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紅霞咬了下唇,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意,「奴婢說不出,但就是看著極好的。」
「你這丫頭。」彥玉搖頭一笑,提筆蘸墨,凝神寫下一個「定」字。
這還是彥玉初次動筆寫出一個完整的字來,不說別具風格,倒也算整齊。眼見自己的方法有效,彥玉索性將帖子摹了幾個字,對比之下,找到差距,便又練起筆劃來。柔軟的筆尖觸在白紙上留下墨跡,一筆一劃很是工整。
眼前一片陰影,彥玉抬頭,但見彥仲杰取走了她面前寫滿的白紙,撫須不語。
先前收到手勢噤聲的紅霞連忙行禮︰「老爺。」
「父親。」彥玉忙起身。
彥仲杰伸手按在彥玉肩上,示意她坐下。
見他身著天青色便服,頭上僅系著一根深色發帶,居家味十足。彥玉暗想他應是要午歇才是,此般前來莫非是為了惠娘的事?想著,她定下心神,抬頭看著彥仲杰。
彥仲杰說道︰「這字初具形態,玉兒還要多多練習才是。」翻看了兩頁字帖,他問,「這帖子你從何處得來?」
「是顧先生所贈。」彥玉實話實說。
「倒是個好東西,字體雋秀,有大氣而不失小節。」合上字帖,彥仲杰說道,「在這院子里住的還習慣麼?可有缺著什麼?」
彥玉看了他一眼,低頭答道︰「女兒並沒不習慣之感,所缺之物也會有人送來,謝父親關心。」
這話談不上親近,也說不上生疏,彥仲杰听著卻還是心里不適。兩人之間又實在沒有共同話題可談,索性把過脈後便負手離去。
廚房里有紫竹和藍月忙活著,柳嬤嬤還是不放心,便親身去指導。綠隻跟粉墨則進屋伺候,彥玉練過字,便隨意問了她們兩句家常話。這兩個丫鬟本就性格開朗,之前又有些不愉快,意見不合之處還會拌兩句嘴。
反正听起來無傷大雅,彥玉便由著她們了。
紅霞卻是嚴肅地教育了她們︰「才教了你們要知規矩,在小姐面前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最近是非常時期,彥玉覺得自己是懶散了,順著紅霞的話不軟不硬地說道︰「自家院子里不講多的,若是出了這個門,可要分清什麼說得,什麼說不得。」
墨和綠隻埋下頭,不再出聲。
「小姐要傳膳麼?」紅霞問道。
「傳吧。」
紫竹和藍月的手藝雖不及惠娘,倒也不至于難以下咽。想著兩個臨時上工的丫鬟表現不錯,便給了賞。綠隻和粉墨見了,也知緣由,倒沒什麼不滿,只想著日後好好表現才是。
傍晚,彥玉便領著紅霞跟粉墨去散一圈步。待晚霞散盡,這才慢悠悠去跟彥仲杰請安。
對此,彥仲杰略感意外,嘴角隱隱有著上揚的弧度。關懷了彥玉兩句又說道︰「這兩日你姨娘身子不適,有什麼不方便的,你還是多擔待一些才是。」
彥玉低頭答是,心里卻是輕哼一聲。她說白了也就一個八歲的丫頭,要她去擔待穆妙珊,真是可笑。
即便父女兩的談話不時冷場,好在有彥玉的調劑,倒也算其樂融融地完美結束。看時辰不早了,彥仲杰這才派朱管家和小廝送她回院子。
回到院子,彥玉吩咐道︰「明日炖些補品,給東祥院送去。」
「姑娘。」柳嬤嬤不解,很快想通,說道,「二夫人病了這麼久,姑娘是該關心一下了。」
了下頭,彥玉由著紅霞小心地將頭上的飾物取下,洗漱完便熄燈上床。
說起來這古代的娛樂項目實在太少,相比于前世,彥玉的生物鐘從沒這麼規律過。到點便進入夢鄉,毫不含糊。
半夜刮起了大風,倒也沒吵醒她,偏偏又打起了雷,饒是睡著的彥玉也醒了。轟隆隆的雷聲悶響,重重地錘擊著耳膜。守夜的綠隻忙點了燈,又把窗關嚴,抱了一床厚一些的被子蓋在了彥玉身上說道︰「像是要變天了,小姐可別著了涼。」
彥玉應了一聲道︰「你也去披件衣服吧。」
門被推開,柳嬤嬤穿著整齊地走進來,看彥玉無礙,坐在床邊說道︰「就怕這雷驚了你,你小時候可是最怕打雷的。」
心里一緊,彥玉攤開濡濕的手心說道︰「本是怕的,看到嬤嬤就不怕了。」
掏出帕子給彥玉擦了手,柳嬤嬤模著彥玉的頭發說道︰「且睡吧,有嬤嬤在。」
彥玉安心地閉上眼,待再熟睡,外面已下起了雨點。
淅瀝瀝的雨聲響起,夜多了分寒意,拉了拉領口,柳嬤嬤愛憐地看著彥玉,伸手為她掖好被角。綠隻安靜地守在一旁,半晌,才听柳嬤嬤如嘆氣般說了一句︰「這便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了。」
第二日起床,洗漱好的彥玉讓綠隻打開了窗,撲鼻的泥土芬芳,帶著濕潤的水汽,此時雨已經停了。用過早點,彥玉便早早到了書房等顧蕾來上課,順便翻閱了一下剛從書架上取下來的書。
往日準時的顧蕾今天卻是遲了一些,看她裙角沾著些許濕泥。彥玉本想詢問,但見她一臉從容毫不在意,便沒有多話。
倒是紅霞關心地問道︰「顧先生,你的裙角污了泥,要不要去後堂換一身干淨衣服?」
「不必了。」顧蕾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顯眼的泥漬,拿出書本開始今日的課程,「昨日講到……」
彥玉認真地听著,不時記下筆記,腦海里飛速地轉著。從自己院子里出來,一路都是青石板路,要踩到泥水的可能性不大。而顧蕾每次都是從西門進府,途徑水塘長廊,也是平路向前。看來就是在府外沾上的泥水了,不過看她表情里略帶不自然,彥玉只覺這里面只怕有什麼蹊蹺。
講完一段,顧蕾若有所思地放下書本說道︰「明日府里要迎接貴人,我不便來訪。這兩日玉兒便多看看書,若有不明之處,日後再為你解疑可好?」
這話本也合情合理,偏偏彥玉心里很是在意那塊泥漬,嘴上應了聲,心里不由又亂猜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