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或許有一天,你會注意到我。會看到那個長的瘦瘦小小的,喜歡和你分享文字的我。
1999年,蘇年生,你28歲,我18歲。不知道你從哪里流浪過來,在我們學校附近開了一家書店。你有干淨的下巴,修長的指甲,短短的頭發迎風甩。這個年紀的我情竇初開,我愛上了你。每一次在學校對過的書店見到你,我的青春的小荷爾蒙便不知從哪里全部冒出來。以至于我竟然常常的想哭。于是我經常會躲在沒有人的角落,像杉菜那樣把自己倒立起來,硬生生的把眼淚逼回去。
那時,我是高三的文科生,在上課的時候我都會不自覺的想起你經營的那家不大的書店。店名很好听,叫︰「戀書社」。你也許就坐在那些書後面,有時靜靜的閱讀,听一些音樂。有時你微笑著和像我一般大的孩子打招呼。你很溫暖,笑起來很甜。
我喜歡跟你一起看書,听歌,談論我年少的話題。你的店里有許多我喜歡的書,不像其他開在高中附近的書店那樣只有復習資料和英語磁帶。我和你一樣愛看韓寒,你說他睿智。我們一樣不喜歡那些叫做暢銷的書,你說那些都是做給人看的。我說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去看海,你說等我長大了就帶我去。看最清澈的海,最壯闊的海。
高三的我,本來不會有任何負擔,學校要將我保送到北京那所著名的大學。父母老師很放心。可是蘇年生,我的心里早已經打定主意,我就要在本市的大學。我就要在你的身邊。
蘇年生。我知道,已經年近30歲的你,感情的世界不可能一片空白。但是,我常常幻想,或許有一天,你會注意到我。會看到那個長的瘦瘦小小的,喜歡和你分享文字的我。
2.我寧可你不愛我,也不要看到你這麼難過。
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是在你的生日聚會上。你請了那麼多你的朋友。然後你輕輕的攬過她的肩膀,你說,水水,這是心願,我女朋友。女孩子很漂亮,長著很大的眼楮,戴著一條閃光的項鏈。看起來很優雅。我點點頭,洶涌的難過簡直要把我淹沒,我努力的保持平靜,想象自己倒立在牆角。
後來,我問你為什麼以前不跟我提起。你說心願一直在國外上學,今年才回來,你們分開了許久,終于團聚。原來你們在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在一起了,我天真的以為我和你相隔的這十年是可以彌補的。可是另一個女人早已把我不留縫隙的趕了出去。
第二次我見到那個女人,是在夜晚的街角。跟同學聚餐回來已經很晚,她和一個男人在角落里纏綿。那條帶光的項鏈我一眼便認出來。蘇年生,難道這就是你愛的女人嗎?我沒有把我看到的告訴你。
我知道,你那麼看重感情,一定會很難過的。而我多麼舍不得你難過啊。
後來,有一天你紅著眼楮找到我。那是你第一次去學校里找我。我問怎麼了。你什麼都沒說,拉著我開始奔跑,耳邊呼嘯的風吹過我的身體。一直到了河邊,你說,我跟她分手了,她騙了我,她騙了我。她在國外有了男朋友……然後你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你沙啞的嗓音帶著不能掩飾的傷悲。
我輕輕的攬過你的頭,抱在壞里,要知道此刻我比你還要傷悲,我寧可你不愛我,也不要看到你這麼難過。
後來,那一天,我們都沒有提起,仿佛你不曾失戀,也不曾在我懷里痛哭,關于心願我們也只字不提。只是你對我越來越好,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說我不懂事,說我還小。偶爾你還會陪我逛街,給我挑選成熟的有女人味的衣服。
3.蘇年生,我只是想讓我們之間的距離小些再小些,十年真的讓我太害怕。
2000年,蘇年生,你30歲,我20歲。這一年,我上大二,這一年,你跟我表白,說愛我。我終于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了,只是這樣的喜悅我沒辦法和別人分享。爸爸媽媽要是知道我跟大我十歲的人交往,不把鼻子氣歪了才怪。至于朋友,也算了,他們也不會祝福這段不被看好的愛情。而蘇年生,你更像一位地下工作者,你從未把我介紹給過任何人,也從未讓我出現在你的朋友圈。雖然我知道我們都有些無可奈何,但是有時候我還是會非常非常失落和沮喪。
你經常把我抱在懷里說,你真的像上天賜給我的一件寶貝,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除了有一小部分的愛情外,更多的是感激,我填補了你的感情空白,你知道,如果我不是真心愛著你,怎麼會苦苦的守侯你三年,甚至放棄了好的大學,甚至看著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還微笑著祝福。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在一起。我擁有了你。這多幸福啊。
跟你在一起後,我不斷的變換著自己的品位。我扔掉了自己喜歡的運動鞋,穿上了你給我買的達芙妮,雖然高跟鞋會讓我的腳很受罪。我開始蓄長發,只因你說你喜歡我長頭發的女生。我的一切改變都為了你。
朋友們都說我變化好快,好象一夜之間就由一個孩子成為了一個女人。蘇年生你知道嗎,其實我只是想讓我們之間的距離小些再小些,十年真的讓我太害怕。
4.影子叛離身體,愛情也無非是一場禁果的錯。
2001年,31歲的你開始跟我說我們的未來,可是我還只是一個大三的學生,我對我們的未來也充滿了迷惑。你說,水水,我的家里開始讓我相親,給我找對象了。那晚,我們在你小小的房間里不停的喝酒,我們抱在一起痛哭,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你的胡子扎我的臉,我的眼淚鼻涕蹭了你的一身。我們都喝醉了,卻也想不出任何的辦法,你拉住我的手,不讓我回宿舍。夜晚的燈亮了又明,影子叛離身體,愛情也無非是一場禁果的錯。
那晚之後,我中獎了。我們的一切都改變了。
對于一個31歲的男人來說,也許做父親是他的夢想,但是對于一個21歲正在上大三的女孩來說,根本沒有辦法承擔一個母親的責任。尤其在這個民風淳樸的城市和學校,這個孩子我必須打掉。
醫院長長的走廊上,你說,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以後還會有的,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我只是緊緊的攥住你的手,雖然你在我身邊,我卻感受到史無前例的恐慌與單薄。那是冬天最最寒冷的月份,我和你在狹長的空間里,是多麼無助脆弱。
我搖搖晃晃的從手術室里出來,一聲都沒哭,連滴眼淚都沒掉。你接過護士遞過來的塑料袋。QQ空間日志,說了聲謝謝,把我扶出醫院,打的到你的「戀書社」,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你跑到廚房給我做吃的。躺在我們曾歡愛過的床上,我的眼淚終于不可抑制的掉落。蒙著被子,我只能壓抑的哭泣。我知道我的身體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了,我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部分,因為無知和懦弱,我殺死了我的孩子。
蘇年生,如果早知道我們的愛需要承擔這樣殘酷的一面,我真的不想跟你在一起,我寧可我們還如曾經一樣,在這個溫暖的地方,看我們的書,听我們的音樂,想象屬于我們的海。我們開懷的笑,沒有任何負擔。可是時光不能重來,我們也回不到當初了。
生命中這些不可或缺的痛,難道我們必須要走過,才能明白,才能開始懂得責任,懂得怎樣去愛,怎樣才是對對方真正的擁有和保護?
5.青春已漸涼,濕了我們不能一起抵達的那片海你離開的時候只留給我一封信,信上只有幾句話。你說,水水,我沒有愛情了,我老了。對不起,你的青春不再有我。我們都應該開始新的生活。
這一次我沒有難過,我甚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和你在一起這許久的時間,我經歷了青春歲月里能夠經歷的一切。我愛過,擁有過,失去過,痛悔過,我們有過一個孩子,但是他在不適合的時間到來。我知道因為這個孩子,我們都不能再輕松的面對對方。你對我愧疚,我對你責備。我們在相處的過程中爭吵,後悔。現在你的離開成全了我的成長,我們的愛情不必在互相傷害中結束,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畢業之後,我去了南方,獨自一個人。拼了命的擠進一家雜志社,做了一名,我沒有去學校教書,而是從事了和文字相關的工作,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圖書會傳到某個角落,你的書店里。似乎這樣我便離你更近了一步。
2009年,我28歲了,蘇年生,你也38歲了。現在我的年紀是遇到你的那個年紀。不知道你結婚了沒有,有了孩子沒有,不過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了。
昨天,一個男子向我求婚了。他30歲,是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他跟你一樣成熟,笑起來溫暖。重要的是他喜歡文字,喜歡我的那些或悲傷或喜悅的故事。更更重要的是他也經營一家不大的書店,名字也很好听,叫「惜書如金」。我很喜歡這樣的男子,于是我答應了他。
還有剛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我去看了海,海水很清澈。我坐在海邊,想起我們相距的十年。那些愛到深處的無怨無悔,那些相依相守只屬于相愛的歲月,以及後來你的告別,你給不起我的未來。
我們給彼此的所有都不能在時間的長河里留駐。或許就像這海浪一樣隨大海稍縱即逝。
青春已漸涼,我們不能一起抵達的這片海將會是我最潮濕的時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