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對蒼涼這個詞本沒有什麼明確定概念,可讀了張愛玲的書唯一想到的就是這個詞。有人蒼涼地活著,有人蒼涼地死去;有人蒼涼地去愛,有人蒼涼地去恨。在她的世界里,永遠被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所籠罩著。隔著紗看世界就像隔著玻璃看陽光,有溫暖卻觸模到,隔著一層冰涼的東西,是滲進靈魂的寒冷。
就這樣曹七巧閃進了我們的視線,趾高氣揚的,因為她不知自己究竟干了些什麼。黃金的枷鎖,等級觀念已將她的人性壓得變了形,她也有過愛,有過幻想,然而這一切都隨著她嫁入姜家而結束。在窮人眼里,她不過是一個貪錢、沒有骨氣的窮女子;在姜家人眼中,只是姜家二少爺的一個佣人,一個替姜家傳宗接代的工具,一個連丫鬟都瞧不起的下的人。徘徊在這之間,一個好好的人如同站在一個很高的台階上被推來搡去,稍不留神就會活活摔死。做人該有的氣節,該有的尊嚴,她什麼都不要,只要能活下去,能不擇手段的從人群的縫隙中鑽過去。她變成了一個瘋子,一個連兒子女兒的幸福都不放過的狠毒的人。我不禁要落淚,因為我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的靈魂被命運、扭曲,變成一個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怪物。這種精神上的蒼涼足以使人不寒而栗了。
還沒有結束,顧曼楨、葛薇龍……哪一個不是披著一身灰紗遠離了自我,秋風乍起時,殘葉一般吹散,再也不能復還。葛薇龍為了一個不愛她的人出賣了自己。在灣仔,當外國水兵把她當妓女一樣拉拉扯扯的時候,她說了一句讓每個人都心酸的話︰「我和她們不同,她們是被逼的,我是自願的。」瞬時間猶如冬天的湖面拋下一粒石子,聲音很響,余波很遠,卻是被凝固的,絲毫沒有暖意的,讓人呆立半天,不知是否該離去。而曼楨則是被親情出賣的,一度變得麻木,沒有感情,不知何長久的愛與恨。她漠然的審視自己,審視最愛與最恨的人,象在看鏡中那頭的世界,有些失真,有些虛幻。一個人到了這種地步,只能由命運安排。
真的,哦,我的靈魂喲,誰能看見你的微笑而不流淚?在你的過盛的「慈愛」的微笑中,天使們也會流淚。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