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每根火柴都能點亮,是嗎?
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街上的行人都豎起衣領,把自己緊縮在大衣里與嚴寒做最後的抗爭。滿地枯黃的落葉在冷風的驅趕下,如流水般地飄過樓前這條小路。
從前每到黃昏,你的身景總會如約般地出現在窗前,用你清澈的雙眼望向無邊的遠方。
這一刻,是即使最喧鬧的她們,也不忍打破的寂靜。
媽媽,你還好嗎?
在那片沉靜中,你又一次輕輕地問道。
然而回答你的,只有窗外那串偶然響起的風鈴。
可你還是笑了,雖然,笑得很淺。
你總問我,天堂是什麼樣子的。
我不知該回答,于是我只有告訴你,天堂一定是由快樂架構起來的。
所以,你相信母親一定會快樂的。
你總說,在那里,母親再也不用辛苦地勞做,再也不必忍受旁人的指責,那雙結滿老繭的手,終于可以歇歇了。
在那里,母親一定正和父親一起快樂的生活。
一定。
灰色的天空布滿厚重的積雲,大約是要下雪了吧。
以前,每到這樣一個飄雪的夜晚,你總會把我叫到你的床前,要我為你點燃一根火柴。
你告訴我,小時候,你最喜歡听的故事,就是媽媽講的《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時,每當母親給你講起這個故事,你就會覺得,雖然同樣是在這樣一個寒冷下雪的夜空,你卻要幸運得多,因為那個小女孩只有一包火柴,而你,卻有母親。
所以後來,一到這樣的夜晚,你一想起母親,你就會讓我為你點燃一根火柴,因為你說︰每根火柴都能照亮一個天堂。
于是,在你熄滅了的所有的燈後,我掏出一根火柴,「哧」地一聲在你的眼前把它擦亮。黑暗中,舞動的火焰映紅了你的雙頰。
望著那團躍動的精靈,你的淚如同窗外飄飛的雪花一般落了下來。
落在,我的手里。
一根火柴很快就熄滅了,一切又歸于黑暗。
你不曾要我點燃第二根火柴,只是輕嘆了一起後對我道︰「媽媽也會透過這根火柴看到我們嗎?」
我無法回答,只是站起身,在你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灰暗的積雲更加低沉地壓向地面,雪就要下了吧。
上帝的安排並不總是公平的。
當我滿懷喜悅地從大洋的彼岸歸來時,等待我的並不是你的笑臉和擁抱,而是一紙令我難以致信的通知。
你已經不能離開那間充滿白色的房間了。
我輕輕來到你的床前,直到,那天晚上。
那晚的窗外也飄著淡淡的雪,月光空過玻璃灑在你柔軟的長發上。
你忽然向我要一根火柴。
我以為你又想起了母親,于是像往常一樣掏出一根火柴要為你點燃。
可這次你卻堅持要自己擦著這根火柴。
我把火柴交給你,你接過去,向我望了一眼,隨後你輕輕地道︰「你相信嗎,每根火柴都能照亮設宴一個天堂。」
我點點頭。
你笑了,然後你擦亮了那根火柴,在那團火焰後,你的笑如同一朵晶瑩剔透的雪花。
漸漸地,火柴燃盡了,而從未涌出過我眼眶的淚水,也隨著那團火的逝去,一滴滴地從我的臉上滑落,落在你的手里。
然後,碎了。
雪,終于下了起來。
我倚在窗邊,望著窗處簌簌而下的飛雪,我擦著了手里的一根火柴,凝視著那團微微閃動的光芒,我輕輕地道︰「你們還好嗎?爸爸,媽媽,還有,我最親愛的妹妹。」
是的,每根火柴都能照亮一個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