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玉這一拍，饒是硬氣的夏蕊也嚇了一跳，不禁腿軟地險些跪下，忙解釋不是這個意思。不甘不願從藍月手里接了賞錢，行了禮方才退下。
彥玉偏過頭，對姜瀾說道︰「府里管教不嚴，讓姜師傅見笑了。」
夏蕊僵硬地走出宜芳院，眼楮左右一顧，見沒人，這才呲著牙揉起酸疼的膝蓋來。心有余悸地回頭一看，顧不上腿酸，忙快步趕回去回話。
守門的秋萊見夏蕊回來了，似笑非笑地說︰「夏姐姐，你可回來了。」
肚里憋著火，夏蕊听出秋萊幸災樂禍的意思，不由瞪大了眼，正要回頂兩句，就見春玲走了過來︰「二夫人傳你進去。」
收斂起囂張的神態，夏蕊理了理衣服，小步跟在春玲身後走進屋。
穆妙姍身著藍色常服，端坐于室。
走上前行過禮，夏蕊氣哼哼地說起在彥玉那受的待遇來，打量著穆妙姍的神情與往日有異，她聲音慢慢變小。似乎有一種壓力無聲地散開，讓她滿月復抱怨生生憋了回去。
穆妙姍淡淡地看著夏蕊說道︰「畢竟玉兒是主子，再怎的，你也不能逾了規矩。既然賞了，哪有不收的道理？」
服侍了穆妙姍這麼些年，夏蕊當下听出這話里德意思，再想起剛才秋萊的幸災樂禍，她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撲通一聲跪下地，夏蕊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二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奴婢打小就跟著您了，一心一意就為服侍好夫人您。」
「起來吧。」穆妙姍眉眼之間的神色柔和了幾分，說道，「讓你去傳話還受了苦，哪有再讓你跪著的道理？」
听了這話，夏蕊卻更是不敢起來了。她心知此時穆妙姍是對自己起了疑心，沒錯，有誰會放著賞錢不要呢？更何況自己的的確確收了賞，又在那邊耽擱了這麼久，若有人在這嚼兩句舌根，自己還不被打發出府去？
夏蕊不由紅了眼圈︰「二夫人，奴婢知錯，奴婢沒規矩給二夫人丟了臉，自願請罰。但奴婢的心是向著你的，當時姜師傅也在，你可以問問她。」
穆妙姍卻沒有開口，也沒再提讓夏蕊起來的話。
春玲端上一杯熱茶，輕輕放在雕花茶桌上，便靜靜守在一旁。
心里百轉千回，夏蕊頭一次有了百口莫辯之感，萬萬沒想到一個八歲的孩子居然會有如此深的心機。之前的輕視之心收了起來，她老老實實地跪著，頭都不敢抬。
端起茶盞，穆妙姍慢慢地吹著熱氣，說道︰「下去吧。」
「二夫人……」夏蕊跪著向前，想要抱住她的腿，卻被春玲用眼神止住，這才訕訕地起身，「是。」
待夏蕊離開，穆妙姍放下了一口都未喝過的茶，眸子微微眯起︰「春玲，這些年，我待你們如何？」
「二夫人待奴婢們自然極好，奴婢一直感恩于心。」
妙姍贊賞地點點頭，「幾個丫鬟里，屬你最靈慧，有些事你自己也要多拿主意。」
玲垂下頭，不卑不亢地答了話。
秋萊見夏蕊泫然若泣的樣子，倒也有些同情，正要寬慰兩句，卻見夏蕊重重地哼了一聲，挺直後背從面前走過。她嘴張了張，終是閉上不出一聲。
上完課，彥玉遣紅霞親自將姜瀾送到府門，囑咐︰「時辰已是不早了，路上可別誤了事。」這話自然是不想穆妙姍的人把姜瀾接走去問話，想著這幾日紅霞也有了心眼，便把這活給了她。順便讓綠隻跟著，真有事，多個人也多個主意。
路上當真踫到了成婆子，綠隻跟紅霞二人一唱一和地忽悠著，最後留了綠隻在原地跟成婆子嘮起嗑來。眼瞅著紅霞送姜瀾沒影，成婆子眼里閃過一絲了然，看來當真如二夫人所料，今天是彥玉布的局。
看著綠隻，成婆子笑出一臉皺紋︰「哎，還是綠隻姑娘懂事，哪像我們屋里的夏蕊。這不，又惹了二夫人生氣。」
「哦？」綠隻面不改色地問道，「夏姐姐怎麼了，剛不是好好的麼？」
「嗨！別提了！」成婆子說道，「夏蕊那丫鬟向來口直心快，定是說錯了話，惹得二夫人動怒，剛才罰了跪抹淚呢。」
听了，綠隻輕輕一嘆︰「夏蕊姐姐也是，再怎麼也不能惹主子不高興啊。」
「可不是麼。」成婆子湊上前，「綠隻姑娘，你家主子沒難為你吧？」
綠隻低下頭，看著手指，如受了氣的小媳婦般輕聲說道︰「自然是沒有的，小姐待我們都極好。」
說話間，紅霞就折了回來，跟著聊了兩句，便帶著綠隻回院子。
成婆子將這番對話告訴了穆妙姍，穆妙姍正站在窗邊，用手蘸著水輕輕甩到幾盆吊蘭上︰「這麼說來，那些丫鬟也是受了苦。找時間多跟她們交往，能幫的自然要幫一把，嗯？」
「奴婢明白。」成婆子又說，「綠隻那丫頭這次著了道，下次一定會長記性的。二夫人，不如再給她一次機會？」
「我知道綠隻拜你做了干媽，不過，她這性子是該收斂收斂了。」放下水瓢，穆妙姍接過成婆子遞上的帕子擦了手，說，「明日元老夫人就要來了，自然是少不得人的。」
「謝二夫人！」成婆子歡喜地謝過退下。
坐在屋中，彥玉看著柳嬤嬤左一件右一件地拿著衣服，隨意一指︰「就這個吧。」
「姑娘，明日還是穿鮮亮一些，這件未免太素了。」
听了，彥玉又指向另一件︰「那這件。」
「這顏色太深，把人給顯老了，不好。」柳嬤嬤搖搖頭。
彥玉抿嘴笑了︰「那嬤嬤給出個主意吧。」
柳嬤嬤拿起一件胭脂紅禮服，配上靛青色如意花紋，一身富貴華麗的派頭。
要說代溝這東西，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存在的，彥玉深有體會。眼瞧著柳嬤嬤拿著這件禮服贊不絕口，自己看著卻怎麼都別扭，又不是結婚，要不要這麼喜慶？
照著柳嬤嬤的思想，彥玉挑了一件不那麼艷麗的緋色禮服，配牙色花紋。上身一試，既顯得喜慶，又不突兀，確實之前那件好了許多。柳嬤嬤也點頭連連，唯紅霞有些惋惜︰「只可惜小姐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