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及時雨,孝義黑三郎」,「仗義疏財,忠肝義膽」,「梁山呼保義,鄆城宋公明」,這一切的聲音,都在共同呼喊著一個名字——宋江。一個父兄眼中「孝字為先」的孝子,一個朝廷眼中「水泊草寇」的頑劣之徒,一個由「忠」和「義」交織而成的歷史碑文。
施耐庵筆下的宋江是《水滸》中矛盾的中心,在報效朝廷和建設梁山中,在盡孝道和上梁山中,他始終處于矛盾之中。但最核心的是他在「忠君」與「仁義」間的選擇。
宋江是「仁義」的,「及時雨」的稱謂非他人能及,「救晁蓋」、「濟武松」、「殺閻婆」、「三打祝家莊」,這一幕幕至今仍然歷歷在目。「生死之交一碗酒」是他的人生信條,「急人之所急」是他的做事準則,這一切,都樹立了他在一百零八將中的地位,位列天罡,執掌地煞,何等的榮耀;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何等的暢快;劫富濟貧,攻城略地,何等的威風。
但這恰恰是施耐庵為宋江吹響挽歌前的空響,宋江畢竟還是一個鄆城小吏,在他的骨子里,透著的是對大宋王朝忠貞報國的志向。「敢笑黃巢不丈夫」是宋江留在望江樓的詩,看似輕視朝廷,實為他因報國無門而空自嘆息。不論是晁蓋打曾頭市後的私見宿太尉,還是水淹高太尉後的盛情款待,亦或是晁蓋死後,替換「聚義廳」為「忠義堂」大匾,處處透著他對朝廷招安的渴望。然而他卻忘了,在腐朽的趙宋王朝里,哪有他一個鄆城小吏的生存空間。可悲呀,可嘆!可憐梁山一百單八將盛極一時,最後卻落得死散凋零。
縱然面對這些,宋江在忠與義之中放下了曾經緊握的刀槍,在忠與義中作出了最後的選擇,對于宋朝的毒酒,他一飲而盡,想以死「表明忠義」,更令人惋嘆的是,為防止李逵再反朝廷,也讓他服毒酒隨他而去。留下的只有「茫茫乾坤方圓幾何,成大任,重大義,男兒本色……」的悲歌。
宋江在施耐庵的筆下完成了他的使命,他在忠與義的交織中,迷失了自己,最終只能淹沒在宋王朝的浪花之中,在「忠君」與「仁義」之中,他選擇了忠君,選擇了一條看似美麗卻永無出頭之日的道路。他走了,或許他依然會笑對朝廷,依然毫無怨恨,留給我們的只有無盡的感慨。
如果可以重來,我願看到那個真正「笑黃巢」的宋江,那個水泊里「替天行道」的宋江。听,他又唱起了那首歌,在蘆葦水道中飄得很遠,很遠︰「生死至交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