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在我們一生下來並不就是和我們有緣的。像床,對于我來說。
小時候,在我的想象當中,床是和幸福聯系在一起的。而床離我又是遙遠的。那時,我覺得床就是幸福家庭的一部分。可是,我又想床肯定是與弓水街人是沒有關系的,弓水街人是不用床的。想一想,弓水街的氣候,冬天冷得人的耳朵都可以被凍掉,誰都知道床還是沒有炕睡著暖和——即使使用電熱毯,但是那麼高的電費,如果每天晚上都用電熱毯的話那真是一種很奢侈的行為。而炕則是我們生活中最熟悉不過的一部分。那時,我總覺得炕很土——它確實就是用土作的——想象一下,與炕相反的床,干淨的床單,舒適的緞被,床頭櫃上溫馨的燈光,床上方清雅的牆裙,這是我在鄰居家的電視上看到的情景,這也是我對床的想象。床離我仿佛是一個很遙遠的概念,與床有關的生活離我就更加的遙遠了。
不知睡床的人過一種什麼樣的生活?
因為,像弓水街上許許多多的伙伴們一樣,我的童年是在炕上度過的。像許多人家一樣,我們睡的是炕。
炕是我們屋子里的一個組成部分。
說起炕,就先需要說一下「盤炕」。「盤炕」是弓水街人的叫法,就是在屋子里做一個炕。
炕盤起來很麻煩。首先需要的東西是泥坯。常常是麥收過後,許多人會在碾過麥的場里用一個約一平方米大小的正方形的木模子拓盤炕時用的泥坯。那時經常能看到一排排表面被抹得十分光滑的泥坯有序地躺在場里。做這種泥坯前先要在地上灑一層草木灰,這樣泥坯不會粘在地上,到時候干了容易揭起來。
等這些約有一個指關節後的泥坯干了後,人們就用架子車拉回家存放起來等著盤炕的時候用。那些在夏日炎炎的烈日下辛辛苦苦拓出來的四四方方的泥坯對許多人來說是他們家庭的財富的一部分。
炕,有在新蓋的房子里盤的,也有因為原來的炕塌了,另外盤的。有自己盤的,也有請別人盤的。盤炕是一門技術。檢驗一個人盤炕的技術高低的標準在于他盤出來的炕熱不熱。而這里面的技術在于炕面平不平,不平的炕面是很容易塌掉的。炕洞里面要填土,這樣能夠少燒柴而且保溫。炕面被抹得差不多時,就要把炕趕緊燒起來,讓炕趕緊干起來。然後趁著炕面還沒有完全干起來,在炕面上搭上木板進一步抹平。接著又燒,讓炕干得更快一些。這時炕面上放上麥莢,讓麥莢吸炕散出來的水氣。這時的麥莢是擦炕的臉上出汗時的毛巾。剛盤好的炕要連著燒,是為了讓炕干得快一點,干得扎一點——就是完全干了的意思。沒有干扎的炕人不能睡,對人身體不好。
炕干扎了,就可以睡人了。可以睡人了,人與炕有關的生活也就開始了。
炕上要鋪席,無論是剛從街上買回來的一張和炕大小相當的用鵝黃的葦蔑編織的新席,還是已經用過的被燒了一個黑色的大窟窿或者已經破成一片一片的爛席,被用來鋪在了新盤的炕上。席上再鋪上同樣嶄新或者破舊不堪的褥子,單子,這樣就可以睡人了。當然,也有只鋪上幾張爛席片,沒有褥子,單子,晚上只蓋一張又黑又髒的破被子的人家的。弓水街上的人說這是過著「溜精席」的日子,用來言其家庭生活交拮之至。「溜精席」的日子許多人家都過過,那時大家誰也不笑話誰。不過後來,許多人已經過上了不再「溜精席」的生活,而有的人還在過。
席下常常壓著女人們用報紙或者舊書剪成的鞋樣,褥子下壓著用漿糊粘好的鞋面。有時一毛兩毛,一塊兩塊的零花錢也常常被放在席下。時間長了,當一些東西找不到了,女人們常常會提醒︰揭開席看一下,可能就壓在席下面。揭開席以後不見的東西果然找到了。許多人大概都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常常會將錢呀,各種票據呀,信呀什麼的,順手壓在席底下或褥子底下,小偷好像已經諳熟了人們的這種習慣,進屋後會首先掀起屋子里炕上的席呀被褥呀,去看是否藏有錢呀什麼的,而那些馬大哈們常常讓他們並沒有感到特別的失望。
唉——。
在屋子里面,炕要麼佔據了屋子的一角,要麼佔據了屋子的整個一側,從來沒有人將炕盤在屋子中間或者靠牆的中間——炕有自己的個性,盤炕的人必須順著它。家里孩子多的人家,常常盤的是有兩個炕洞門的四五筒大炕,晚上兩個炕洞都燒起來。炕的一邊總是靠著窗,這樣太陽出來了可以取暖,也可以采光,還可以利用窗台放東西。炕的正前方或者和一個側面如果著,這樣天長日久就會被煙燻火燎得煙跡斑斑。女人們常常用報紙將炕的這兩面糊起來。但時間長了,報紙也常常被不小心劃爛或被小孩涂畫撕扯掉,掉下來的報紙好像風中飄搖的蠟燭,夾雜著麥莢絲的泥牆又露出來了。一幅破敗的樣子。
弓水街人燒炕用的有麥莢和煤塊兩種。莊稼人差不多都用麥莢,它是碾過場後留下來主要用于燒炕的。而像醫院,糧站,學校,稅務局等公家單位里的職工干部燒炕都用煤。弓水街離煤礦很近,買煤很容易,也很方便。可是沒有人賣麥莢,那是留著自己家用的。一般不賣。
有一年去西府,發現那兒的人們也燒炕,但是那兒的炕洞口在屋子的外面。覺得這一點和弓水街上的人不同,弓水街人盤的炕的洞口都在房子里面。那時心里想,西府人的這點創造,確實可以讓屋子里因為不提進來像煤呀,麥莢呀這些東西而更干淨,燒炕的時候屋子里顯得也不邋遢。可是冬天的話,天下著大雪,站在房子外面燒炕,也挺冷的吧!或者也許西府的冬天不像弓水街的冬天那麼寒冷吧!十里不同俗吧!
夏天的炕是幾乎不燒的,天氣晴好的時候,中午將炕上的被褥拿出去在太陽底下曬一曬就好了。晚上躺在白天有過太陽留下的味道里睡覺,涼下來的夜讓人覺得好不愜意。只有下雨天,在炕洞里放上一把柴點燃,只要人睡著感到不潮就行。冬天的弓水街要麼寒風凜冽,要麼冰天雪地,即使有陽光的日子,也是寒陽一片。這時節弓水街人早上起來後,都會早早地將炕燒熱。不像夏天炕上所有的被子都折疊起來,這時白天炕上總是暖著一個被子,人感覺冷了就可以上炕去暖一會兒。冬天里的弓水街真的很冷呀!弓水街的人很熱情,如果有親戚鄰居來了,主人會熱情地招呼道︰「地下冷,上炕去坐著。」這是弓水街人的淳樸,也是弓水街人的禮儀。
冬天里,當你在弓水街的每一戶人家里听到了這樣熱情的招呼,再冷的天你也不覺得。
弓水街上差不多每一個人的生命的一半都是和炕聯系起來的。炕是弓水街人的一部分,與炕有關的故事就很多。
母親說,在我一兩歲左右的時候,有一次因為炕燒得太熱,胖墩墩的小**被燒爛了,她一時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去告訴我的祖母。還是我的祖母有經驗,她就趕緊用麥面燒涼的漿糊貼在我那燙傷的地方,令母親高興的是居然一天天地好起來了。
上小學的時候,母親常常在晚上睡覺前會在一張瓦上放上幾塊切開的饃片,然後放進炕洞里,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從炕洞里取出來的是金黃酥脆的饅頭片,那是我早上去學校時帶的美味佳肴,我的許多同學們也和我一樣,那時我們早餐還沒有吃過牛女乃面包什麼的。
冬季第二天蒸饃前,前一天晚上母親常常將和好的面盆蓋好捂在炕角的被子下。面盆和人一樣在炕上休息上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面就發酵了,噗哧撲哧,常常像燒開的水一樣,前一天晚上只有半面盆的面這時將蓋在它上面的盤子頂起來,逸出來,有時連被子上也沾滿了面團。好在這樣的情況很少見,這是因為炕燒得太熱的緣故。弓水街人冬季常常這樣發酵面。
在弓水街上,如果有人家遇到婚喪嫁娶,小孩吃滿月或者蓋房這樣的事,女人們常常把放著黃豆的盆子像發酵面一樣放在炕角用被子蓋起來。那時,街上還沒有像現在一樣專門賣豆芽的人。慢慢地,一天,兩天,黃豆就發芽了,長出了一根根瑩潤的長長的勾連在一起的豆芽。那些豆芽都是招待親朋好友的美味佳肴。而揀豆芽這樣的活計都留給了年邁的老女乃女乃們。她們年紀大了,已經不能像年輕人一樣跑前跑後了,請她們幫著揀豆芽,這是一個不太累的細活,這樣她們就可以坐在炕上。這是弓水街人對老女乃女乃們表達的一種關切。
炕有自己的性格,她給人們帶來溫暖,可是有時當她發起火來什麼也不顧了,把席,褥子,被子什麼的燒出一個大大的黑窟窿或者就已經再也鋪蓋不成了。燒完炕以後,時間還早,許多人就到鄰居家看電視或者串門去了,結果回來以後發現整個屋子里烏煙瘴氣,幸好並沒有釀成大的火災。這些都是一種酸楚的記憶。生活是度的藝術。
這些都是早年與炕有關的記憶。
這些年,弓水街上的人依然還在睡炕。但現在的炕與過去的炕相比已經完全不一樣了。現在,人們已經在碾場後不用再去在場里拓盤炕用的泥坯了。弓水街上的預制場里專門有蓋房用的樓板薄一些的水泥板,專門用來供人們盤炕的,用這樣的水泥板盤的炕容易吸熱,而且不易塌掉——小孩即使再怎樣在這些水泥板盤的炕上跳來跳去,大人也不會擔心炕被跳塌的,二十年前大人斥責在炕上跳上跳下的小孩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而且,炕沿,炕的側面都用清新整潔的瓷板磚貼起來了,人們在二十年前用水泥將炕沿簡單地抹一下,用報紙將側面糊起來的樣子仿佛就在眼前。炕上鋪的,蓋的早已是毛毯,太空被什麼的了。弓水街上再沒有「溜精席」的人家了。人們已經不用鋪席了,而是鋪上了毛氈。毛毯,緞被,太空被已經成了炕上的一部分。炕的感覺,看起來就跟二十年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床的感覺一樣︰清新,舒適。弓水街上,逢集的時候再也見不到賣席的人了,在三水縣听說編席的工藝已經成了一項瀕臨失傳的技術。
弓水街的生活在悄悄的發生著變化,就像每逢農歷二五八日弓水街上擺出的各種各樣以前你從沒有見過的商品一樣。當你不生活在弓水街上以後,這種變化會讓你更加的驚奇。
現在弓水街每一家人都有了各種各樣大大小小舒適宜人的床,但炕卻始終還留著。弓水街上的炕變得越來越漂亮了。睡床的人越來越多了,可是在寒冷的冬天,許許多多的人還是喜歡白天坐在炕上,晚上睡在炕上。因為炕更有家的感覺。炕是用火溫暖著的家。
我的童年是與炕聯系在一起的。但與床卻也有過一份不解的情緣。在我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有人從四川拉了一批竹床在弓水街的集市上來賣,有單人床,也有雙人床。我的父親也許想到夏季在院子里乘涼的方便吧,也從街上買了一張單人床回來。那一天,放學回來後,當我看到了放在院子里的單人床時,那種感覺大概就是後來知道的心理學上講的「高峰體驗」這一術語所描述的感覺吧!那時,我覺得再也沒有什麼人生奢望了,我已經很滿足了。那一天晚上,我就睡在了那張床上。這是我的生命中第一次睡床。
睡在這樣的一張床上,每一天晚上作的夢仿佛都是甜的。
放暑假了,我就專門在屋子的另一角靠窗子的地方開闢出一塊地方來,床前放著家里那張黑色的長桌,桌前一把椅子,椅子的對面就是我的那張心愛的竹床。那時,在我的心里,似乎總想營造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天地,因為父母一時無法給我那樣的小天地。
和那張竹床相伴的幾年是快樂的,也是令人難忘的。每一個夏天,都讓人感覺是那樣的愜意,生活就像從炎熱的午後從濃密的樹蔭里吹來的一陣陣令人心醉的涼風。
可是後來,听母親說,父親買的那張心愛的竹床因為天長日久已經被蟲子蛀蝕得破爛不堪,它再也不能睡人了,後來就被一個鄰居借去作為賣西瓜的案子了。從此再沒有關于那張竹床的消息。
歲月一天天在流逝,生活一天天在繼續。
高二寒假的時候,父親買了一台電視機。為此令我高興了很長的時間。從上高中以來我總希望每年父親能給家里添一樣感到現代一點的東西。有了電視以後,我希望有一張舒適的像樣的雙人床,我的這個願望總是通過母親傳遞給父親的。這一年暑假回到家的時候,我驚奇地發現,父親終于從街上的商店里買回了一張和過去的那張竹床完全不一樣的雙人床,看上去讓人感到那樣溫馨,舒適。可是,突然我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再也沒有當年面對那張竹床時的快樂和幸福。買一張這樣的床,對父親來說,是相當不容易的,他不知給別人下過多少天的苦力。
離開家了,也許我慢慢長大了。
從此,我再也沒有想過讓父親每年給家里能添一樣現代一點的東西。
從上高中後離開家到現在,從此我開始過上了與床有關的生活。炕是不能移動的家,床卻開始了我移動的人生。童年時代對于床的無限神往慢慢地在生活的磨難中早已隱去。日子,只剩下了生活。
倒是從此,睡一睡童年睡過的炕卻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夢想。而這樣的機會只有等到寒暑假回到家里那有限的幾天才會實現。
父親已經去世了。他的遺體最後停放在家里那張用門板支起來的靈床上。
有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一個人,一生要睡多少張床?嬰兒時的搖籃是一個人最初的屬于自己的床,小時候屬于自己的床,上學集體宿舍里的單人床,成家立業後家庭里的床,出門在外時住在賓館里的床,生病時醫院里的病床,以及當我們的生命結束時的靈床。每一張不同的床將我們生命的一半左右的時間連接了起來,它們見證了我們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歡離合。不同的是,一些人終其一生睡的都是床,一些人終其一生可能睡的都是炕。
靜下心來想,床,是移動的炕;炕,是不動的床。床也好,炕也好,停息的都是人生。
愛情流沙
戀愛時,那愛情是虛幻的。
得到時,那愛情是甜美的。
而回想時,那愛情只有苦澀。
心碎時,愛情總是無奈散落了一地……
「為什麼要放棄我?」
愛情躺在冰冷的地上這樣的問道。
我說︰「我要我的愛好和理想。」
「拾起我吧!」愛情哀求著,「你以後就會知道我有多珍貴的。」
我說︰「我……」
面對愛情的哀求我很矛盾,也無語了……
只是我的心里的憧憬,愛情它看不見,在愛與理想之間我最終選擇了理想。
只是看見愛情流淚的臉,我最後還是有點不舍的彎腰,低眉,再次拾起了我的愛情,我感覺在我手心里的愛情,如一顆晶瑩剔透的珍珠,有著溫暖而明亮的光芒。
只是……
「原諒我的選擇」,最終我還是對愛情這樣的說。
「也許,現在愛情對于我來說沒有我的理想重要」,我這樣自語著,伸開手準備將愛情珍珠準備再一次的散落。
「不」愛情絕望的說。
「不要丟棄我,拿去當鋪吧,換取你所需的東西,當你有一天你記起時,再來贖回我吧。」
我捧著我的愛情珍珠走進愛情的當鋪。
當鋪掌櫃頭也不抬問︰「當換什麼?」
「理想和自由」我怯怯的回答。
「放下你的愛情走吧。」
我看見我的愛情被裝入袋子,袋子貼上標簽,1998年6月的愛情。
我捧著「理想和自由」逃離了當鋪。
終于我沒有了愛情的束縛,也得到了我的自由,我盡情的在我理想的天空自由的飛翔,只是在一段的時間以後,有一個叫做「寂寞」的朋友總是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常常的來到我是身邊,我總是無力拒絕它的邀請,在這樣的日子里,我又想起了我的愛情,那有著美麗光芒的愛情珍珠。
我再一次走進愛情當鋪,那里依舊掛滿袋子,依舊還是那個掌櫃,依舊的頭也不抬,依舊的面無表情。
「我想贖回1998年6月的愛情。」
「拿什麼贖回?」
掌櫃用那已經有點蒼老的聲音回答著我。
「我現在和將來的一切,還有我的一顆心」我毫不猶豫的說。
當我用顫抖的手打開袋子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心,居然還有當初遭遇愛情時,那美麗而激動的跳躍。
我很小心的捧愛情珍珠,興高采烈的離開了愛情當鋪。
也許是因為上次我不懂的珍惜的原因吧,這次我是很在意我手心里的愛情珍珠,一路上我總害怕不小心它又掉了,所以只顧注意著手里的愛情而忘記了去看前面的路,也沒有去注意現在的天氣是台風的季節,我的一個不小心,今年的第3號叫做「現實」的台風竟把我的愛情珍珠吹落了一地。
我眼睜睜的看著我的愛情珍珠掉在了地上變成了一粒粒的沙……
「不!這不是我的愛情,我的愛情是珍珠!」
我發狂的叫著。
我不明白,為什麼愛情的珍珠經不起「現實」的台風?
「愛情原本只是海里的沙,只有你用心去呵護它,用淚和思念去滋潤它,讓它沉澱于心才能變為珍珠。」
這時候,有一個叫做「時間」的老人這樣告訴我。
「而如今你已經離開它的心太久太久了,現在你的愛情已不是曾經的那顆珍珠了,所以它經不起現實的台風,所以也只能永遠是沙……」
我緊緊握著手中的沙,只是我的心好痛……
只是,我還是很想緊緊握著我曾經不懂的珍惜,但是,現在卻認為最珍貴的愛情。
但是,沙畢竟是沙,終究還是從我的掌心指縫中溜走……。
我的愛情再一次散落一地,融入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