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大伙兒剛收拾工具下班,宋喜來和高明等幾個金掌櫃還在沙坑旁邊商量著事情,就見兩個陌生人互相攙扶著向他們走來。
這兩個陌生人衣服襤褸不堪,面黃肌瘦,蓬頭垢面,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很是艱難,尤其是年齡較小的一個,還長著孩子臉,處處顯示出稚女敕。
不用多想,這肯定是某個金掌櫃手下的沙娃,在這高寒偏遠人煙稀少的地方,除了當地很少的藏族牧民外,連乞丐都是遇不到的。
兩個人來到他們的帳篷外面,請求給一點吃的東西。年長的那位操著外地口音說,這是他的弟弟,被金掌櫃打斷了腿,又不給治療,兩人只好逃月兌了。現在又渴又餓,恐怕走不出這地方去了,如果能收留他們,讓他們留下來當沙娃,那就更好了。
高明看著兩人可憐的樣子,對帳篷里做飯的人說,給他們一點饃饃和水。宋喜來馬上黑下臉來說,不要給他們,不在老板手下好好干活,還要逃跑,這樣的人活該這樣,哪來的饃饃可以給他們吃?
兩人臉上剛顯出的一絲希望慢慢消失了,那個老一點的人臉上的表情似乎被帳篷外面的寒冷凍住了,尷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說什麼了。
高明很不理解地看看宋喜來,突然覺得好像從來不認識他似的,覺得這人的心腸也太狠了。不滿地說,他們會死在這里的。
「死就死了,與我們有什麼關系,又不是我們的人。」宋喜來說。
高明也不出聲了,無奈地看著兩個可憐的人一瘸一拐的走向遠方。
吃飯的時候,高明不理宋喜來,盛了一大碗飯,獨自蹲在一旁吃。宋喜來也跟著過來蹲在他對面說︰「看天色現在要變了,你吃完飯就返回吧。要不然肉菜又要斷了。」
高明沒有出聲。
宋喜來又說了一邊。
「知道了,大掌櫃,你說怎麼辦就怎麼吧。」顯然高明還在生氣,他一方面是覺得宋喜來這個人心腸太狠,另一方面是覺得他也太不給自己面子了,讓自己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
「好吧,那就這樣,你吃完飯馬上就起身。」又回頭對做飯的人說,你給高師傅多準備幾個饅頭,再放上幾大塊肉,他現在就要去外面辦伙食。」
剛吃過晚飯,天上就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好在不是很大。這地方就是這樣,飄雪不斷,但也從沒有很大的雪。但飄雪的時候天氣格外的寒冷,砭人肌骨。
高明已經發動了機器,正在預熱,宋喜來提著一大包東西上了駕駛室,催促說趕快出發,等會兒雪下大了。
高明疑惑地看著宋喜來。他小聲說︰「趕快,等會兒天黑了就找不到那兩個人了。」
高明更加疑惑地看著他說︰「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名堂?」
「你先走吧,路上慢慢跟你說。」宋喜來看著前面說。
路上,宋喜來告訴高明,那兩個人很可能是不遠處隆華縣大金掌櫃的沙娃,假入當時給他們吃的,留下他們,如果大金掌櫃的人找來,就不好交交代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像他們這種勢力還不強大,又沒有其他聯盟的小幫戶,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惹那些大幫戶,否則,不但在這地方呆不下去,搞不好還會有生命的危險。
高明懷疑地說︰「怎麼會這樣呢。」
宋喜來說︰「你沒來過金場,不知道這里的規矩,這里就是這樣,誰強就是誰說了算,我們是惹不過人家的,所以表面上就不能跟他們對抗。」
沒走多遠,剛翻過一座小山包,就看見兩人歪斜著躺倒在路邊。車剛停穩,宋喜來就跳下車去,扶起那個老一點的人,叫高明趕快帶著水壺和食物下來。
先給每人灌下去幾口熱水,兩人微微睜開眼楮無神地看著他們倆。
外面天氣實在太冷,他們又把兩人抬上駕駛室,繼續喝下幾口熱水,兩人的臉上漸漸有了紅色。眼淚也不自由的滾落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再給兩人少吃了一些東西,他們才漸漸有了精神氣,一再表示感謝。說二人真是再生父母,情深難報。
宋喜來問清了兩人的家庭地址,又告訴兩人自己的家庭駐地,說以後還願意來金場的話,就來找他。
宋喜來叮囑高明,不要給他們一次吃的太多,等二人完全緩過來以後,再讓他們吃些東西。又告訴兩人,今年無論如何是不能留他們在金場,讓他們先回家去保住生命要緊。
又給高明交代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宋喜來就冒著雪花向回趕了。
這一年宋喜來他們的金子采的特別好。
過春節時,宋喜來帶著好酒,高檔禮物,又走進了徐曉海的父親家中。
這次徐書記對宋喜來表現的格外親熱,拿出好酒相待。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時,宋喜來拿出一個存折,上面的名字是徐禮,存錢兩萬元。
徐書記一下子吃驚的張大嘴巴,「哎呀喜來,你這是干什麼呀?」
「徐叔叔,要不是你幫忙,我也掙不了多少錢,這是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宋喜來笑著說,他看起來顯得很輕松的樣子。
可對于徐書記來說,這份禮物實在太重了,兩萬元,相當于自己好幾年的工資啊。他不敢接受,可是人家已經辦到自己名下了,也說明是很誠心的。
他舉起酒杯,「來,喜來,今天叔叔給你敬四杯酒,一切盡在不言中。」
「多謝徐叔叔,以後還有事情要你幫忙的。」宋喜來接過徐書記手中的酒杯說。
「說吧,只要不違反國家政策,我能做到的無不盡力。」徐書記說。
「當然不會讓徐叔叔做那樣的事情的。」宋喜來笑著說。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徐書記催促著說。
「我想請你幫忙貸四十萬款。」
「啊,貸那麼多干什麼?」徐書記吃驚地說。
「我想買一輛推土機。現在大的采金隊都用機器采金,人力已經趕不上需要了。」宋喜來說。
「嗯,看來你小子抱負不小啊。」徐書記笑著說,「也好,就應該有這樣的抱負。」
「你看可以嗎?」宋喜來問。
「我也說不準,我也不是信用社或銀行的人,我只能試試看。」徐書記說。
「我相信只要徐叔叔張口,沒有辦不到的事情的。」宋喜來笑著說。
沒過多久,徐書記叫宋喜來去辦理貸款手續,從河源縣農業銀行貸款四十萬元。宋喜來他們幾個老板每人又湊了一部分,到省農機公司開出了一輛嶄新的大型履帶式推土機。
當宋喜來和高明將推土機開進清水灣村里時,村子里響起一陣清脆的鞭炮聲,這是另外幾個等候在村子里的小老板們慶賀的。听到鞭炮聲,一群小孩子像小鳥一樣圍攏來,好奇又羨慕地看著這嶄新的大家伙,相互議論著它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宋喜來不由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水庫工地上遇見高明的情境笑著說︰「真想不到。」
高明莫名其妙,問宋喜來︰「沒想到什麼?」
宋喜來笑著說︰「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開著推土機,樣子好威風啊,我好羨慕,就像這些孩子。」
高明也笑著說︰「噢,你是沒想到自己現在有了這麼一個大家伙是吧?」
宋喜來也笑著點點頭︰「是啊,難道你想到過嗎?」兩人都笑了。
這天晚上,宋喜來家又是一番熱鬧。
第二天,宋喜來正要送高明回去,一個村民帶領兩個人走進他家來了。
兩人一見他們,就高興地走過來緊緊握住他們的手,激動的說︰「終于找到你們二位恩人了。」
宋喜來和高明同時想起來,這二人正是他們去年在金場里救下的那兩位。不過他們真沒想到,二人果真會找來的。
四人又一起走進屋子。那人為表示他們的救命之恩,還特意帶了許多家鄉的特產。
宋喜來親自做飯炒菜,招待兩人。
那位年長的人奇怪地問高明︰「宋恩人家里在沒有其他人嗎?」
高明一時不明白他問話的用意,說︰「有啊,他父母都在呢。」
「哦,我是說他還沒有結婚嗎?」那人說。
「哦,他這幾年忙著掙錢,還沒有顧得上自己的婚事呢。」高明笑著說。
正巧宋喜來端著菜走進來,問高明笑什麼。高明笑著說︰「這位師傅問你有沒有媳婦,我說你只顧掙錢,還沒有說下媳婦呢。」
幾人都笑起來。
宋喜來一邊讓他們夾菜吃飯,一邊說︰「我記得你們是甘南省的啊。」
「是啊,恩人也沒有忘記我們啊。」年長的那人說。
「嗨,快別這樣叫了。什麼恩人不恩人的,多難听呀。」宋喜來說。「也沒顧得上問你們的名字哩。」
「好的,既然恩人說了,那我們就叫你宋師傅吧。」那人說著,又笑起來。「我們姓鄭,你就叫我老鄭吧,他是我弟弟,你們就叫他小鄭好了。」
飯後,兩人告訴宋喜來,他們這次來,一方面是要報答他們的救命之恩,一方面是想跟著他們去金場采金的。
「哦,你們還想去采金嗎?」宋喜來問。
「嗯,我們那地方干苦的很,我們又是常年靠采金掙苦力錢的,不干這行,也沒有別的掙錢門路啊。」老鄭說。
「那好吧,我們這幾天也正準備尋找采金人呢,你們到時間就過來一起走吧。」宋喜來說。
「嗯,我們這次來的人還不只是我們兩個,還有十幾個鄉親,听說了你們救下我的事情後,都覺得你們是好心腸的老板,都願意過來呢。」小鄭說。
「那更好了,我們就不在本地找人了,你們一起過來就好了。」高明說,又看著宋喜來說︰「你看可以嗎?」
宋喜來說︰「行啊,那就這樣定下吧。」
四人又說定了每人的工資,出發的時間,兩人當日就回去了。說好了出發之前,他們帶領人乘火車到來。一切路途費用由宋喜來他們承擔。
出發之前,老鄭兄弟倆果然帶領著十幾個人趕過來了。可是令宋喜來和高明他們吃驚的是這些人當中還有一個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