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下雪的夜晚,電話那端的母親脆弱得讓我心碎,我的眼淚無聲的流淌著。生離死別我都經歷了,傷心與眼淚早已成了一種習慣,我只是虛弱地堅持著不讓痛苦掠奪了我整個的心靈。我喘了一口氣,回過頭去對苦難的母親微笑著,覺得自己像極了牆頭那株瑟瑟的狗尾巴草,只是有時候它會是一幕獨特的景色,象征著一種力量。
好想緊緊的摟住母親瘦弱的身軀,給她戰勝困難的勇氣和力量。正當我被這種念頭圍繞的時候,你的電話打來了,仿佛你真是等待我千年的樹,只為這一刻的來臨。我坐上你的車,漫天的雪花迎面而來,在車速與風速的交匯里,我們象是穿越著時空的隧道,我的心溫暖在漆黑的夜里。從那一刻起,我就想你是我今生永遠不離不棄的朋友。
不記得我是哪年哪月的哪一天認識你的了,請原諒我的疏懶。在多少種版本的傳言里,你臃腫的變形了,面目可非。不敢去靠近你,也不願去走近你,哪怕你是一只雄鷹,錯過了的對我來說只是一些風景。
生活里很多的機緣與巧合,造就了一些偶然或是必然,似是千年的緣分的牽引,讓我認識了廬山的真面目,還原了一個本來的你。可我更願意相信這是上蒼的安排,它想讓我從此擁有一份可貴的友情。
你在危難時刻顯身手的英雄與豪邁,折服多少人心。人也只有在患難時刻滋生出來的情義才是最動人最美麗最難以忘卻的。慶幸我當初在朋友的事走投無路時,驀然的想起了你,我鼓足了勇氣以一種極度謙卑的姿態拔通了你的電話。感謝你依然還記得我,並爽快的赴約,仗義的出手相肋。我就是在那樣的時刻第一次重新認識了你,在後來的歲月里我甚至會責怪著自己的市井心態,總想著對你臨時燒香抱佛腳的心態不夠虔誠,而你只是寬容的笑笑,再笑笑!
慢慢的更深入的認識了你,一個我眼中定位的飽滿激情的你,每一次看見你時,你總是笑容可掬,一副對生活感激感恩的陽光明媚的模樣。其實我也知道你的不容易,那些隱藏在你身後的辛酸與曲折,都被你的偉岸的身軀擋住了,不曾露出一點點的痕跡。你的目光堅定冷峻,在任何困難面前,永遠挺直了脊梁,以一個偉丈夫的姿態為我們遮風擋雨。你的思維敏捷開闊,在一言一語的對答里踫撞出多少智慧的火花,引來多少爽朗開懷的笑聲。
當生活里的很多顏色裉去的時候,你依然鮮活的站在那里,成為我生命里最精彩最重要的章節。我們之間純潔得象一個同志間的握手,純粹得象一對沒有性別的哥們兒。當我舉起雙手搖身變成你的野蠻女友時,其實只是因為我一時的性急和憤怒,心里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卻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來對待。你寬容的笑說你一直在我面前充漢子,實在充不了的時候就只有裝死了,至今成了朋友們聚會時的經典對話,並廣為流傳。
我們之間演繹不了多動人的傳說,但彼此的情誼是永存的。有時候我很任性,甚至很小性,這一切,只因我在乎你這個朋友。生活里太多的玩笑沖淡了我流淌的真情,你有時用目光質疑著我的脆弱,總願意去相信我的強大。你隔著三重的門又如何能打開我城堡里的心靈之窗呢?我快樂的歌聲飛出很遠,可有誰知道我只是一個懷抱著寵物貓咪的孤獨女人?
有時我想象一個愛人那樣的去關心體貼你,甚至試著為你寫下一些朦朧的詩歌,結果搞得我象是欺騙了生活,心中非要隱隱不安起來。我有時也想做你的紅顏,可以在並不遙遠的時空里心有靈犀的牽掛著,給你心靈的慰藉,給你生活的陽光。你卻建立了一道防火牆,而我穿了一身防彈衣,彼此隔岸的叫囂著開火,最終是誰也無法最入微真切的了解對方。但我們在一起時是很快樂的,這一點我從來不曾懷疑過。
能牽手的時候,我們只是陌生的相望著,能擁抱的時候,我們都喝醉了,說著些彼此忽悠取樂的言語。這輩子注定了我們無法相忘于江湖,做不了愛人,也無法是紅顏,可我們是實實在在的朋友。你關心著的我的快樂,我在意著的你的幸福,我想這就足夠了。
Hwuhilveyu
遇見劉欣的時候,我正處在痛苦無法排遣的低潮。劉欣是中央美院的學生,高我兩屆。他寫了個廣告,要找個助手,會畫漫畫的。廣告掛在學院區的一個音像自選中心。
而我那時正陷在對宋永生的迷戀中。宋永生已經有了女朋友,「才子佳人」的一對。我不是嬌媚的女孩,只能用筆畫出嬌媚的美女。我只能讓宋永生對我筆下的美女著迷,而不是對我。
我游歷在窒息的痛心邊緣。朋友看見劉欣的廣告,叫我去試試,好過整天游魂似的東游西蕩。
無可無不可地撥通了劉欣的電話。看了我的畫,劉欣當即拍板。接了他的活,回去便開始埋頭苦畫。
室友回來,問我︰「見劉欣了?」「見了。」我點頭,手仍在畫。「怎麼樣?」又問。我總結︰「高,略帥,美院四年級,北京人。」說完我又低頭畫起來。發現畫的人都像宋永生——他在笑,在?眉、轉身、駐足,整個整個的他。我再一次潰不成軍。
第二天早晨6︰30,我畫好了劉欣要求的32格場景。我需要借這種窮凶極惡地忙碌來忘記宋永生。6︰35,我跑到校門口的I電話亭,撥了劉欣的電話。劉欣懶洋洋的聲音穿過話筒,我告訴他,我畫好了,8幅,32個場景。電話那邊的聲音簡直是震驚後的拖腔。他要馬上來看。我說好吧。他來的時候已經快8點了。他很以外我在校門口等他,我說我喜歡站在這里看著形形色色陌生人走過,有一種虛空的滿足。他說︰「你很特別。」
特別?我愕然。戀愛未遂,我想我的確是很特別——的慘。看了畫,他很滿意,說我有一種他意想不到的靈氣。「謝謝。」我點頭。
沒有人知道我的靈感來自一個欲愛不能的對象。我無法解釋自己對宋永生的情感。僅僅因為那次春游我傷了腳他自告奮勇地背我?或是自己寂寞的少女心任性地找個對象胡亂發揮?我不懂。
第二次見到劉欣,是在一個多月後。哪天北京下著雪,我躺在被子里看書,劉欣的電話打進來,由于天氣吧,他的手機「嗡嗡」地響,只听見說︰「你快下樓,我有個驚喜給你。」
我披上風衣戴上帽子沖下去;走到場我便呆住。劉欣站在一個雪人旁邊,對,是雪人。只知道雪人是可愛的,卻從沒想到雪人也是可以美麗——立在那里的雪人卻分明似有著長發,秀眉秀眼的模樣。
「喜歡嗎?我可是想堆得和你一樣美麗的。」他笑道。給我一樣美?我忽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感,我哭了起來,哭的一塌糊涂。劉欣一句話沒說,縱容我這樣毫無理由地哭。
過了好一陣,他說︰「好了,現在哭完了,可以笑了吧。」
我說,為我而做的雪人,我要拍照留念。
照片出來後,效果意外的好。我迫不及待地打劉欣的手機。電話沒人听。第一批畫稿我已完成,近段他沒派我任務。有點惘然。我上網,打開我的電子信箱,發現里面新郵件暴漲。我是在毫無心里準備的情況下打開劉欣發給我的信的。他的署名是HILY。HILY?我正納悶,便看到一行字︰「冰冰,Wuldyubeygirlfriend?Giveeahane(冰冰,做我的女朋友好嗎?給我一個機會)。」
要我做他的女朋友?這個問題我想了一夜,終于決定回復——我需要有人疼愛,希望有人呵護,希望有人問我快不快樂,希望過馬路時有人細心地牽我的手。
第二天一大早劉欣便來了,送來三枝紅玫瑰,美得讓人迷醉,大大地滿足了小女人自憐的虛榮。
日子如水般流走。由于劉欣不是本校的,而且不常來,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仍然不斷有人追我。宋永生仍然在我的生活之外。灼痛已經變成麻木,我已經能夠平靜地遠觀他和他的青梅竹馬絲毫也不心潮澎湃。
1999年的最後一夜,劉欣帶我到了前。我說過我要在千禧年來臨的時刻看廣場鴿子飛起,看五星紅旗升起。這只是我無聊時的念頭,但他卻真心想讓我快樂。
新年鐘聲響起時,我打電話回家。听到媽聲音,忍不住哭了,不可抑止地,劉欣把我抱在胸前。如果說這麼久以來我一直覺得冷,在那一刻,我感覺到了溫暖。
那天晚上,他說了許多關于他的事。我這才知道他不?的外表掩蓋了多少心酸。父母離異,誰都不肯要他。從小和女乃女乃一起生活,父親只提供一些生活費用。初中的時候賣過大白菜,高中曾在歌舞廳打工,長久以來都是打工養活自己和年邁的女乃女乃。他用平淡的語氣說著,我听不出他有一點的自怨自艾。他說,第一次見我時,很意外我的美,有一種游離于塵世之外的氣息,只是我的眼神憔悴,由此他知我正逢失意。他說最打動他的是我自始至終不提錢——我那時只是想找一份事情做打發空虛,哪里想得到錢——他說現在很少看到不計較得失的女孩。
很喜歡他語氣夸張地說那天我紅衣紅帽站在雪地上時,他是怎樣劇烈地心跳。
被宋永生摧毀的驕傲,我正在慢慢拾起。可是我的心仍是迷茫。我被劉欣的愛溫暖著,然而腦海里仍會有宋永生的影子。
從助手升級為女朋友,劉欣便不允許我熬夜畫畫,每個星期才讓我完成以前三天任務的一半。我仍然有事可做,跟著他一起做設計,不然就賴在他的畫室。從那時開始我跟著他學油畫。有了劉欣,生活變的豐盈。
5月的一天,劉欣送我回學校,我們在門口告別,一切如常。我走到宿舍,卻看見一個久違的身影。我的心猛地一抽。宋永生。他轉頭,也看到了我。
「我和她分手了,因為你。」他艱難地開口。
我的心疼痛起來。為什麼?
宋永生不知道我已經有了劉欣。他說他一直知道我對他的情感,而他現在終于弄清楚了自己究竟愛誰。
他自由了。可是,為什麼是現在?
劉欣的電話打來,囑咐我晚上記得吃藥。
我知道,我不能給兩個人同一個夢。宋永生是我一個未完結的夢。如同懷舊的小女孩,無法舍棄自己童年時的夢想,我告訴我自己,想要而未能得到,那是注定,能要而沒有要,那是錯失。宋永生的出現即是注定。我不甘心自己曾經有過的那份感情是一場遺憾。
宋永生約我出去,我沒有拒絕,盡管我並未打算馬上答復他。我心亂如麻。
然而意外卻未和我商量就降臨了。那天地鐵里人很多,我和宋永生站在車門附近,我時不時被上車的人擠得搖晃。宋永生從背後抱住了我,靠著他,我站得穩多了。也就在這時,車門開了,有人上來。四目相接,是劉欣。
他轉身下車。宋永生問我︰「你怎麼了,臉色突然那麼慘白。」我說沒事,我要回去。一路上,劉欣剛才的眼神在我面前晃動。北京這麼大,竟會遇見,劉欣是很少搭地鐵的,這,難道也是天意,注定我要回到宋永生的身邊?
那晚,劉欣沒有給我電話。我欠他一個解釋。
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劉欣沒有出現,也沒有電話。盡管宋永生在身邊,但仍覺得生活里少了些什麼。劉欣的沉默,讓我有很重的失落。
宋永生的女朋友要出國,一遍一遍地來求宋永生跟她一塊走。宋永生要我明確地答復他。
劉欣仍是沉默,他甚至不想听我解釋。
直到那天,無意中看了一本組織,才明白劉欣當初發郵件為什麼用HILY這個英文名。他肯定也是看過那個小故事的了——HILY的意思是︰HwuhIlveyu(我多麼愛你)!我的心突然被強烈地撞擊,平日的細節在我心里過濾,我恨自己。活該他不理我。
我去了畫室。打開那扇熟悉的門,我忽然之間心跳加速。我以為會見到劉欣,但是我沒有。我看見的是我自己。一幅油畫,很大,畫的是哪天雪地上的我。我完全可以相信只有愛一個人很深,才可以畫得如此真切。我看到自己的靈魂在他的筆端流溢。我的相片灑滿桌子,我發現每一張的背面都寫著那個英文單詞︰HILY。這時我才明白,他對我的愛遠比我想象的要深,而我對他的情感,也比我自以為的深了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