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草忘不掉的情 第九節 二胡人生

作者 ︰ 蔣偲昕

提起二胡,便想起這樣的一些詞語︰辛酸、寂寞、哀怨以及流浪、苦楚。二胡,江南的二胡,催生了多少流浪者的心靈。

對于二胡,我一直以為,陳榮利在《流浪的二胡》里對它的定義再恰當不過了︰

有一個精靈,漂泊如三春之水,清冷似冬夜之月;有一個精靈,惆悵如初夏細雨,幽怨似深秋桂子;有一個精靈,它注定了永遠都在流浪一二胡,江南,流浪的二胡。

二胡之于江南的人們,有著極大的心靈的感應。二胡的旋律,是一種對社會無情的控訴。二胡在它流浪的路途里,風雨的呼喚,坎坷的經歷,孤苦的漂泊,並沒有使它早早的夭折。而是讓它更堅忍的生存,直至扎根于江南的土地,才停止了流浪的腳步。

憂郁的思緒,悲憤傷感的流浪者,他注定成了上帝選中的不幸者一瞎子阿炳。一個生于正逢亂世的街頭藝人,一個人們習慣用輕藐的稱呼他為瞎子的阿炳。

他手拿一把二胡,肩背一把琵琶的,穿著件破舊的藍布長衫,有時在鬧市,有時在鄉村,沿街賣唱。苦難的身世,自幼隨父當道士,習音樂,直至雙眼失明;坎坷的命運,到處遭人白眼,甚至沒有人記起他的名字,卻逼使著他用精通的音樂來思考社會和人生,于是一首首充滿悲憤和哀怨的曲調從他睿智的大腦中流淌了出來。

阿炳生前為無錫道士,他常慕戀于惠山之泉(被譽為「天下第二泉」)的其月冷泉之境。但失明後的他,生活極盡坎坷,淒涼的遭遇觸動了他無奈的心弦,于是注定了《二泉映月》的誕生。他常拉著此曲發泄心中的不平,于淒婉中見悲情,于淒美中見風骨。

余秋雨在《蘇東坡突圍》中寫道,赤壁成全了蘇軾,蘇軾也成全了赤壁。同樣的,當瞎子阿炳選擇了二胡,二胡也便成全了他。他們一起流浪,一起尋找著精神的家園。

然而二胡以及瞎子阿炳的流浪,卻也注定了是一段不平凡的流浪。沒有司馬遷「覽瀟相,泛西湖,歷昆侖,周覽名山大川,而其襟懷益廣」的暢游大江南北的閑情,也沒有李白騎鹿走遍天涯的瀟灑,有的只是韓愈單人瘦馬,形影相吊地走向海邊天涯的無奈。他們一路流浪,一路遭受著屈辱,但最終在江南停了下來。

像二胡一樣喜歡流浪的還有三毛。倔強的三毛在她青春的歲月里,帶著她的夢想和追求,在沙漠中穿行。

當駝鈴的聲響慢慢消失,三毛已在大漠黃沙中漸行漸遠。她注定了要在那個被文明遺落的撒哈拉漠里,留下自己愛的足跡,她教那里的人用筷子,刷牙。她常說撒哈拉很美,但更美的還是那里淳樸的人們。所以無論如何,三毛要留下來堅強的活著。

同樣喜歡流浪的我,曾在《生命里的土地》這樣寫下︰「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時,他(她)都會得到一塊上帝賜予的土地,那塊土地不大也不小,不貧瘠也不肥沃。而且上帝總會對著他們說著同樣的一句話︰‘孩子呀!土地的命運就靠你去改變了。’」那時我想,我會一直留在我的土地里,努力的開墾,拼命的耕耘。但後來一切都變了,姐姐離開了我,爺爺也離開了我,我開始想去流浪,像二胡一樣的流浪。

後來讀到裘山山《午後的拉薩︰邂逅感動》,我開始很向往拉薩。從她的文字里,我知道了在美麗的拉薩還有這樣一個感人的故事︰1997年,27歲的德國姑娘薩帕瑞婭,兀著拐杖來到拉薩。那時她已失明20余年,但還是懷著夢想來到了夢中的聖地拉薩。在這里她邂逅保羅,後來他們一起創建了第一所盲童學校,為了開創向往光明的事業而願留在拉薩終生。

在這樣的午後,看著這樣的故事就像听到一個神話。我便也向往拉薩,想要一路流浪,直至腳步踏在了拉薩的土地里,便如二胡,還有三毛一樣停止了流浪的腳步。在那美麗的大草原里尋找著我的童心,以及失卻已久的感動。

就如作家馬原,我願一生為拉薩歌唱︰

雪蓮在靜靜地開放

鷹群涼過,格桑拉美

故鄉在星光下旋轉

草地上奔跑著陽光

青稞粒粒,酥酒飄香

牧羊姑娘叫醒雪山

我尋尋覓覓的故鄉

你搖晃的陽光沐浴我的夢想

你是我夢中打馬仰望的天堂

其實二胡的流浪是生命的另一種鮮活的姿態。雖然它只是在縴道,烏篷,台門,廊棚,雨巷,石橋,谷場里落腳,沒有太多的歡聲笑語,沒有了養尊處優的高貴,有的只是一把辛酸一把淚的淒涼。但二胡還是走入了江南老百姓的心里,成了他們所喜愛的音樂。

哲人說,其實人生就像游泳,游了一半才知河水的深淺,冷熱。前也罷,退也罷,離岸都有一段距離,停下來,只能淹死。是的,二胡在它流浪的路途里,盡管遭盡了冷漠和淚水,但始終沒有停止流浪的步伐,而是更頑強的走著,直至到了江南。二胡,流浪的二胡讓我們學會了該更堅忍的追求理想,勇敢的走完人生。

是的,二胡流浪的足跡已隨歲月的流逝,在那一脈斜陽的映照隨風遠逝。但二胡並沒有離我們而去,作為中國民族樂器中最富表現里和最為普及的樂器之一,它將生生不息地扎根于江南,直至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二胡人生,流浪而不屈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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