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心,愛之羽 第九節 夢里相思如花落

作者 ︰ 蔣偲昕

漫天繁星的子晚,她靜默窗前,回憶曾走過的路……

錦年暮春,陽光很美,花香馥郁,他的身影,在她的世界漸進漸深……

花事盛夏,雲朵輕柔,雨絲綿密,她的努力,終于,失去了意義……

八月,盛夏未央。

灰色交織青白的天空,澄澈不在。

她獨自一人來到海邊,迎風牽動手中墨黑的風箏……有獵獵的聲響鼓動心扉……

年少時,她曾執拗相信,風箏是漫天神佛的信使,只要將內心深處的渴望印上風箏美麗的翅膀,在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放飛,一切,就會得償所願……

曾經,這份美麗,她篤定深信……

只是今朝,她的風箏翅膀上,終于一片空白……

或者,她已不再相信這個美麗的謊言;

也或者,她終于肯腳踏實地,只是,喪失了做夢的權利……

夏日的公交車上。

難耐,狹小空間內混濁的空氣,陌生男子狀似無意的踫觸……她的眉間漸漸凝起不耐……

「要不要,來听首歌?」一把好听的男聲在她耳際響起。

她回首,望見一張澄澈陽光的臉龐,白棉布襯衫整潔溫暖,略長的頭發滑下來遮住了眼楮,笑容和熙……她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只耳塞。帶著他的體溫,塞進耳朵里有點灼熱。

車廂內,聲音嘈雜,听筒內的女生唱得深情無限︰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

我听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

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

有風從車窗外穿越,她的長發紛紛揚揚,散了滿心的喜悅歡欣……

一曲終了,他們取下耳塞,自自然然開始交談一程終了,他們步下公車,好似已經熟識了幾個世紀……

她始終都是雙眼夢幻、美好燦爛的女子。

不同于他的睿智自信,她的世界太容易得到滿足……一朵花的盛放、一片落葉的孤絕、朋友間偶爾才有的一點問候,都曾讓她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歡欣很久,她愛極了這種心扉飽滿的感覺,終日迷戀陶醉……

奈何這樣的她,讓他頭痛不已……他會凝她澄澈的眼眸,語氣愛憐,「婉熙,你這麼單純,如果有一天,被騙了,怎麼辦?」

他的話,會讓她訝然,她遲疑,「陳默,你會騙我嗎?」

他觸及她的小心翼翼,將喉頭的殘忍提醒決絕咽下,輕輕抬首,微笑、搖頭。

她便安心展露嬌憨的笑容,「只要你不騙我,別人騙不騙我,又有什麼關系呢?」音落,兩只臂從後方蜿蜒,環住他的脖頸,甜膩異常……

彼時,街角麗影曈曈,陽光溫暖,滿目翠綠,她的臉頰緋紅異常,眼波氤氳瀲灩,纏綿著化不開的柔情蜜意……

纏綿已兩季。

這日,他遞她大大的包裹,內里,滿紙氤氳。

他微笑攬過她,抹去她眉間的驚詫,淡淡解釋,「熙兒,公司派我出去學習半年,這半年,我不能天天陪伴你。所以,我買了這些書來陪伴你,想我的時候,就讀這些書,用心去讀,就當作我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她的眼眸,在這些話語的跳動中,黯了又黯……

垂落眼簾,她方注意到包裹內,書籍繁多,人生感悟、歷史雜記、暢銷書刊、人物傳記……他幾乎為她囊括了全部的書籍門類……

心頭一熱,她感激的望向他的深邃,「默,我總是很讓你心,對不對?」

他小心撥開她眼前的落發,語氣平和,「傻丫頭,怎麼忽然這麼說話。」

她輕輕偎進他的懷抱,難掩傷悲,「默,半年的時間好長……你會不會愛上別的女孩?你會不會忘了我?你回來的時候,正好是夏天,我們相遇的時候,就是夏天……」

「那麼,等我回來,我們一起慶祝相識紀念日,」他的下巴輕輕觸踫她柔軟的發頂,「熙兒,要相信我,不許亂想,听到了嗎?」

有纏綿淚滴自眼角滑下,她輕輕點首,掩蓋住全部的脆弱……

這是他們相戀以來的第一次分離。

她忽然空曠了的人生,堆積起越來越重的寂寥和蕭瑟……冬日,就這般毫無預兆的降臨……空茫一片的雪地,她靜默,感受那刺骨的冰涼……

思念,原來是這麼一種蝕骨煎熬的感覺……

雪未盡,她卻輕易纏綿了病榻。溫度表上的紅線飆升至39,她靜靜凝視著鏡中越來越趨向憔悴的臉龐,落淚不止……

她數度在手機上按出他的11位號碼,卻每每在最後一刻,決絕刪掉……她知道,遠方的他,繼續著自己的夢想,縱使她被思念折磨的體無完膚,她亦不可以去打擾他的寧靜,她只能任由思念在自己胸腔沸騰、掙扎、而後慢慢歸于緩和……

而那一季的冬天,她幾乎耗盡了一生的健康與思念抗衡……

她在日志里纏綿記錄︰「上蒼,給了我們多麼精致又可笑的身體,讓我們呼吸、讓我們生活、讓我們在每個不經意的瞬間受傷、然後痊愈,用光潔浮華的外表掩飾內里的思念累累,即使,無法言說……」

身側床榻,書籍琳瑯滿目……

當初春第一抹陽光灑落的時候,她離開了病榻,開始微笑……

春天來了,而夏天,觸手可及,她終于,可以見到他了……

午後,街心長廊。紫色藤蘿垂掛下來,風里輕輕擺動枝蔓。身側,情侶們竊竊私語。

她揀起地上的花瓣,積攢在手掌心里,貪婪的聞一下,感受到細細碎碎的香。

「熙兒……」熟悉的呼喚傳來。

她迅速轉身,望見一抹魂牽夢繞的熟悉臉龐,她的眼眶迅速聚集起大滴大滴的眼淚。嘴角輕輕勾起,卻在下一秒無可抑制的掩唇痛哭……

「傻丫頭」他輕輕上前,攬住她的失態,「我這不回來了嗎?還哭什麼?」

她痛痛快快的將半年來的思念、折磨揮灑自如,他的懷抱,依然是她所熟悉的溫暖干燥,她悲喜交集,乃至情真失語……

「熙兒,這半年,過得好嗎?」待她終于情緒平穩,他緩緩開口,「你比我走的時候,瘦了好多……」

她眼睫水滴未盡,卻有明媚微笑掩住一切,「默,你過得好不好?學習的順利嗎?有沒有想我?你瘦了好多,在外地不習慣對不對?」

她連珠炮似的發問,輕易、讓他失笑……

「熙兒,這些呢,我慢慢回答你。你先回答我,你呢?過得好不好?給你的書,都看過了嗎?有沒有收獲?」

她悄悄凝他的眼眸,忽然興起了作弄他的念頭,「書?糟了,我都忘記看了,我都不記得這件事情了……」

話語還未結束,她的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她匆忙接起,听筒內,傳來上司焦急的聲音。熟悉客戶忽然撤單,公司正一片混亂。她面色凝重掛斷電話,起身,與他無奈告別……

事情發生的太過倉促,她被公司的業務牽動了心神,絲毫沒有注意到,她離去的身後,他僵硬的臉龐、寥落的神情……

回程的車上,他的短信不期而遇,「熙兒,分別半年,未曾預料彼此的變化居然如此巨大。我滿心期盼你的回應,卻得到當頭一棒。那些書,是我最厚重的期盼,未曾料到,你居然那般無情的對待,我的淚,不可抑制。熙兒,如果小小的承諾我們都無法履行,未來漫漫人生,我們還如何攜手共赴?未來的日子,我們還要不要踐行諾言?」

轟鳴聲中,她徹底呆住,盯著屏幕上黑色的字跡,沒有了思想……

有尖銳疼痛的感覺洶涌,她捂住胸口緩緩地沉下去、沉下去……

窗外的夏季暴雨,不期而至……

分別半年,她幾乎每時每刻都與那些書籍為伴,她幾乎每日都對著夜空詠誦那些她喜歡的篇章,在她眼中,那些書籍不是紙張,那是他賦予的陪伴,那是她全部的信仰和支柱……

奈何,他外在看到的,居然重于他內心所感受的;奈何,她長久以來努力的,都化為了泡影;奈何,這麼深的感情里,他始終都沒有構建起對她全部的信任……

她緩緩舉起手機,想為自己方才的玩笑解釋,卻悲哀的發現自己喪失了全部的力量……

雨聲,傾瀉無盡……

她慢慢、慢慢的靠向車門,將冰涼的臉頰貼近玻璃那一刻,她清晰感受到身體內部的熱量被一絲絲抽離……

那一刻,她清清楚楚听到,來自體內,破碎落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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