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從濟南下了飛機,李樹林來接他,道吉車一會兒就上了高速路,還沒走出多遠,金龍就接到醫院工作人員的電話,說醫院出事了,要他趕緊返回。在電話里,金龍了解到一個5歲的小孩在治療期間突然出現嚴重的月復瀉癥狀,沒有搶救過來,今天早晨已經死亡。孩子家屬和同村的100多個村民包圍了醫院,要醫院將施老先生交出來償命。施老先生和其他工作人員已經被困在醫院一個上午了。金龍心急如焚的催促李樹林,李樹林也是拿出颮車的絕技,道吉車一路狂奔,看看黃金城已經歷歷在望,但前面的高速路已經擁堵不堪,李樹林也不請示金龍,從一個岔口出了高速路,繼續在土路上疾駛。
金龍趕到醫院時,只見住院樓門口,一大群人正將施老先生圍在中間推搡著,幾個醫院的工作人員在人群外邊想沖進去營救施老先生都被棍棒打了出來,在這圈人外圍,一大幫記者正舉著‘長槍短炮’在抓拍鏡頭。金龍見那群人中間一個40多歲的中年人一手提著一根木棒,一手拎著施老先生的衣領正在罵著,施老先生面色悲苦,一點也沒有反抗。金龍大喝一聲,不許打人,趁著眾人愣神的工夫,分開人群竄到中間,那中年人見金龍近前,揮起手里的木棍就向金龍打來,還沒等金龍出手,緊跟在金龍身後的李樹林一個飛腿,一腳將那中年人遠遠的踢飛了出去,趴在地上起不來了。金龍上前扶住施老先生,施老先生臉上被抓出幾道血痕,衣服被撕爛了,頭發被抓得亂蓬蓬的。「醫院打人啦!醫院打人啦!」周圍這群人一起呼叫,外圈又是一片閃光燈和卡卡拍照的聲音。金龍毫不理會,自顧扶著施老先生往樓里走,李樹林面無表情的在前面開道,眾人見識了他的神勇,一時間紛紛閃開,沒人敢攔阻。
到了樓里,金龍仔細檢查了施老先生的傷勢,見沒有大礙才略略放了心。施老先生始終是一副愁苦的表情,口中喃喃說著︰「我不要緊的,讓鄉親們打一頓,出出氣也好。」看的出,他內心非常難過。
金龍又詳細的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原來,在金龍離開這段時間,黃金城醫院陸續接收了300多名患者展開治療。其中有一對夫婦帶著一個5歲的小孩兒病情比較重,但錢不夠,醫院就暗自將他們一家免費收治了。這一家人是中原某省一個叫杏林村的村民,他們村大部分成年人曾經以向地下血站賣血為生,結果集體染上愛滋病,這個村也成了全國著名的愛滋病村,听到黃金城能夠醫治愛滋病的消息後,全村100多名愛滋病患者不听當地衛生部門的勸阻集體趕到黃金城,但由于收費太高,而且醫院也沒有地方收治,他們就在外面結成宿營地,等待治療。而被醫院收治的一家三口已經用藥治療了5天,到現在還沒有一絲好轉,昨天晚上,三個人一起出現嚴重的月復瀉月兌水現象,經過搶救,兩個大人活過來了,但孩子沒有搶救過來。今天早晨,村里人听說孩子死了的消息後,就把醫院圍了,一定要抓施老先生出去,領頭的那個人叫二奎,就是被李樹林踢倒的那個人。本來大家封住門可以保護住施老先生,但施老先生執意要出去向村民們解釋,結果被村民裹進人群,遭到毆打。
听完事情經過,金龍問道︰「郊縣的警察們呢?你們報警了嗎?」
一個施默的助理說道︰「郊縣的警察昨天就全部撤回了,郊縣這兩天要開縣人大會,警察都抽調回去負責縣里的治安了。我們上午就報了警,但現在警察還沒有來。」
金龍接著問道︰「孩子的死因查明了嗎?到底是怎麼死的?」
那個助理說道︰「孩子死後,尸體就被那對父母搶走了,這需要公安部門的法醫鑒定才能出結果。不過我們搶救兩個大人時發現,他們好象是服用了巴豆造成的月復瀉,加上身體本來虛弱,就有了危險。而那孩子本來就是病弱,估計也是服用巴豆造成的月兌水死亡。」
金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快步走出樓門,外面的村民還沒有散去,坐著聚在一堆兒,那個二奎正站在眾人中間慷慨激揚的說著什麼。見金龍走出來,眾人起身呼啦一下圍過來,李樹林緊緊跟在金龍身後,眾人看到他,又都下意識的退開了幾步。
金龍看著面前這100多名村民,男女老幼都有,都是衣衫破舊,面色愁苦,不由得動了憐憫之心,他沖著眾人說道︰「鄉親們,我是這個醫院的負責人,大家有什麼要求可以跟我說。」
二奎是這群人的頭,上前說道︰「我們的人被醫院治死了,我們要求醫院賠償,要求凶手出來償命!」其他村民也跟著叫道︰「對!賠償、償命!」
金龍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靜,說道︰「鄉親們,你們听我說,出了這種事情,我們醫院和大家一樣感到痛心。我們已經報警,會由警方查明孩子的死因,應該由醫院承擔的責任我們一定承擔。而且不管什麼原因,我們都會給孩子的家人做補償。至于凶手,我想決不會是醫院的醫生有意去害這個孩子,施老先生已經80多歲了,一生行醫,救活過無數的人,治療愛滋病的方子就是他開的,你們忍心去打他嗎!再說,施老先生這麼大歲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恐怕就沒人給大家看病了,你們願意嗎?」
金龍的話入情入理,一時間說的眾人都低下頭。二奎見狀,有點驚慌,趕緊跳出來說道︰「孩子怎麼死的我們不管,反正是在你們醫院死的,你們光補償他們一家不行,我們一個村兒這麼多人呢,你們都得管!一個人兩萬塊錢的看病錢,你讓我們上哪找去,我們一輩子也掙不出這個錢!這擺明了是不想給我們這些窮人看病。」他的話立刻引起眾人的共鳴,紛紛說道︰「對,都得管!那麼貴的醫藥費,你黑了心吧!就知道賺錢,不顧我們死活!喜旺一家你們不是免費治了嗎,為什麼不能給我們免費。」
金龍清楚,免費醫治才是這些人聚在這里的真實目的,他有心答應他們的條件,但想想不妥,象杏林村這樣聚集在這里的村落有十幾個,幾千人,一旦開了口子,後果不堪設想。他壓低聲音說道︰「鄉親們,我知道目前的費用對大家來說是太高了,可你們也看到了,醫院還沒有建好,我們的人手和設備沒有到位,沒法一下子收治這麼多病人,而且現在醫院正在建設階段,正是要大把花錢的時候,所以費用定的高了,不過,一旦我們的經濟狀況好轉,我們完全可以減低費用甚至免費給大家治療,但目前不行!我勸各位先回家去,一旦醫院建設好了,我們派人、派車親自去接大家到醫院來,好不好!」
眾人又被金龍的話說動了,一時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正紛亂著,一輛警車打著警燈開過來,車上下來兩個警察,一個胖胖的警察走近人群喝道︰「怎麼回事?誰讓你們聚在這兒鬧事的!散了散了,快點兒,添亂!」
金龍見狀也順勢說道︰「大家先回去,考慮考慮我的建議,先回去吧。」眾人于是散去。
金龍趕緊迎著兩名警官說道︰「警察同志,你們可來了,請跟我到醫院里說吧。」
那胖警察擺擺手說道︰「不進去了,我們縣里事情多著呢,必須得趕緊回去,你們這破高速堵了我們一個多鐘頭。到底怎麼回事,听說一個小孩生病死啦!」
金龍趕緊將了解的情況簡要的說了。
胖警官听完,無所謂的搖搖頭說道︰「不就死個人嗎!多大點兒事呀!你們給家屬塞點錢不就完了嗎,找我們就干嗎?行了,你們自己看著處理吧。縣里在開人大會,那是政治任務,馬虎不得,我們先回去了。」說完轉身就走,上了警車,揚長而去。
黃金城醫院發生病人死亡的醫療事故和病人家屬沖擊醫院的消息立刻傳遍世界,黃金城再一次成了世界輿論的關注的焦點,施老先生一副悲苦表情被圍毆的照片出現在各大媒體的醒目位置,他的‘殺人名醫’的別號也被翻出來,被廣泛的引用。與上一次的沉默不同,這一次政府各個部門都快速的作出反應,由于事態影響範圍太大,國務院、公安部、衛生部都派出了調查組赴黃金城調查,衛生部還趕忙著發表了一個措辭嚴厲的聲明,指責黃金城中醫醫院在未經過國家有關部門審批的情況下擅自開展愛滋病的治療,而且借用名人對外宣傳擴大影響已經違反了國家關于特種病治療管理條例,必須承擔一切後果,同時還責令黃金城醫院立即停止營業,接受調查。已經收治的病人們也紛紛拒絕服藥,還有的提出要退出治療,要求醫院退還費用。
形勢嚴峻,施默中斷了紅芝種植基地的工作,從東北趕回醫院,陳峻橋也緊急從北京趕到黃金城,金龍召集施默、陳峻橋、陳義、李自然等一干親信助手召開會議,分析情況,商議對策。
連日來,風波迭起,意外不斷,弄得金龍焦頭爛額,但大事臨頭,金龍反而定下心來,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靜靜的坐在那里掃視著眾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楮里,看不到一絲的慌亂與疲憊,參加會議的陳峻橋等人本來都是憂心忡忡的,但大家看到金龍自信坦然的神態,也都漸漸的塌實下來,他們覺得這個行為一向出人意表的年輕老板肯定已經找到解決難題的辦法了。
金龍主持會議,率先說道︰「目前的形式很嚴峻,情況大家都知道了,下面我們再把有關情況溝通一下,商量一下對策。在這之前,我們一直在努力避免事態向不好的方向發展,但事與願違,我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既然事情出來了,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我們需要冷靜和縝密的處理好面臨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不用想得太多,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施默說道︰「關于這個小孩的死因,我已經查過醫案,並且詳細了解了事情的過程,可以肯定的是死因絕對不是因為服用抗愛滋病的藥物造成的,起碼不是主要的原因,所以這次國家派出專門的調查組來調查正好可以替我們澄清事實,洗刷病人家屬的誤解。」頓了一下,施默接著說道︰「東北邊防軍已經答應我們在那里建設紅芝種植基地的事情,籌備工作已經開始,下個月就可以逐步提高紅芝的供應量。」
陳峻橋發言道︰「北京的銀行方面已經通知我們,鑒于目前公司經營遇到的問題,第二批貸款暫時停止撥付,要等到事情原因調查清楚後,才能決定是否繼續撥付貸款。」
陳義不平的說道︰「銀行這幫人真是靠不住,一有風吹草動就撤梯子,真是的!」
陳峻橋笑笑說道︰「他們一貫如此,謹慎原則嗎!不同有功但求無過,只要不犯錯誤,就能保住烏沙帽,呵呵。不過大家放心,雖然銀行的貸款停了,但是公司這段時間已經通過出售游戲公司股票和從餐飲集團方面籌集了一批資金,醫院建設和研究院方面的費用還可以保證,黃金城其他方面的建設恐怕要受一些影響。」
陳義匯報道︰「醫院建設方面進展還是很順利,開發公司已經將全部的力量投入進去,工人們晝夜不停的趕著施工,醫院的住院樓再有一個月就能基本竣工,醫務樓這個月底就可以投入使用,到時可以容納四萬張病床,應該可以徹底緩解目前的困難。」
施默皺著眉,憂慮的說道︰「現在著急的是醫生和有經驗的醫護人員嚴重不足,醫院的接待能力還是很不夠,同時,政府這次提出讓我們停止營業,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解除禁令。而且這次政府部門的態度實在是令人不解,這麼大的事情,而且是利國利民的一件大好事,一直沒有明確的意見,出了問題以後又忽然態度這麼強硬。搞不懂!」
金龍接過話頭,將那天同衛生部張處長會晤的情況講給眾人,然後說道︰「政府部門的態度確實令人費解,不過這次衛生部這個聲明倒是幫了我們一個忙,起碼可以讓那些正準備趕來的愛滋病人們放緩他們的行程,給我們更充裕的準備時間。」
金龍雖然聰明過人,但畢竟年輕,人生的閱歷還不夠,而陳峻橋、施默等人多年在自己的專業領域發展,同政府部門打交道少,對官場里面的一些彎彎繞不清楚,在座的眾人中,只有李自然不僅在政府部門待過,而且長期和政府部門的人打交道,可以說深諳其中況味,眾人不由得都將目光轉向李自然,希望他給分析分析。李自然輕聲咳嗽兩聲,說道︰「按照金總說的情況,我覺得這個張處長還是個官場里的雛兒,他說的所謂政府部門臉面什麼的說法也太幼稚了,估計是這個處長根據自己的想法,杜撰出所謂董副部長的意思。這些個政府要員最關心的是什麼?是頭頂上的烏紗帽,為了保住烏紗,有人連命都不要,還會在乎什麼臉面!我想治療愛滋病這個事情這麼大,可以說舉世矚目,估計中央都會給予高度的關注,一個部級官員肯定不敢因為什麼臉面的原因就封殺我們,這背後肯定還有其他深層次的原因,但具體什麼原因,我也說不清楚。」
李自然一席話將如墜迷霧的金龍一下子點醒了,他的腦子轟的一下,連日來遇到的種種困惑不解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我清楚!」金龍緩緩站起身來,繞著會議室踱步,邊走邊說道︰「是利益!大家想想,消息一傳出,最先趕來的是什麼人?是記者,他們要得的是第一手的新聞;接著來的是國內外醫療機構的代表,他們來的目的是驗證事實結果;再後面來得是大批的愛滋病患者,他們來的目的是能夠得到及時的醫治,包括這兩天鬧事的村民們,他們真實的目的實際上是希望免費治療。那麼政府方面為什麼遲遲不表態呢?‘茲事體大’恐怕是真正的原因!我們這個藥物一出來,背後不僅有著巨大的商業利益,還隱含著巨大的政治利益,這里面牽扯的面很廣,我想政府方面肯定會考慮這個事情對政府、對國家所能帶來的利益是什麼?所以要調查、要研究,所以不能急于表態……我們是個私營企業,政府想通過我們獲取最大的政治利益,不能通過簡單的行政指令,而是需要我們的合作,這里面就有了雙方的利益互換問題,在談判中先出價的一方往往是被動的,我想政府方面就是在等我們先出價,等待一個最好的談判時機,如今我們這里出了問題,政府部門趕在這時候紛紛出面,正是要抓這個時機獲取我們最大限度的讓步與支持。」
金龍一席話分析得鞭闢入里,入木三分,與會眾人也一下子醒悟過來,紛紛若有所思的點頭認同。
金龍接著緩緩說道︰「其實政府方面是多慮了,為了國家利益,我們一定會主動配合,絕不會同政府去討價還價,我們希望的就是能讓這些愛滋病患者們盡快得到醫治,當然我們也要獲得相應的經濟利益,畢竟我們不是一個慈善機構,我們也要生存和發展。所以表面上看我們這兒一團亂麻,想清楚了,就一點也不可怕,核心技術在我們手里,這是天牌一副至尊寶,不管別人出什麼牌,我們都穩贏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