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娜笑了,走上台階,道︰「都這會了,你還能睡得著?」
賈仁祿道︰「老子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不乘著腦袋還在脖子上的時候好好享享福,不是傻瓜麼。」
依娜指著身後的匈奴壯士道︰「我的兵怎麼樣?」
賈仁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笑道︰「不也是一個腦袋兩只手,也沒見得比咱中原人多長出一只手來。」
依娜笑道︰「瞧你這人,三只手那是小偷!」
賈仁祿笑道︰「匈奴人被鮮卑人擠兌得都快活不下去了,到了中原花花江山,見到這麼多珍寶美人,他們能不心動?能不做小偷?」
依娜道︰「總有你說的。咱匈奴精銳可和你們中原那些個烏合之眾不同,最講究紀律,進城之前,我就已經三令五申,絕對不能擾民。」
賈仁祿道︰「老子帶兵也十來年了,最了解那些當兵的了,知道什麼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既便你的政策再好,給下面執行起來,也會完全走樣。匈奴人進城本來就有點鬼子進村的意味,老百姓心里一定慌得了不得,在這節骨眼上,你再不把你那些***兵管好,鬧出點什麼亂子來。你呀,別說當皇帝,就連美麗的腦袋能不能在脖子上趴著,都還兩說著呢。」
依娜道︰「哼,你怕是危言聳听了……」
說話間,一名匈奴兵來到伊屠知牙跟前,悄悄說了幾句,伊屠知牙眉毛一擰,在依娜邊上也悄悄嘀咕一陣。依娜驚道︰「有這事?」
伊屠知牙點點頭,依娜道︰「也別帶過來了,殺,統統給我殺了!」
伊屠知牙點頭應是,命人傳令去了。
兩人之間用的是匈奴話,賈仁祿雖一句也听不懂,卻從他們的表情上看了出來,笑道︰「怎麼樣,老子說的沒錯吧。」
依娜也不隱晦,道︰「沒想到,還真給你料著了。」
賈仁祿道︰「什麼屁事?」
依娜道︰「幾個匈奴人膽大包天,沖到宮女的屋中***宮女,被漢人侍衛現,生沖突,雙方各有死傷。」
賈仁祿道︰「瞧瞧你的手下辦得這叫什麼事?」
依娜道︰「這涼,還是到屋里去說吧。」
一行人進屋,依娜屏去左右,道︰「那天你在天牢里說的話,果然很有見的。這謀取天下容易,可要坐得穩可就難了。算我求求你了,你就出來助我吧。」
賈仁祿道︰「老子在天牢里不是說得很清楚麼,老子跟你混一準沒好果子吃,你也知道老子這人,一來怕疼,二來怕死,又怎會明知是個火坑,還愣往里跳?」
依娜心里有氣,道︰「我到底哪點不好?你為何就是不肯為我做事?如果現在是莫邪在求你,你會不會答應?」
賈仁祿道︰「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莫邪壓根就不會去干。」
依娜道︰「我不是說如果嗎?」
賈仁祿想了一想,道︰「會。」
依娜道︰「這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麼?」
賈仁祿道︰「為了她,豁出去了。」
依娜惡狠狠地瞪視他良久,道︰「我恨死你了!」說著一把掀翻桌案,將掉在地上的物事一陣亂踢,掩面疾奔而去。
賈仁祿苦笑道︰「都說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可她這只天鵝,咋盡跟老子這頭賴蛤蟆歪纏?」
貂嬋道︰「你才知道你是賴蛤蟆啊?」
賈仁祿嘿嘿一笑道︰「賴蛤蟆就賴蛤蟆吧,這樣子擺在這,想不承認也不行啊。不過老子這頭蛤蟆吃到了這許多只天鵝,這輩子也算沒白來世上走一糟。」
貂嬋嗔道︰「老流氓,一天到晚就會瘋言瘋語。」頓了頓,又問︰「想到主意了沒有?」
賈仁祿道︰「啥主意?」
貂嬋嗔道︰「你還真想在這里呆一輩子啊?」
賈仁祿笑了,道︰「這是皇帝老兒批折子的地方,在這呆一輩子有什麼不好?」
貂嬋揪住他的左耳一擰,道︰「你想呆,我可不想,限你在一頓飯的功夫內想出主意來!」
賈仁祿疼得哎喲亂叫道︰「想,想,老子想還不成麼?」
貂嬋面有得色,道︰「你這人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快想。」
賈仁祿揉了揉耳朵,抱怨道︰「真是的,動不動就擰人家耳朵,再這樣下去,這耳朵早晚給你擰掉了。」
貂嬋笑靨如花,道︰「誰叫你老不听話?」
賈仁祿盤起雙腿,雙眼微閉,擺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貂嬋不敢打擾,歪在榻上,凝視著他,目光里滿是陶醉。
時間飛快的過去,天蒙蒙亮了,貂嬋不耐煩起來,道︰「怎麼樣,想好了沒有?」
賈仁祿不答。
貂嬋又問了兩遍,賈仁祿還是不答。貂嬋火了,伸手又要擰他的耳朵,賈仁祿跳了起來,道︰「這不正想著了麼,急啥!」
貂嬋道︰「都想了一個多時辰了,還想不出個主意,真是笨死了。」
賈仁祿道︰「這可是皇宮大院,老子又不會飛檐走壁,自己出去都十分的困難,何況還要帶你這個砰砣,這如何才能做到神不知而鬼不覺,可不得費神思量?」
貂嬋道︰「哼,笨死了。」
賈仁祿道︰「你聰明,那你來想法子,這好歹也是咱倆的事,你不能總指望老子啊!」
兩人在屋子里吵了起來,越吵越大聲,把守大殿的匈奴士兵雖隔得遠,卻也听得清清楚想,當下有個通曉漢語的匈奴趕往金華殿,報與依娜知曉。
依娜正與司馬懿等人布署宮內防務,听了之後冷笑道︰「想跑?我在早已在周圍布下天羅地網,他就是插翅也難以飛出。」
司馬懿道︰「這小子鬼得很,怎麼犯此低級錯誤?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詭計。」
依娜笑道︰「你們漢人有一句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怕是被他打怕了吧?」
司馬懿正色道︰「和他為敵可是大意不得?」
依娜不以為然,道︰「如今一切都照我們想的方向展,宮中已完全被我們控制,他還能怎麼辦?都說他無所不能,哼,我還就不信這個邪。」
司馬懿道︰「有一句話我明知你可能會不高興,還是得說,這人實在太過可怕,既不肯為我所用,不如……」
依娜道︰「不行,他必須活著。他不是說我這匈奴女人不能當中原皇帝麼,我偏偏要當著他的面登基即位,氣死他。」
司馬懿道︰「干大事可不是賭氣,這事不能怎麼辦。」
依娜道︰「這事就這麼定了,不必再議。匈奴的軍馬都進城了麼?」
司馬懿道︰「已進了三分之一。」
依娜道︰「有三分之一就夠了,余下的三分之二都駐扎在城郊,以防隴西軍馬。」
司馬懿道︰「有哨探來報,劉封已秘密進京。」
依娜怒叫︰「這小妮子,存心要壞我的好事。這消息可屬實,劉封現在到了哪里了?」
司馬懿道︰「具體情況還不太清楚,我已差人去查了。」
依娜道︰「瞞天過海?區區小計,就想對付我,他也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長安十二門的司馬是不是都是我們的人?」
司馬懿搖頭道︰「不是。」
依娜道︰「這事不早就叫你去辦了,怎麼都這時候了還沒辦好?」
司馬懿道︰「撤換城門司馬可不由城門校尉說得算,要經過議事堂,這幾天諸葛亮、鐘繇、陳群一齊請假,議事堂無人辦公,這人也就沒法撤換。」
依娜瞪了他一眼,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司馬懿道︰「我一直想跟你說,可你實在太忙了,我一直沒找到機會。」
前幾天依娜一直泡在宣室殿,要找她商量事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依娜臉上一紅,道︰「劉備的字體你熟悉,你這就草擬一詔,將這些司馬都換成我們的人。」
司馬懿皺眉道︰「這事可沒這麼簡單,城門校尉好換是因為他手里沒有兵,兵馬都在各門司馬手里。現在這些司馬沒犯什麼錯誤硬要強行撤換,他們心里一定不服。這些人都在司馬任上干了有些年頭了,守城的兵馬都听他的調度,一旦他們心中不忿,造起反來,局面可不太好收拾。」
依娜緩緩的點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你認為該怎麼辦?」
司馬懿道︰「換不成,就用撫,只要撫得好,別人的人一樣能變成我們的人。」
依娜道︰「很好,很好,你馬上就去安撫,既便他們不幫助我們,只要他們不在關鍵的時候倒亂,我們也就好過多了。」
司馬懿道︰「我已經這麼做了,踫巧議事堂眾官一齊請假,城中群龍無,這些司馬沒了靠山大多都倒向我們了。只有西安門和章城門這兩個門的司馬和皇上沾親帶故,我為免打草驚蛇,不敢接觸。」
依娜道︰「這兩個門緊挨著未央宮,說什麼也要捏在我們手里。你馬上選兩個心月復,一會就去換了他們。」
司馬懿道︰「這兩人可是出了名的老頑固,怕不是那麼容易就說得動的。」
依娜陰測測一笑,道︰「我不會說人,難道連殺人也不會麼。」
司馬懿道︰「現在是非常時期,這兩人一定加強了防衛,怕不那麼容易得手,你還是要小心為是。」
依娜道︰「好了,你趕緊去安排吧。」
司馬懿應聲而出,依娜轉至內堂準備,少時結束停當,出了金華殿,穿過幾府宮殿,進了御花園,來到一個碩大的人工湖,沿著湖中的小路往南走,出了宮門穿過了幾重房舍,來到西安門。但見城樓上火把通明,人影憧憧,顯是西安門司馬也害怕有人乘這個機會算計自己,特地加強的防備。
依娜貓在暗處,觀察良久,實在沒有下手的地方,不由得蹙起眉頭。恰在這時,一員武將在一隊軍馬的簇擁下,急匆匆來到樓梯口,守城兵士上前攔住去路,大聲喝問︰「干什麼的?」
那武將叫道︰「我是章門司馬,有急事要見你家將軍。」
城上一人叫道︰「這不是老三麼,出了什麼事了?」
那人正是西安門司馬走下樓梯,來到他跟前。章門司馬忙拉著他的手,竅竅私語。這樣的機會對依娜來說可是千載難逢。雖然兩個司馬麾下護衛眾多,可她藝高人膽大,卻也不懼。當下她以絕頂輕功貼著城牆欺至近前,隱在一株大樹上,眾衛士竟誰都沒有查覺。
兩個司馬說了一陣,西安門司馬拉著章城門司馬上了樓梯。
那道樓梯並不甚寬,僅容兩三人並肩而行。眾衛士為了方便大人行走,紛紛讓出道路。驀地里白影晃動,樹上有人躍下,向兩司馬頭上撲落。
兩司馬周圍十余名衛士拔出刀劍,向白影刺去。那人袍袖一拂,一股勁風揮出,將四名衛士震得貼牆而立。只听啊喲啊喲兩聲大響,兩件光燦燦的物事刺入了兩司馬的胸膛,兩人立足不定,向後便倒。那人如影隨形,飛身而至,右足在扶手上輕輕一點,倒躍出去,瞬息不見。
眾軍愣了好一陣子,才想起了兩位司馬,忙上前查看,兩人已氣絕多時。驚呼聲,號哭聲登時響起,城下亂成一團。過了良久,司馬懿委派的兩人相繼趕到各門行使職權,處理老司馬殯斂事宜,至于殺人凶手嘛,倒是不急著去查。
這邊劉皇後不知道依娜已經出去了,急得團團直轉,一個勁的催促薛珝快想辦法。別看薛珝平時智計百出,這到了關鍵的時候也是一籌莫展,沒用的東西說了一堆,正經主意卻一個也出不出來。急得劉皇後大聲罵娘,可這會就算把他罵死,又有什麼用?
劉皇後大罵一陣,沒力氣了,這才安生,靠在軟墊上直喘粗氣。薛珝一雙小眼骨碌碌的轉著,想轍月兌身。
驀地里劉皇後豎起耳朵,叫道︰「你听,好像有什麼動靜。」
薛珝側耳細听,什麼也沒听到,道︰「娘娘听見什麼了?」
劉皇後听了一陣,微感失望,道︰「剛剛明明听道一陣扎扎聲,這會怎麼又沒了。」
這時一陣風吹過,院中落葉沙沙直響。薛珝笑道︰「是風。」
劉皇後喃喃道︰「是風。」言語中滿是傷心絕望。
薛珝來到門口,打開門閂,拉開門。刷刷刷幾聲響,守在門口的小伙子紛紛拔出彎刀,薛珝叫道︰「別誤會,別誤會。我一個人呆著怪悶的,咱們聊聊天吧。」
幾名兵士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嘰哩咕嚕的說了一陣,一名兵士伸手在他胸口上一推。薛珝立足不定,摔入房中,**重重的坐在地上,疼得他直叫媽。
劉皇後笑了,道︰「沒用的,他們根本不懂漢話。」
薛珝閂好門,捂著**來到內殿,道︰「***,這個挨千刀的依娜。若有一天她要是落到我手里,我一定將她千刀萬寡。」
劉皇後道︰「可是現在我們落在她手里,她想怎……」說到這她突然沒了聲音。
薛珝道︰「娘娘……」
劉皇後將右手食指放在嘴邊,道︰「噓。」
薛珝立即禁聲。劉皇後側耳听了一陣,撐著床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幾步,費勁彎下腰,將耳朵貼在方磚上仔細听,臉上流露出喜色。
薛珝上前悄聲道︰「怎麼了?」
劉皇後壓低聲音,道︰「地下有人說話。」
薛珝道︰「什麼,地下?」
劉皇後道︰「嗯,當皇上的都怕死,但凡皇宮,必有地道。這未央宮乃蕭何所建,年代久遠,當時的圖紙早已不傳,是不是真有地道誰也不知,現在地下傳來聲響,看來這地下還真有地道。」
薛珝道︰「這麼說有人來了?」
劉皇後心下一喜,點了點頭,薛珝道︰「可這來的是什麼人,要是壞人,咱可就完了。」
劉皇後道︰「依娜要殺我,不必這樣鬼鬼祟祟,這一定是不她。除了……」
說話間,只听扎扎輕響,前方不遠處一塊大方磚平平移移,一人探出頭來。
劉皇後雖有準備,還是啊地一聲低呼,那人迅回頭,四目交投,劉皇後歡喜的險些暈去,叫道︰「你終于來啦。」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劉封。
原來劉封進城之後,沒高興多久,就現一個更大的困難擺在他面前。衛尉已經換人,變得更加六親不認。他長年在外征戰,宮門這些司馬更是一個也不認識,想要打點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他們要是進不了未央宮,這辛辛苦苦混進城來,又有什麼用?
關鍵時候又是劉蒙給他支招,他說賈家神通廣大,定有辦法讓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宮去。劉封小時候曾在賈府生活過一段時間,賈府上下待他很不錯,其後雖然志不同道不合,不過當時的交情還是有的。當下劉封親往賈府說項,甄宓听了之後,一諾無辭,拍著胸脯說這事包在她身上了。兩人商量一陣,甄宓領著他進了地道。近年來賈仁祿官越作越大,但籠在他頭上的陰雲也越來越濃,居安思危,甄宓從很早就開始命人開挖地道,她名下的名商號也紛紛效法。長安也和鄴城一樣,地道縱橫交錯,形成了一張網。有一個膽小的商人到處亂挖,一個不小心竟和另一條地道撞到了一起。起初那商人並不在意,還道是哪家人家的地道和他扯一塊了。可他越走越覺不對,馬上報了甄宓。甄宓親自過來一看,嚇了一跳,這根本不是他們任何一家人修的地道,而是宮中的地道。那商人听了險些嚇昏過去,當時就回去,把通往宮里地道的開口給堵了起來。現在劉封要進宮,不正可以利用這個方便之門麼。甄宓領著劉封來到當年的開口處,劉封指揮眾人一齊使勁,將牆推倒,露出一條橫穿而過的地道來。眾人沿著地道走了一陣,開始地道甚是簡單,幾乎是筆直一條,可越到後來岔路越多,眾人完全迷了路,根本不知該往哪里走了,好在甄宓愛讀書,遍閱古籍,這未央宮下的地道她曾在一本古籍里看到過,大致知道當時設計的人留下的記號及機關。在她的指引下,眾人來到承明殿下。適才劉皇後听見的說話聲,正是劉封在和甄宓商量行止。
薛珝陡然見到一個人頭冒了出來,驚愕萬分,當時就是歇絲底里。劉皇後忙把他按住,給他使了個眼色,薛珝會意,沖到門口,也不管外面的人能不能听得懂,天南地北的和他們聊了起來。外面的匈奴人听上一陣就不耐煩起來,可上面有嚴令,這人千萬不能殺,只好忍氣吞聲,一個個眼中似乎要冒出火來。
劉封竄了上來,握著她的手,悄聲道︰「你受苦了。」
甄宓走了過來,問道︰「仁祿是不是也給關在宮里了?」
劉皇後點了點頭,甄宓道︰「關哪了?」
劉皇後道︰「宣室殿……」
甄宓又問道︰「匈奴人進宮了?」
劉皇後點點頭。
甄宓白了兩眼直的劉封一眼,道︰「都什麼時候了,趕緊救人,咱還要去救相公,要是被人現了,我們都得死。」
劉封回過神來,道︰「嗯,此地不可久留,咱趕緊走。」
劉皇後點點頭,手上剛要用勁,突然間月復中一陣劇痛,不由得「哎唷」一聲,又坐回地下,心中大恨︰「這小鬼頭,不遲不早,偏要在這當口出世,不存心來存為娘的性命麼?」
殿外的匈奴兵听到了,驚叫︰「出了什麼事?」一名匈奴兵眼尖,看到了劉封映在窗戶上的影子,道︰「不好,有人闖進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