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正文]
第269節第二百五十九章初顧草廬
听聞姜冏噩耗之後,眾人心中悲痛萬分,都沒有心情談笑。趙雲、賈仁祿、尤沖各自回屋收拾行裝。轉過天來,三人辭別魏延,登程上路,尤沖經賈仁祿做了一晚政治思想工作,終于認識到自己不到長安去匯報工作實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向賈仁祿認罪悔過,並決定排除萬難,克日前往長安。
三人出城之後,道了聲別,分道揚鑣。尤沖取道西北經武關而入長安。賈仁祿、趙雲則一路向南,首途前往江州。
不一日,二人過了漢水到了襄陽,這座三國名城,賈仁祿是向往已久,可是形格勢禁,小命要緊,他倒也不敢亂逛,連城也不敢進。武裝上尤沖為他準備的人皮面具,扮成客商,沿著小路繞城而行。他懲于前戒,這次選的臉譜極度大眾化,像這樣的人在道上比比皆是,他又以世無爭,別人也自然不會來惹他。間或有一兩個不知死活的小賊覬覦他的財物,也給趙雲輕松的打發了。
他在道上打听清楚了,諸葛亮所居之隆中,在襄陽城西二十里,倒也不是很遠。他心里一直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去,躊躇良久,策馬忽進忽退,在原地不停打轉。趙雲見他如此,不明所以,問道︰「軍師這是怎麼了?」
賈仁祿沉吟道︰「我想去見一個人,也不知該不該去,你說我是該去呢,還是不該去呢?」
趙雲心想昨晚他們吃的飯菜相同,自己事先又曾細細的檢查過沒人下毒,何以賈仁祿看來像是身中劇毒,心神迷亂,無藥可救一般,莫明其妙地道︰「軍師你這是怎麼了?」
賈仁祿若有所思,道︰「沒什麼,就是像去見一個人。」
趙雲問道︰「那人住在何處?」
賈仁祿道︰「你方才不是問我為何打听隆中在哪里麼?那人就住在那。」
趙雲道︰「二十余里路也不是很遠,軍師若是渴欲一見,便去見見無妨。」
賈仁祿猶豫片刻,道︰「還是算了吧。這人我去見沒用,去那說不定連人都見不到,這閉門羹的滋味,我可不想嘗。」心道︰「諸葛大大能掐會算,讓劉大大吃了兩次閉門羹。老子去的時候,一定也是這待遇,還是不要去討這個沒趣的好。」
趙雲道︰「此人和士元一樣也是隱居山林的高人?」
賈仁祿點頭道︰「那日我不是說了‘臥龍、鳳雛二人得一可安天下’麼……」
趙雲接口道︰「隱居隆中之人難道是臥龍!」
賈仁祿道︰「正是。」
趙雲道︰「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啊,趕緊前去便是,晚了恐怕被人捷足先登了。」
賈仁祿笑了笑,道︰「諸葛亮要是那麼容易被人挖走也就不叫諸葛亮了。」
趙雲道︰「這個諸葛亮我曾听軍師提過幾次,難道他便是臥龍?」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他可是出了名的難請,一定要人主親自前去,而且去一次肯定是不夠的。」
趙雲道︰「才高之士有點架子倒也無可厚非。我們先去看看,說不定一見之後他便欣然投效也未可知。」
賈仁祿出了一會神,道︰「好吧,就去看看。」
二人辯明方向,改道西北,行出二十余里,來到隆中。賈仁祿心知此去必然無成,也就不甚著急,左張右望,名曰觀賞風景,實則偷窺有無美女。趙雲一心訪賢,舉目四望,正欲覓人打听諸葛亮居處,忽見山畔數人,荷鋤耕于田間,只听得其中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唱道︰「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
《三國演義》里臥龍出淵這段,賈仁祿看了有八百多遍,這首歌便是在夢中也能唱將出來。此時乍見此曲,受其感染,興奮異常,也就不顧場合。清了清嗓子,依者那中年漢子的調子,用他難听無比的嗓音接著唱︰「榮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陽有隱居,高眠臥不足!」
曲未唱畢,便驚起嘔吐聲一片,無數道鄙夷地目光向他射來。眾農夫上下打量著他,好似在看神經病一般。趙雲頗感尷尬,飛身下馬,牽馬來到近前,拱手問那中年漢子道︰「請問此歌是何人所作?」
那農夫本欲說︰「既然那人會唱,你便問他,何必問我。」見他溫文有禮,怒氣頓消,道︰「乃是臥龍先生所作。」
趙雲又問︰「臥龍先生現居何處?」
那農夫遙指山南,道︰「自此山向南走,有一帶高岡,便是臥龍岡。岡前疏林內有一所茅廬,便諸葛先生高臥之處。」
趙雲道︰「多謝大哥指點。」拱手而別。
二人依者農夫指點,望山南而行,不數里,便到臥龍崗。賈仁祿舉目四望,但見松林翠竹,小橋流水,雖是隆冬時節,周遭景致亦頗讓人流連忘返,心道︰「諸葛大大還真會選地方。老子以後也當選個風水寶地棲隱,摟著美女看著美景,那才叫神仙過的日子。」下得馬來,踏著滿地落葉,步到莊前,輕叩柴門。
屋中一頗為稚女敕的聲音問道︰「誰啊?」跟著腳步聲響起,吱呀一聲,柴扉輕啟,一八九歲孩童立于門前。
賈仁祿道︰「漢左將軍、宜城亭侯、領雍州牧、皇叔劉備帳下軍師中郎將賈福特來拜見先生。」心道︰「諸葛大大就會雇童工。」
那孩童道︰「我記不得這許多名字。」
賈仁祿心道︰「老子還是將‘德配天地,威震當世,古今無比’這些形容詞給去掉了,這你就嫌長了?」說道︰「我知道你下面要說什麼。」
那孩童神色驚詫,道︰「哦?」
賈仁祿道︰「你一定是要說諸葛先生不在,蹤跡不定,歸期亦不定對不對?」
那孩童道︰「咦!你怎麼知道。」
賈仁祿心道︰「老子就知道是這麼回事。」他知道諸葛亮當初是有意讓劉備三顧,好試他的誠意,如今對自己居然也整這出,便有些氣不過,心中忿怒,沖著里屋大聲喝道︰「諸葛大大,老子是誠心來拜師的,你躲在屋里不肯出來,派一個童工來搪塞,算什麼事嘛!要不是老子身有要事,便放把鳥火,將你燒將出來!」
趙雲本欲阻止,但想到諸葛亮躲將起來,不肯見他們,也很是氣憤,不再阻止,任由賈仁祿滿嘴亂噴了。
那孩童白了他一眼,道︰「既是來拜師的,如何說話這般無理?先生的確不在。你若不信,進屋看看便知。」說完伸手肅客。
賈仁祿道︰「進就進,老子還怕你不成。」說完邁步欲入。
趙雲一把將其拉住,道︰「軍師不可魯莽,許是臥龍先生真的不在。」
賈仁祿道︰「這家伙矯情呢,一定窩在某個黑暗的角落里偷著樂,要不就是裝睡,然後噴出一句︰‘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之類的屁詩出來……」
那孩童側眼斜倪,道︰「我家主人最近方做的詩,你怎會知曉?」
賈仁祿道︰「老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晚上說什麼夢話,老子掐指一算,便知道得一清二楚,又豈止這一首詩。」
那孩童斜了他一眼,意示不信,道︰「你既有如此本事,還來拜什麼師啊。再者我家先生的確不在,他常常出外游歷,或觀泉于石梁之上,或吟詩于江海之中,或撫琴于高山之顛。行止不定,歸期當然也就不定,此事眾人皆知,你會掐算難道連這也算不出來。」
賈仁祿被他這麼一搶白,大為光火,卻又無言以對,老臉脹得通紅,道︰「這……」
忽听身後一人大聲叫道︰「此乃臥龍先生高臥之所,何人膽敢在此放肆?」
賈仁祿聞言一怔,心道︰「怪不得諸葛大大要躲起來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回頭對那人說道︰「是鳳雛先生啊,好久不見,最近可好?」只見迎面走來三人,自左自右分別龐統和劉琦,最右首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年介六旬,面色紅潤,雙目烔烔,神采奕奕,看上去竟比正當壯年的劉琦還要精神。
龐統微微一笑,道︰「原來是賈軍師啊,既來恭請臥龍先生出山,為何卻不以真面目示人?」
賈仁祿揭下面具,道︰「哈哈,你不說我倒忘了。」
柴門內那孩童跟隨諸葛亮有些年頭了,稀奇古怪的玩意著實見過不少,卻從未見過人皮面具,不禁大吃一驚,噫地叫出聲來。
賈仁祿回頭一看,拿著面具在他面前晃了晃,面有德色,道︰「咋樣,沒見過吧?」
那孩童一撅小嘴,道︰「沒見過就沒見過,好稀罕麼!瞧你的長得這麼難看,是要拿張面具擋起來。」
賈仁祿怒不可遏,左手叉腰,右手一指那孩童,道︰「你……」
三人走到近前,龐統道︰「仁祿啊,你多大了,還和孩子一般見識。」問道孩童道︰「孔明先生今天可在?」
那孩童尚未回答,賈仁祿搶先道︰「士元算是又白來一趟,孫明先生不在,蹤跡不定,歸期亦不定,不知道啥時回來。」
龐統像是早知會是如此一般,微笑不答。劉琦長嘆一聲,失望之情見于顏色。賈仁祿回過頭來,目光掃向那老者,道︰「這位應該就是荊襄名將黃漢升吧。」
龐統點頭道︰「正是。」
賈仁祿心道︰「劉琦也忒不是個東西,有了鳳雛,又有了五虎上將之一的黃忠,居然還想著拉諸葛大大,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對龐統說道︰「借一步說話。」龐統目視劉琦,劉琦點了點頭。
賈仁祿牽著龐統的手,走入松林之中。二人對坐于林間石上。趙雲、劉琦、黃忠知二人不欲旁人听到對話,遠遠的避了開去。賈仁祿悄聲道︰「不是吧,你想讓臥龍出來輔佐劉琦,這也太搞笑了吧。」
龐統微笑道︰「有何不可?」
賈仁祿道︰「這倒沒什麼不可,不過臥龍先生高期自許,怕不會為劉琦賣命吧。豈不聞‘鳳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棲;士伏處于一方兮,非主不依。’孔明要出山是要看人的,一般人便是死纏爛打,那也是沒用的。」
龐統道︰「這是孔明之作沒想到仁祿竟也知道,先生學問真是淵博。」頓了頓,長嘆一聲,道︰「這其實也怨你。」
賈仁祿莫明其妙,撓了撓頭,道︰「這里有我什麼事?」
龐統道︰「你那日說過︰‘臥龍、鳳雛二人得一可安天下’主公知道我是鳳雛,便問臥龍是誰。主公詢問,我能不回答麼,只好如實相告了。」
賈仁祿恍然大悟,道︰「于是劉琦便拉著你來請臥龍?」
龐統嘆了口氣道︰「我也知道要臥龍出來輔佐主公,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于是便先寫了一封信將情況詳細告訴孔明,讓他自決。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听說主公要來,便遠遠地避了開去。」
賈仁祿心道︰「假如劉琦三顧、四顧甚至五顧草廬,諸葛大大會不會出山?難說的很。這種死纏爛打的事,劉琦做得出來,要是這樣,那可就糟了。如今的劉琦同歷史上劉備如出一轍,諸葛孔明為他出得主意,應該也和歷史上差不多,讓他先取荊州為家,再圖益州為基本,那里可是老子費了不少力氣才搞定的地盤,哪容他就這麼奪去了?」問道︰「這……劉琦若是一直死纏下去,孔明會不會為他的誠心所動?」
龐統瞧了他一眼,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說孔明出山要看人的麼,一般人便是死纏爛打,那也是沒用的。」
賈仁祿尷尬地道︰「我想想又覺得心里沒底。」
龐統笑道︰「仁祿盡管放心,既便孔明出山輔佐劉琦,也不可能會去奪益州的。」
賈仁祿大吃一驚道︰「你怎麼又知道我的心思?」
龐統微微一笑,道︰「來看看如今天下形勢,曹操已克鄴郡,河北已在掌中。取得河北之後,他便擁有百萬之眾,挾天子以令諸侯,其鋒不可當。孫權據有江東,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這也是不易圖取的。劉使君已有三州之地、益州之半,休養年余,民心已定。雖新遭喪敗,實力卻未大損,益州早晚必為其所克。劉琦現今還只是個公子,無有寸土,要接掌荊襄,最短也需幾年時光。到那時鼎足三分之勢已成,劉琦夾在三大勢力之間,若不擇一而從,又能存活多久?這些不過是我的粗鄙之見,孔明見識勝我十倍,又如何看不清天下形勢,你說他還會去投劉琦麼?」
賈仁祿連連點頭,心道︰「鳳雛就是鳳雛,老子也才剛想到這些。如今形勢大不相同,老子竟然把劉備當成劉璋了,真是弱智。」道︰「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賈某受教了。」
龐統道︰「先生太謙,這些你也是想得到了,只不過身在局中,關心則亂而已。」頓了頓,又道︰「先生來此也是為請孔明出山?」
賈仁祿苦笑道︰「我當然知道孔明有多難請,本來不想來的。子龍硬拉我來,我只好來踫踫運氣了。」
龐統道︰「那日元直前往益州,道經襄陽,曾來我這作客。對我說他曾數度書信與孔明,勸他輔助劉使君,孔明回信之時卻一字也不提出仕之意。他為何如此,我也不知其故了。」
賈仁祿心道︰「這便是諸葛大大的矯情的地方了,不過以他的才華,擺擺譜倒也無可厚非。大賢都是不輕易出仕的,若不小心投到一個暗主,不為他出謀劃策是為不忠,出了主意對方不听,那就索然無味了。孫明本就是一個謹小慎微之人,要邁出這關系到他一生的一步,自然要考慮周詳、一試再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