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有個很大的聲音,接著說︰「沒錯,這根本就不可能,什麼玩意嘛,昨天結婚,今天就出殯,龍叔該不會是被你們兩個給弄死的吧。那個所謂的女婿,是個什麼東西呀?」
一大群晃著膀子的小弟,簇擁著一個三十幾歲不修邊幅的男人走進來,他頭凌亂,長滿胡須,身穿V領黑色汗衫與一條破舊的牛仔褲,嘴里叼著支哈瓦那雪茄,正在吞雲吐霧,說話的時候,嘴里像是喊著塊冰糖,喉嚨里猶如插著雞毛,難听的不得了。
「ada你好,大小姐你好,我現在來自我介紹一下,當然不是給你們,因為你們早就認得我。是給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子。我,唐僧,是三合會屯門堂口的扛把子,今年三十四歲,鞍前馬後的跟隨龍叔有十六年了,給社團立下了汗馬功勞,龍叔和老一輩的人物都很賞識我,照顧我,所以,我,今天來給龍叔上香的。」
「你給三合會立下了很多汗馬功勞是不是?」蘇曉蓉就像是剛充滿電的剃須刀一下子旋轉起來,怒氣沖沖,黛眉高挑的沖著唐僧喊︰「說出來,你都立下了什麼功勞?讓我們警察部頒一個好市民獎狀給你,快說出來呀!」
「我不高興說怎麼樣,公民有言論自由,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你還能強迫我嗎?」唐僧的手下哈哈大笑,囂張到了極點。
「總之,總之你們千萬不要惹事,我會二十四小時盯著你們的。」蘇曉蓉指了指唐僧,又轉過頭來指著厲強,銀牙ya得咯咯作響。
「當然不會惹事,我們都是守法公民,ada你守在這里,真是比龍叔的女兒和女婿還要孝順呀。」這時候,身後又有一個聲音響起來,腳步聲急促的沖入室內。那人也帶著一對手下,他推開了眾人,徑直走到龍叔的牌位前,點著了三炷香,用手扇滅了火頭,插在香爐里,然後三鞠躬,才轉過身來。
此人和唐僧的打扮截然不同。也是三十五六歲,外貌俊朗不凡,頭熨貼,身穿用料上乘的黑色絨布西裝,腳下的皮鞋擦得能倒影出人影。
「靠!大將,你也來了!」唐僧從鼻子里噴出兩股渾濁的氣浪,不屑的說,一個勁的翻白眼。
「當然要來,龍叔的葬禮我怎麼能不來。你從屯門都趕來了,我在尖沙咀,路這麼近,怎麼會不來呢。啊,ada?」
「好啊,你們來的都好,我就在這里看著,看看你們能耍出什麼花樣來?」蘇曉蓉身後的帥哥勝跳了出來,張牙舞爪的喊道︰「你們這些人渣,干不出好事來。」
龍倩文變色道︰「你說什麼?今天是我爹地出殯的日子,你說話給我放尊重點。」
「本警官不尊重你,你又能怎樣,我現在懷疑你們在進行毒品交易,要進行搜查,來呀,給我開棺,全面搜查。」
一聲令下,武裝警察和便衣,沖上靈堂,搜查起來,把香爐、遺像、神龕全都翻了個遍。龍倩文的臉色已經青了。
「開棺,棺材里一定有毒品!」帥哥勝看著龍倩文氣苦,高興得意的喊道。
龍叔用的是西式的棺材。有幾個武裝警察一下子就掀起了棺材蓋子。龍倩文尖叫了一聲︰「爹地!」
帥哥勝狂笑著走過去,伸手要揭開那層蒙尸布。突然,厲強一步竄過去,寬大有力的手掌拍在棺材蓋子上。蓋子 的一聲合上。帥哥勝的手被卡在了棺材里,疼得他嗷嗷的殺豬般的慘叫。
厲強用冰冷的眼神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說︰「今天是我岳父出殯的日子,來上香的我歡迎,假如誰敢搗亂,我,就殺他全家!」
大將和唐僧和厲強滿漢殺氣的眼神稍稍一踫,就把目光收了回去。假如不是兩人司空見慣了死亡和流血,一定會被這冷厲的目光嚇得奪路而逃的。厲強用同樣的眼神掃視了蘇曉蓉。蘇曉蓉強忍著淚水,喊道︰「收隊!」帥哥勝躺在地上哀嚎,被人抬著走出了殯儀館。
冷場一分鐘。
唐僧冷笑著站出來說︰「各位叔叔伯伯都在,我今天來,除了給龍叔上香,還有句話想要說︰三合會不能一日無主,我們要選個當家人出來。」
馮權大喊道︰「唐僧,你想造反嗎?龍叔沒有了,當然是大小姐來做主,選什麼選?」大將瞪著馮權說︰「三合會從來沒有女人來做主的。大小姐不能接管龍頭的位置。」
龍倩文拍了兩下手,朗聲說︰「各位,我是個女流之輩,當然不能接掌龍頭的位置,不過,我們龍家也不能把三合會交給外人,我提議,由我的丈夫來擔任新的龍頭。」
人群中閃出來馬來雞,冷哼著說︰「大小姐說的容易,本來由龍叔的女婿擔當龍頭我也不反對。可是,我怕他不能服眾。我們眼前的這些人,不能服就不能服吧。可是,大小姐可別忘了,唐人街上還有三叔,澳門還有喪強,他們兩個又有人又有錢,怎麼能服氣一個毛頭小子來號施令。這根本就行不通。」
馮權腦筋轉的飛快,一看事情要成僵局,連忙轉變口風,說︰「今天是三合會龍頭出殯的日子,可不是吵架爭老大的時候,不要被別的社團笑掉大牙了。至于是要做龍頭,我看,我們還是後天再興旺茶樓喝茶,談妥他。到時候,讓三叔和喪強也來選選嗎?總要選出一個大家都稱心如意的來。」
「好啊,好啊,我最喜歡談判了,hei社會嗎,以和為貴,打打殺殺的那是上個世紀的世界了,現在的世界喜歡搞和平演變這一套。」大將說的飛快,走的卻很慢,帶著小弟出了門口,開著藍色的平治房車,揚長而去。車上似乎有兩個洋妞在等著。
「既然老馮你這樣說,我就信你一回兒,跟了龍叔這麼多年,我也不願意在他尸骨未寒的時候鬧事,後天,我們興旺茶樓再見,記得通知三叔和喪強,他們再有錢也不能自立為王,該選的就一定要選。要民主。我也走了。」唐僧說完,一邊挖著鼻孔,一邊邁步向外走,雪茄就扔在靈堂里。
厲強一步竄上去,動作快的驚人,從身後抓住了他的肩胛骨,陰聲道︰「兄弟,你掉了東西?」唐僧正要回頭作,卻現動不了,整個身子仿佛被灌了水銀一般的沉重。他身邊的兩個小弟,從身後抽出了片刀,從左右向厲強砍去。厲強雙手不動,飛起右腳,以迅雷之勢,先後踢中了兩個小子的月復部,連人帶刀全都飛了出去。
「把你的東西帶走!」說這話,厲強已經松開了手。唐僧的身ti立即就活動自如了,只是右臂肩胛骨酸的厲害。他回頭狠狠地瞪了厲強一眼,冷哼了一聲,撿起地上的煙頭,舉到厲強面前說︰「這筆賬我會討回來的,你小子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厲強笑道︰「我的日子我自己會打理,不勞聖僧牽掛,你還是回去找白骨jing約會吧。」唐僧怒道︰「你好樣的,咱們走著瞧。」
馬來雞拱了拱手說︰「我也告辭了,後天興旺茶樓,希望各位叔叔伯伯能有個公道的結論。」
冷巷對著馬路。
冷巷內有十幾名警察在埋伏。蘇曉蓉神情肅穆,身軀筆直的站著,動也不動。
一會兒,四輛負責開道的白色房車在巷子前經過。後面跟著一輛掛著黑稠的靈車。
靈車的擋風玻璃上掛著‘龍府出殯’四個大字。席的兩個座位上做的赫然是龍家的女兒和女婿。
蘇曉蓉的心一陣收緊,一陣滴血。那時候,龍倩文正帶著滿臉的淚痕,轉頭對厲強說︰「謝謝你。」
厲強則忍不住把摟著她的手臂,收得更近一些。
兩天後,新界,興旺茶樓。
三合會的二十幾位頭面人物,坐在古香古色的茶樓里為龍叔的死做善後事宜。茶樓外,听了幾十輛名貴的房車。眾保鏢環視四周,虎視眈眈。
所謂的善後事宜,當然就是‘繼承’問題,雖然龍叔剛剛去世,但眾人卻沒有顯出半點憂傷,有的只是為爭奪權力而準備的焦慮和冷酷。
一張很大的桌子,中間擺著三套jing致小巧的紫砂茶具。此刻正有三名身穿白色T恤的少女在表演茶道。一陣陣茶香自竹簾中飄出,當真令人心神皆醉。
不過,當厲強和龍倩文進入茶室之後,這種愜意的感覺就像受驚的蝴蝶般飛走了。整間茶室已經被煙霧繚繞了,就像是熱火朝天的灶間,無數種名貴的煙草,都在裊裊的冒出白煙、三五、雪茄、哈瓦那、萬寶路……無數顆麻木不仁的人頭在煙霧後來回晃動著,看上去像是蒙著幾層紗。
「終于來了!」馬來雞從煙霧後站起來,帶著十二分不滿的腔調說︰「兩位新婚燕爾只顧著纏ian悱惻,忘了大家都在等著開會吧?」
龍倩文連眼皮也沒抬,卻走到一位拄拐仗穿著滿清長衫留辮子的枯瘦老頭子身邊,恭恭敬敬的說了聲︰「三叔!」
厲強看了看這位滿清的‘遺老’,心里不jin一陣好笑,但沒敢笑出聲。因為他即刻就確定了這位老人正是舊金山唐人街的當家人。
馮權坐在一邊,側了側身子,笑著對厲強說︰「三叔姓愛新覺羅,是正宗的皇室後裔!」厲強穿著西裝,欠了欠身子︰「三叔,您吉祥!」他本來是抱著七分打趣的態度這樣說的,沒想到,三叔老人,居然非常的受用,瘦如猿猴的臉上,皺出無數的褶子,笑道︰「年輕人,來,坐到我的身邊來,我和你岳父,是幾十年的好朋友了。」
龍倩文給厲強使了個眼色。厲強恭恭敬敬的答應了聲︰「是!」他先是在三叔的左側給龍倩文拉出一把椅子,待龍倩文大方得體的落座之後,自己猜坐到了三叔的右側。
「馬屁jing!」有人冷笑出聲了,他的聲音很小,但極具穿透力,所有人的耳膜都像是被針刺般接收到了這三個尖銳的字眼。
馮權笑了笑說︰「姑爺,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喪強,龍叔以前的左右手,三合會以及龍家在澳門的賭場生意,全都是由他來打理的,你們兩個應當握握手!」
喪強!這個人,厲強早就听說過,澳門最有實力的hei道人物。有錢又夠凶悍,據傳,此人的財產過十億港幣,是三和會里的財主。
眾所周知,喪強是中英混血兒,身材比較高大,輪廓比較分明,眼睫毛也比一般人長,深眼窩,高鼻梁。算得上英俊。不過他一臉的流氓相,又粗魯,怕是不會有淑女找上他。龍倩文更加對其不屑一顧。
厲強很有禮貌的伸出右手,說︰「強哥,你好!」喪強坐在原地沒動,只是扭了扭身子,沖著身旁的唐僧撇了撇嘴,端起一杯茶喝下去,又吐在地上。厲強討了個沒趣,微笑了一下,又坐回去。
龍倩文對三叔莞爾一笑,說︰「阿叔,我爹地去世了,您要主持公道,我這趟來,就是希望阿叔和眾位堂主能夠支持龍家的事業,讓外子接掌爹地的位置,做三合會的龍頭。」三叔緩慢的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唐僧卻已經按耐不住激昂的情緒,大喊大叫的站起來,說︰「憑什麼讓你老公來做,他連三合會的人都不是!」龍倩文對他怒目而視,厲聲道︰「她是我的丈夫,自然就是三合會的一份子,怎麼能說不是!」
喪強拍著桌子說︰「社團有社團的規矩,可不是大小姐你說怎樣就怎樣。三合會的兄弟都是斬過雞頭,燒過黃紙,拜過關公的。你老公有沒有?」
龍倩文不甘示弱地說︰「只要是我龍家的人就是三合會的人,我也沒有斬過雞頭,燒過黃紙,你的意思,我也不算是三合會的人了?」
喪強瞪了瞪眼楮,無言以對,聲音小了三個分貝,冷冷的說︰「強詞奪理!」
大將跳起來說︰「我也不服。我覺得龍叔既然死了,這龍頭的位置自然是有德者居之,說的明白一點,就是誰有實力誰就來做,不應該搞世襲制。」
龍倩文氣咻咻的說︰「幾百年來,三合會都是是世襲制的!」大將歪著頭,吸了口煙,挑釁的說︰「大清朝有三百年的江山,還不是說變就變了!」他只顧著說的痛快,卻沒想到,這句話射中了三叔的隱痛。
三叔慈祥中蓄滿了殺氣眼眸收縮成一條線,冷冷的說︰「大將,你說什麼?」大將恍然醒悟,支支吾吾的說︰「三叔,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三叔孤傲的冷笑了一聲,輕快地站起來說︰「你們只顧著爭做龍頭,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想過,三合會現在顏面無存了。我們的龍頭被人做掉了,到現在居然還不知道是誰做的。你讓外面的人怎麼看,怎麼說?龍哥的仇,難道就不報了嗎?三合會以後還要不要在江湖上立足?怎麼立足?如果,解決不了這件事情,以後誰還會怕我們,誰還會乖乖的交保護費給我們。惹毛了人家,大不了雇個殺手,干掉咱們的龍頭了事!你們說對不對?」
眾人都不吭聲了,顯然對這番話是認可的。
「都靜一靜,平心靜氣的談,沖動解決不了問題,我們雖然是hei社會,但是一樣的有理智。」三叔給站在身後的三位少女說︰「繼續沏茶!」
三人手腳麻利的端起紫砂茶壺,輕輕的將茶水澆在一圈扣著的茶杯上,室內只剩下嘩嘩的水聲。
「三叔的意思是?」龍倩文疑惑的問!
「年輕人,你說呢?」三叔將目光投向厲強。厲強看著面前茶杯中上升的熱氣,說︰「我想,三叔的意思,是誰能替龍叔報仇,誰就來做這個龍頭老大的位置。不知道對不對?」龍叔一拍大tui,贊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就算是要搶遺產,也要先把死人的身後事辦妥嗎?現在龍叔含冤而死,尸骨未寒,選什麼龍頭?我的意思是,先不要選,先報仇,誰能為龍叔報仇,誰就來做這個老大。你們贊不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