走來,我微皺起眉,看一眼九哥收拾東西。
他知我心意,加快了動作說︰「青薔,我們去轉轉,吹吹風更是舒服極了。」
是一些千金小姐們,不知在哪里見過,千遍一律的嬌美,京城的女子大多是如此,我不曾放在心里記得。
九哥極快收拾好,伸出手抓我的手笑著說︰「走吧,似乎像是要下雷雨了,雨中觀花,別有意味。」
牽著手出了亭廊,那幾個女子忍不住回頭看九哥,可是看著我們相牽的手,未免有些嘆氣之聲。
我九哥,看似閑雲野鶴,其實他文武兼修,是個了不起的人,假以他想做什麼事,必沒有失敗之理。
到現在,還沒有個女子,我不知道這天地間,什麼樣的女子,才會入九哥的眼,讓九哥娶回來。
可我又不想九哥娶了新婦,那九哥對我,便會少一份關心。
果然如九哥之說,才走沒多遠,就雷厲風行,風雲變色。七月的雨,總是下得很急,要讓人措手不及,天色還沒有來得及要黑下來,豆大般的雨就嘩嘩先落。
九哥摘下蓮葉,擋在我的頭上,一手將我裝衣服的小盒子抱得緊緊的。其實我喜歡淋雨,很舒服,很痛快。可是我不喜歡生病,會讓我變得更想有溫情。
跑進那寺廟中,他趕緊給我擦擦臉上的水珠︰「真該帶把傘的。」
「九哥,你看,多漂亮啊。」我著迷地看著陽光中的雨,似是透明的珠子一般,晶瑩剔透,落在那蓮葉上,還會打滾幾圈,才滑落,滴在在水波之上,引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散了開來。
「阿彌陀佛,二位施主不妨入內用杯清茶。」一聲和謁的聲音打斷我們入迷的觀雨。
我轉過頭一看,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僧人,須皆花白,可是一雙眼楮,卻是熠熠有神,想必是得道高人。
我和九哥輕躬身,我有禮地說︰「謝過師父好意,我們只是想借此地避避雨,雨停便會走。」
「才女青薔。」他輕笑,卻直呼出了我的名謂。
有些吃驚,竟然知曉我的名,我還是淡然地看他。
他眼神中,似乎有些低嘆︰「青薔,你與我佛門有緣也,老衲看你一生命運坎坷,命中注定不平凡。倒不如現在隨了老衲修行,出家為尼,看透這紅塵俗世之情,方能解你日後之心苦。」
我輕笑,有些不放在眼里︰「師父說錯了,出家,並不一定就能避開,修行的最高境界,乃在于紅塵中,依然能自如。」出,也是一種避也。
他贊賞地笑︰「不愧是才女青薔,與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即是人,如何沒有感情,如何不嘗試,豈不和物為伍。」我輕松以對。莫名地叫我出家為尼,著實是讓我不痛快。
九哥濃眉緊皺,拉著我的手︰「這老和尚怪怪的,為什麼好好的勸人家出家呢?還你跟修行,你一個老和尚,青薔可是個小姑娘,也不想想合不合適,而且,我們青薔是不會出家的。」
那老和尚也看著他嘆氣︰「斷然是一輩子的孤寂了。」
他說的話,隱隱中有晦,可是,我並不相信。
我輕笑︰「謝過師父今日之話,青薔從小就不信命,如若我信,我早也就嫁為人婦了。」
「局時,你寧願,你信。」他嘆息︰「果然是命中注定,一切,都只是剛開始。」
我不管他說什麼?爭和不爭之理,這世上,如果什麼都不爭,是沒有人把飯送到你的手里的。
我心不清,我心不淡,我如何入得這佛家之道。
人世間,無非是嗔怒嬌嗔等事非,卻是各得其味。
多少野史之妖,欲想修**形,與人同歡,同愛,同生,同死。
我雖然沒到這種激烈的感情,可我在等。
雨過天晴,水更清,花更香,葉更碧,卻少了些興致。
九哥輕松說︰「青薔,別把那和尚的話放心里去,什麼佛門有緣,不可能的。」
「我看,你是放心里去了,我都不曾再想。」我指著蓮荷的深處︰「你看,這雨後,要是有彩虹多好啊。」
「呵呵,走吧,不是仙人,何要那仙鏡,只怕一會那之桃丫頭找不到我們,會急得哭起來。」
我看著,竟然不舍歸去,或者在這里,會是一輩子的寧靜。
還是任九哥拉著,一步步地遠離這里。
「小姐,小姐。」之桃焦急起來,攏著嘴在一邊叫著我。
我回過神,看著那在亭中的之桃,有些嘆氣,總是凡塵俗世。所謂的人間仙境,也是人的巧思所造出來的。
九哥輕笑︰「想必丫頭的酸梅湯來了,去吃一點。」
「九哥,你說,在紅塵好呢?還是不在紅塵好?」
他抓得我手緊緊的︰「別听那老和尚說的,有人,就是紅塵,如果遠避紅塵,何必為人,白來一載。」
我一笑︰「倒是有理。」
「青薔怎麼問起這些來了,你回答那老和尚的,可是妙級了。」
風好大,吹得蓮荷呼呼作響。
我攏著︰「九哥,這里風好大,不如我們去城里的畫齋看看吧。你也得打理一下你的生意啊。」
九哥聳聳肩︰「我根本沒玩真的,只不過是怕爹又給我說這說那的,所以就弄個小畫齋來搪塞他啊,正好青薔喜歡畫,就看看能不能收得絕世好畫,來博你一笑了。」
九哥對我,永遠是最好的。
了起來輕聲說︰「我們一塊去看看,看看有什麼好玩的也好啊。」
「這有何問題。」他爽朗地說著。
我和九哥才步出那荷葉連田田的地方,一聲清脆的叫聲響起︰「錦兄。」
回頭一看,一個少年和一個高大的男子在小船上,看到九哥,就揮手叫了起來。
岸邊有個清麗的女子,一身女敕綠之衣,和蓮葉碧色一比,便黯色無色。
「哥哥。」她輕笑︰「有搞到並蒂蓮嗎?」
「九哥,你朋友,我先回去吧。」我不喜歡和陌生的男子說話。
那一身白色儒衫的男子卻二眼晶晶亮地看著我,大步走了過來︰「想必這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青薔了。」
「哥哥,你怎麼知道啊?」綠衣少女走過。
那高大而又帶著威武之氣的男人只是草草地看我一眼,便移開了眼神。
少年笑了︰「就你就不知道了,青錦臣最在乎的,就是他妹妹青薔了,走一起,不是才女青薔,還有誰呢?沒想到,今日一見,青家小姐,是才貌雙絕啊,小姓楊宏書,內部侍郎楊玉書,便是我哥哥。」
我點點頭,輕施禮,算是問好,我並不熱衷于這些事。
「這就是才女啊。哥哥,不見得怎麼樣啊?」綠衣少女的話,有些挑畔。
我淡淡地說︰「九哥,你們聊,楊公子,先告辭了。」
「小生一向可仰慕青小姐的名了。」楊宏書一焦急,就大聲說了起來。
九哥看我無興趣,也輕笑著說︰「今日有事在身,不便相陪,我和青薔要去畫齋,下次再去找楊兄……」
「唉,唉、、、、」楊宏書,還在後面叫著。
九哥也不管,牽了我的手走,小聲地在我的耳邊說︰「你知道他妹妹叫什麼名字嗎?叫楊碧書,幾個人上了賭桌就拿他開玩笑,楊必輸。」
我 地笑出聲︰「你們怎麼可以拿一個女子的名字來開玩笑啊。」
九哥點頭︰「是不可以。不過青薔,還真是不得不信,他從來沒有贏過,就是猜拳,也不曾贏過,有個小號,就叫必輸,姓楊,剛好楊必輸。」
我捂著嘴笑︰「九哥,你們就是不務正業。」
我輕問︰「那很高的男人,是誰啊。」
九哥說︰「他啊,不拘言笑的一個將軍,不必理會他,和楊家倒是有些親,所以走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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