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她的電話,他簡直欣喜若狂。盡管是一個求助的電話,她的語氣卻依然是淡淡的,她一貫冷漠和高傲。她說她在深圳,因為出了點意外,急需要一些錢。如果方便,能不能先借她一些?一個月就還……
只不過兩分鐘的時間,他握著話筒的手,已經微微汗濕,臉頰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甚至沒有听清楚她具體都說了什麼,只知道,她需要錢,而自己,是惟一能幫助她的人。
他愛她,很多年了。那時候她是學校的校花,清爽的方格藍裙,簡單的白球鞋,青絲扎起,顏如朝露。這樣的女生,本不是他可以靠近的。可是他,偏偏中了愛情的蠱毒。大學三年,他幫她在圖書館佔位置,從家里為她帶紅棗百合粥,用打工賺的錢為她買最流行的隨身听,她去赴男朋友的約會,他會偷偷跟著她直至她到達安全的地方……
他愛得卑微,像追逐太陽的向日葵,她的一個微笑一個眼神,足以令他沉醉。她不愛他,卻也不拒絕他對她的好。像陰天里的太陽,懸在天邊,若即若離,不溫不火,從不曾給過他愛的溫暖和光輝。
他們就這樣,走過三年。三年里她不斷地戀愛,分手,再戀愛,再分手,像走馬燈一樣地更換男朋友,只有他,始終跟在她身後。她戀愛,他是她的智囊和傾訴對象;她失戀,他是她依靠的肩、療傷的藥。
她是那種天生不安分的女子,畢業後就開始四處飄,有時候在北京,有時候在廣州。仍然不斷地開始和結束一段又一段愛情。他留在那個小城,做了最出色的外科醫生。可是他治不好自己的病,他的心跟著她輾轉起伏,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場戀愛到另一場戀愛。疲憊,卻幸福著。
他30歲了,身邊也不斷有一些優秀的女孩子在追,他卻不曾動過心。可只要她一個電話一聲嘆息,就能讓他翻山涉水馬不停蹄地趕到她的身邊。在將近十年的時光里,她身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卻始終不曾給他一個出場的機會。在她的愛情賽場上,他甚至連個替補都算不上——替補還有上場的機會,他沒有。
他無怨無悔,只要她需要,他必全力以赴。就像這次,她說需要錢,他心似火焚,連夜就拿了錢,去送給她。隔著千山萬水,他本可以用最便捷的方法把錢匯去,卻還是請了假,他要把錢親自送到她手上。只因為,他擔心著她的安危。
沒想到路上會出意外,當那輛失去控制的車朝著他的車橫沖而來時,他只覺得思維停頓靈魂出竅,整個人都輕輕地飛了起來。
在醫院里重返人間,看到窗外燦爛的陽光,他恍如隔世。他想起還在另一個城市等待的她,心里竟異常平靜,不再憂心不再焦灼。他覺得自己的心那顆一直為她陷落的心,終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胸腔內。那一瞬,他的淚像小蟹般,慢慢地爬滿了一臉……
三個月後,他康復出院。半年後,他和一個嫻靜溫柔的護士結了婚。是那場幾乎讓他喪命的車禍讓他頓悟,對一個不愛你的人而言,再多的深情痴迷,再多的體貼呵護,都是用來辜負的。就像他和她,他的全心全意,他的長久守候,他的痴迷執著,自始自終,都只是他自編自演的一場愛情獨角戲,所有的愛,對她而言,只是用來辜負的。而他,最緊要的,是把所有的愛全盤收回,裝進另一顆柔軟善感的心里,從此,與幸福緊緊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