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常听母親說,我的祖籍並不在台灣,而是在一水之隔的大陸。還听說,大陸那邊冬天會從天上下下雪來。可當時我壓根就不知道「雪」是什麼東西,因為台灣是從不下雪的。
大約是四歲那年,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隨父母回到祖籍北京探親。
那時正值臘八時節,乘火車北進的一路上,飽覽大陸的大好河山自是不在話下。我發現,四周漸漸由暖色變成了冷色——一片白色的世界。我問母親,那滿世界的白色是什麼。母親笑了笑,緩緩的說,那,就是雪呀。原來雪是這樣的啊,那麼潔白!她竟是出乎我意料的純白、親切和可愛。從那時起,我才開始學會用「雪白」來形容事物。
一天的火車旅行,我竟毫不知疲倦。火車終于到站,我迫不及待的跑下火車,踏上那疏軟的雪地。在雪地上走起來,那特有的腳步聲與紛紛的落雪聲和成一種美妙的聲響,說不出。可又看看這雪白的地面,那一塵不染的樣子,真不忍心再走一步。
來到親戚家——一個典型的四合院,我看到了一個和我一般大的小男孩。不知道他的正名是什麼,只知道大人們叫他虎子。北京的孩子很大方,虎子也不例外。于是,我們很快成了很好的玩伴。
在小小的四合院中,他教我堆雪人,拿起雪鍬,一鏟一鏟,雪頭雪身子,胡蘿卜作鼻子、黑石子作眼珠,一看,還真是那麼回事。堆完雪人,便各自築起雪來作「戰壕」,滾個雪球作武器,小小的四合院一下子變成了戰場,你來我往一個個雪球,打得酣暢。我們兩人往往都弄得滿身是雪,可謂「兩敗俱傷」,免不了要被大人罵一通,那時,我就跑到雪堆後躲起來——快樂的時光總是過的很快,我就要隨父母一起回台北了。虎子舍不得,臨走時,他送我了個盒子,里面裝滿了雪。我告訴他,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從北京回台北要一天時間,或者說從北京去台北要一天吧,也許與劉墉所說的「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樣,我不知道是離家越來越近了,還是越來越遠了。
一到台北,我就拿出那裝滿雪的盒子給那些沒見過雪、也沒機會見的小伙伴們看。可當我打開盒蓋時,只看到一盒子的水。我很傷心。雪白的雪怎麼會變成水呢?小小的心靈留下了一絲遺憾——現在回想起來,于是不相信「流動的水沒有形狀,飄動的風不留蹤跡」,因為,那雪融的水給我帶來了很多——那是滿盒子甜美的記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