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回了暖翠閣就讓采霜去找大女乃女乃過來︰「你命人把西北角的院子收拾出來,打發華香搬過去。」
萬媽媽等人立在老太太身邊,低了頭都不出聲。
大女乃女乃剛听見了點兒風聲,見房里氣氛凝重,便也不敢多問,答應了下來。
靈香知道了消息想去看看,被書香勸住了︰「祖母現在正在氣頭上,不如等幾天再說。否則再將祖母氣壞了可怎麼好。」
靈香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就拉住書香的手說道︰「也難怪祖母生氣,二姐姐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書香說道︰「二姐姐一向心直口快,這次被祖母關了這麼久,心里難免有怨懟。只是這次也有些太口無遮攔了些。」
靈香有些擔心︰「也不知道祖母怎麼樣了。」
書香開解了幾句,岔開了話題︰「昨兒听人說祖母讓人給六姐姐做了新衣裳。」
靈香臉上微微一紅︰「不過是多了兩套循例的冬衣,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書香笑著說道︰「那有什麼奇怪的,祖母前陣子不是也特意給我做了新衣。」
靈香臉更紅了,拉過書香低聲道︰「這話我也只能說給妹妹听,最近祖母不知怎麼常叫我過去說話,賞賜也多了些。萬媽媽有幾次莫名其妙地對著我笑,弄得我心里發毛。」
書香掩口笑道︰「難道是六姐姐好事近了?」
靈香虛打了書香一下︰「人家和你說知心話,你還拿人家取笑!說別的我還信,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輪到我?還有二姐姐,四姐姐和五姐姐呢!」
書香說道︰「說不定三位姐姐的事情早已說下了。難道祖母和母親替姐姐們定了人家,還巴巴地告訴咱們不成?」
靈香扭過身去不理書香︰「小丫頭嘴巴這樣刁!」
書香拉著靈香笑道︰「不過是幾句玩笑話,六姐姐就認真起來。要是以後得了個比我還刁鑽的小姑子可怎麼辦?」
這話逗得靈香又是羞又是笑︰「我就不信還有人比你還油嘴滑舌!」
兩人說笑了一陣,書香才起身告辭。
老太太催了大女乃女乃好幾次,大女乃女乃見事情實在沒有轉圜的余地,只得讓人將華香和梧桐苑里的人移到了西北角的院子。華香哭鬧不休,吵著要去找大太太。只是府里上下均知道老太太這次是動了真怒,要認真懲治華香。大太太那邊又沒有動靜,丫環僕婦們便听從大女乃女乃的吩咐將華香搬出了梧桐苑。
華香搬家,連登家的管著雜役房,幾日來十分忙碌,又要暗地里打听歸無軒丟的幾本書,直愁得食不下咽,寢不安生。這日晚間小丫環送了晚飯過來,她吃不下,只把食盒推在了一邊。
她男人連登在茶水房里做事,冬日里各處事情多,直忙到掌燈時分才回了房,進屋就看見連登家的在桌旁唉聲嘆氣。
連登洗了把臉說道︰「愁有什麼用?你們雜役房里人多,叫人四處打听去啊!坐在炕上發愁,那書就能自己長翅膀飛回來?」
連登家的瞪了男人一眼︰「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大老爺的書房丟了東西,就算是有人誠心拿了,躲著還來不及,難道還四下敲鼓告訴別人去不成?大女乃女乃和七小姐又三番五次來催問,真真兒要逼死了我!」
連登走到桌旁掀開食盒︰「再怎麼愁也得吃了東西再說,要不然東西沒找到,人就先累垮了!」
連登家的愁眉苦臉地說道︰「沒長心的東西,自己媳婦出了岔子,不說幫忙還只顧著說風涼話——」
還沒等她說完,就听見連登「咦」了一聲︰「這是什麼?」
連登家的抬眼看去,見連登從食盒里拿出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油布包來。她心下一動,奪過油布包打開來看,里面竟然是四五本書!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連登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是哪來的?」
連登家的顧不得說話,攥著油布包就出去找方才那個送飯的小丫環。
找了半晌,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個小丫環,連登家的就拉著她去了角落,迫不及待地問道︰「這東西是哪來的?」
偏那小丫環又十分蠢笨,問了半天也問不出什麼,只說自己拿了食盒就送到她房里去了,又一個勁解釋自己連蓋子都沒打開過。還以為是連登家的要捉她偷吃東西,急得哭了出來。
連登家的沒有辦法,想要去廚房里查,一來怕別人知道,二來下人的廚房人多手雜,就算是去問只怕也沒有結果,只得垂頭喪氣地回了房。
連登已上炕躺著,見她回去就說道︰「你找了好幾日的東西,人家給你送了來,你還追問什麼,趕緊把東西送回去就完了。」
連登家的把書扔在桌上,沒好氣地說道︰「你知道什麼!定是那偷書的人听說大女乃女乃和七小姐要追查這件事,心里頭害怕,就把東西悄悄地送到我這里來。這麼一來,東西是找到了,我偷書的罪名也就落實了!」
連登家的越想越是心煩,看著桌子上的書,簡直就是燙手的山芋。
又是一夜無眠。
羅媽媽端著百合銀耳甜湯勸華香︰「二小姐多少吃一些。」
華香扭過臉去︰「不吃!」
羅媽媽苦勸無果,只得將湯碗放在一旁︰「小姐這樣作踐自己的身子,讓大太太知道了該多心疼!」
華香嘟著嘴︰「反正祖母也不管我,還是讓我自生自滅算了!」
羅媽媽看了看門外,翠巧會意地走到門口。
羅媽媽就低聲說道︰「大太太也是沒有辦法,畢竟是老太太發了話,要是再鬧下去對小姐和太太都不好。再說大老爺已到了通州,兩三天就要回來,到時候萬一老太太在老爺面前說了什麼……」羅媽媽故意頓了頓,看著華香開始遲疑的臉色,說道︰「大太太的意思,小姐不如安生些,養養身子。老太太把小姐移到這里也未嘗不是好事,一來躲開人多眼雜,二來老太太這次罰得重了,這件事情也就算過去了。大太太豈能不知道小姐的委屈,只是小姐也該替大太太想想,若是小姐真的病了,大太太該有多心疼?又不好拗著老太太的意思。小姐想想大太太是怎麼病的,還不是替小姐的事情操心?如今府里只有小姐一個是大太太的嫡親女兒,大太太不疼小姐又疼誰?就是老太太,心里頭對小姐也是疼得不得了,是小姐這次話說的太重,老太太才傷了心。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小姐只要忍過了這一陣兒,以後老太太氣惱消了,自然會有小姐的好處……」
羅媽媽絮絮叨叨地說了半晌,華香才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