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有洗衣液清香的味道,若有似無飄浮著,白色地板,粉色牆紙,粉色床單粉色印花枕頭,都是最恩和的時光。洛凝把她和清佑的家打理得像女孩閨房般可愛溫馨,對此清佑沒有一點不高興。他喜歡看著這個小女子的細膩心思淋灕盡致的表現。今天是清佑出差第三天的日子,沒有清佑陪伴的日子,洛凝覺得自己像個失去了靈魂的妖怪,在房間里毫無方向感的晃蕩,安妮的《素年錦時》被反復端起,也未能靜下心來翻看。清佑出差離開她的日子,她極其不適應,顯得煩躁不安,她早已習慣了清佑的體貼照顧,習慣了他的早安吻,習慣了他的溫暖懷抱。
出差前一天,清佑到超市買了一大堆吃的用的,讓洛凝好好照顧自己,反復叮囑不許一個人偷吃垃圾食品,上火時,要多喝金銀花茶,話語一直重復如長者般。洛凝知道,她自己有多麼依戀眼前這個男子,听他說要出差時,她心里有萬般不舍,但她還是表現出如小妻子般體貼懂事,用大女人的口吻對清佑說︰「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安心出差,我會想你的。」說這些話時,她不敢看著清佑,怕自己的眼楮會泄露心底所有的秘密。「洛洛傻丫頭,別難過了,我一忙完就馬上回來,一分鐘也不多做停留,好不好。傻丫頭,來抱抱」。清佑伸出把洛凝攬進懷里,不自覺用力的抱緊了洛凝。被清佑抱著,洛凝感覺這世界溫暖而微茫。清佑甚至想不出差了,留下來陪洛凝這個傻丫頭,轉念想為了洛凝以後能勇敢些面對生活,他又不得不狠心這麼做。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會考慮到很多她的感受,而不是自己的心情。他想用溫暖的懷抱告訴這個沒有一丁點安全感的脆弱敏感的女子。不要害怕,他會一直一直陪著他,直到地老天荒。清佑從不問及她的過去,怕不小心觸踫到她心底那些疼痛,只想做她一個人的太陽,給予她全部溫暖陽光。
洛凝在清佑的懷里淚流不止,不是因為悲傷,不是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在世間有這樣一個男子懂得她疼惜她,懂得她驕傲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卑微的心。在被幸福包圍的此時,洛凝不由得回想起那段黯淡時光,一段找不到情尋不到愛的晦澀時光,那是一段刻意封存的記憶,彼時的洛凝像所有女孩一樣,面向陽光燦爛生活,低頭淺笑嫣然,一臉明媚,一個人獨處時,她總會想起劉子浩,子浩是洛凝的初中同學,洛凝自己也說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子浩的,是初一還是初二。更讓她羞于啟齒的是,最近做夢總是會不期然的遇到他,子浩還是舊時光那個模樣,一臉壞壞的笑,從洛凝身邊經過時,能聞到干燥濃香的少年氣味,做夢遇見他時,他什麼都不說,這會不會是某種暗示,她找不到這些問題答案。
自從初中畢業後,她再也沒見過子浩。子浩並不是班里最出色的男生,學習一般,長相也一般,上課很喜歡開小差,最讓洛凝氣不過的是,子浩開小差做小動作時,讓她盯著老師的一舉一動,一旦老師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得向他報告。洛凝很不樂意,憑什麼我要幫你做這些。子浩一臉壞笑,不置可否的說︰「你我同學一場,不要這麼小氣,我以後會念你的好。你還要不要我教你做物理化學實驗。」一下說到了洛凝的軟肋,她對那些物理化學實驗是極其頭疼,老師在上面講了一遍,她依然不知所以然,子浩從沒見他認真听講,到了做實驗的時候,他能無師自通。在少女時洛凝的心里生出一絲崇拜感來。不可否認很招女孩子喜歡,雖然個子不高,但極其靈活,籃球讓他玩得風生水起,在籃球場上,經常看到他穿著白色T恤衫輕盈跳躍的身影,原來好感一直有。
直到那次同學聚會,原以為能見到子浩,洛凝滿心歡喜期盼著,很不湊巧,子浩因為工作忙沒能來。洛凝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問其他同學︰「這麼多年沒見,不知道劉子浩他怎麼樣了?」班長接過話茬,「他好像在深圳某公司做人事經理,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了。這麼關心他,打個電話問問唄。」洛凝好像一下被人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不自覺羞紅了臉,幸好晚上喝了些紅酒,不是很能看出來,班長看出了洛凝的不自在,又自說自話道︰「同學之間關心一下這沒什麼的,你等我一下,我把他號碼發到你手機上」。不一會兒,洛凝就收到班長的短信,一回家,洛凝就想給子浩打電話,又怕因太久沒見,言語會過于尷尬,洛凝一直忐忑著,有些慌亂,最後決定還是發信息。用的是極其普通的口吻,「很久不見了,你好嗎?」洛凝最後細心留下名字。他怕劉子浩一時因為工作忙,會忽略陌生號碼的短信。愛真的是開在塵埃里的花朵,如此卑微,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絲一毫閃失,洛凝的信息鈴聲適時響起,很快收到子浩的消息。他的語氣里有驚喜雀躍︰「洛凝,我要告訴你,就在今天,我相信了緣份這個詞」。洛凝一個字一個字相信了子浩的話,當子浩說,要來這個城市看她時,她並沒有拒絕,她覺得自己終于迎來生命中春暖花開的日子。
陽春三月,氣溫宜人。子浩穿著清爽的白格子襯衫,灰色的西褲,還是那樣壞壞的笑。讓她想起多年前的那個白衣少年。經過歲月的歷練,並沒有變化幾多,如果一定得說變化,還是有些許變化,比以前更顯帥氣,眉宇間有逼人的英氣,洛凝一時有些恍神,怔怔的望著這個令他魂牽夢繞的男子。子浩看出洛凝的不在狀態中。「嗨!老同學,這麼多年不見,給個擁抱吧。」洛凝听到子浩說這話時,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子浩輕輕的摟過洛凝的肩,在她耳邊呢喃︰「你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這般素雅,是我喜歡的模樣。洛凝,你知道麼?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等你。別的女孩走不進我的心里,我的心里住了一個你」。情話最大的作用,就是盅惑人心,讓人辨不清方向,分不清真假,洛凝眼迷離,心微醺。她把這句話理解為浩然對她的真情告白。他們像所有戀愛的孩子一樣,恨不得朝朝暮暮。他們一起回去看他們的母校,那里有他們共同的記憶。很多時候,我們找的伴侶,都是在找一個與自己有相似記憶的人,他們一起去看梁靜茹的演唱會,一起唱溫暖的小情歌。
然而這一切就像平靜的海面,表面看不出一絲異樣,海底暗濤洶涌,一場海嘯不期而至。洛凝像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在一個沒有任何預兆的早晨,她像往常一樣打開手機查看子浩的信息︰「洛洛,謝謝你陪我的這段時光,我不是屬于你的風景,下個路口自己走」。看著這幾個字,每個字都像一眼冰窖,讓她不由得打寒顫。難道那些快樂的日子全部是假的,難道這一切只是在演戲。為什麼要給期盼,為什麼要給快樂。要有多久,才能忘記這一切只是空歡喜一場,她生生遏制住自己的思緒,不讓它反復撕扯著自己的心,有難言的痛蔓延至胸腔,洛凝一時陷入無法挽回的悲傷境地,她握著手機的手,無力的滑了下來。手機摔在地板上,七零八碎,像此刻洛凝的心。
她一下從天堂掉入到了地獄。躲在房間里不吃不喝,不見任何人。母親心疼得直落淚,整個人迅速削瘦,父親戒了很多年的煙也抽了起來。整個家沉浸在悲傷的氛圍中。洛凝看著年邁的父母,覺得自己很不懂事。讓他們承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她強顏歡笑起來,打起精神,做飯收拾屋子。以後的日子還得繼續。母親對她說︰「孩子,要相信愛情和生活,這一切都還在的」。這個在農村生活了一輩子的女人,始終是她心里的堅石,洛凝努力讓自己明媚起來,努力學著去愛自己,努力做個健康的孩子。只是心始終不能陽光起來,子浩帶走了她的所有陽光,子浩離開後,洛凝再也不去看靜茹的演唱會,靜茹也許久不開演唱會了。子浩帶走了洛凝的全部快樂,她想讓子浩知道,把那些快樂拿得干干淨淨是什麼感覺。子浩離開後,洛凝開始寫日記,天天寫。寫他們一起看過的風景,走過的路,她以為寫出來心里的幽靈就不會那麼疼了,往事就像電影鏡頭一樣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洛凝能騙過其他人,始終騙不過自己的心,他忘不了劉子浩,也忘不了自己當時的痴狂,洛凝暗暗告誡自己,愛過不應有恨,有什麼大不了的呀,不過相愛一場,分手一程。可是她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也許你會記得,網絡上有這麼一句流行語︰一個男人不給你電話,不是他忘記了,也不是他病了,而是他根本不想給你電話。
洛凝母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然而她又毫無辦法,當洛凝提出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父母並沒有反對。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要她把快樂無憂的洛凝找回來。洛凝選擇去拉薩,她理想中最聖潔的天堂。飛機降落在拉薩機場,格外純淨的藍天白雲,看著那樣的天空,讓人的心不由得純淨起來,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著各色民族服裝,顏色豐富得讓人失語,抬眼望去,到處都是各色名族風情建築,對這一切,洛凝充滿了新鮮感,洛凝只能先隱忍著不看風景,得先找個住處,不看風景這樣的做法實在有些殘忍,這座日光城的城市化進程,讓人瞠目。開旅館的小伙子會同時說四種語言。除了藏語,普通話,還會英語,日語。本以為會有溝通障礙,到這里一切自然而然。洛凝苦笑自己真的是想太多。安頓好自己後,飯也顧不上吃,她來到布達拉宮。
拉薩這座日光城,真不愧為這個美名。日光傾城,美麗的光暈投影在白色的圓屋頂上,十分好看,已經是午後的光景。整個拉薩城籠罩在一片祥和安寧之中,洛凝買好票,排在長龍的隊伍的後面。身旁不時有藏族同胞經過,他們虔誠叩首在地上,跪下整個身體匍匐在地上磕頭,爬起,再跪下……如此這般反復,用身體丈量著生命歷程,他們對生命的敬仰以及對宗教的信仰是無比執著無比堅貞,有著自己的信仰並為止堅持下去,生命中有如此單純的一面,讓人不由得動容。長長的隊伍里有各色人等,有當地的藏族同胞,從世界各處涌向這座聖潔之城的人們,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欣悅激動,還有一些聒噪,隊伍顯得有些嘈雜,洛凝望著不遠處的布達拉宮,她一時陷入暗想,她覺得在拉薩旅行,不用手表,不用手機,不用電腦,這些高科技通通不需要,只需用心靈去感受,快到三四點的光景,洛凝排隊的位置也越來越靠前了,心里有莫名的激動。馬上就可以走近布達拉宮,走近天堂,洛凝雙手合十,淚流滿面,她渴望得到佛的寬恕,寬恕在那些不懂事的年生里,于自知與不自中犯下的錯,真正站在佛的面前,你就會知道,在佛的面前只見佛不見己,心在那一刻得到了救贖,獲得了安寧。轉經筒不停的在轉動著,像在訴說一個關于年輪的故事。她用手轉經筒,像摩挲著歲月的臉,溫暖醇厚。有一種在那一刻慫恿著她,想從此留在此地,陪著佛度過以後的人生。
回到住處時,已經是晚上了,天上過著幾顆寂寥的星星。撲閃著微微的光茫。身體有些疲憊,隨便吃了點飯,就上樓休息了。第二天一早,洛凝頭痛欲裂。渾身難受,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尋醫問藥都沒地方問去。蒙著被子再睡一覺,疼得難以忍受,根本睡不著,起來想躺下,躺下又想起來,反反復復。不知該如何是好,洛凝跌跌撞撞下樓,神情恍惚。扶著樓梯的手,沒有一點力氣。險些跌倒,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隨即溫暖的聲音從耳際旁傳來︰
你是不是第一次來?
嗯。洛凝虛弱無力的應聲道。
你這是高原反應,你住幾號,我先扶你回房間。
洛凝接著說︰「我住201,她虛弱得甚至沒有力氣回過頭看一眼這是個男子的眉目。」
快把它喝了,馬上就會感覺好些。不一會兒這個陌生的男人不知從哪里給洛凝端來一碗酥油茶。帶著鼓勵的眼神看著洛凝可是,我很怕牛女乃的味道。洛凝有些不情願。
這不是牛女乃,這是酥油茶,是牧民待貴賓的茶,我尊敬的客人,請你品嘗一下,我不是壞人,我叫清佑,江蘇人,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去拿身份證來給你看,現在可以放心了麼?
清佑一點一點打消她的顧慮。難受得讓她沒有時間考慮那麼多,閉著眼楮把它喝了,味道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喝。「再把這些藥吃了,這些是治高原反應的藥,我每次來都必備。快把它吃了,很快就沒這麼難受了,你先睡一覺,醒來就好了。」洛凝像個小學生一樣,乖乖的把藥吃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城市里,他很沒有安全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酥油茶的原因,洛凝的難受感不再像之前那麼明顯。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醒來是第二天早上,洗漱完下樓,想出去走走。很多事情是無法解釋的,特別是感情,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和任何人有任何交集。剛一下樓,就踫見了清佑。洛凝第一次仔細打量了清佑,那是一張讓人忍不住想要的臉。清瘦的臉頰,眼神清澈干淨。嘴角掛著溫和的笑,莫名的親切感。
洛凝有些羞澀和他說「早上好。」
今天好點了沒?
恩。好多了。謝謝你的酥油茶和那些不知名的藥。
可是,你忘了最應該謝謝的是我。
恩。是呢。謝謝你大恩人。
小女子過獎咯,實在不敢當。剛剛一句玩笑話,丫頭不要介意。
沒有呀。我只是順著你的話茬說。
嘿嘿,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嗯。正有此意。
漫步在拉薩的長街上,滿眼的民族風情,熱鬧非凡。清佑像個孩子一樣,不斷的發出驚訝聲,來過幾次,還能找到新的興奮點。真的要有孩子般純真的心才能做到。快來看看這里有好看的玉手鐲,你帶看看。手鐲上有好看的鏤花圖案。清佑堅持要洛凝帶,洛凝穿著天藍色棉布長裙,水晶高跟鞋,玉手鐲佩戴起來,更顯秀氣好看,有一種古典美。恬淡的女子最適合配玉,有一種說不出的美好。清佑說;「這個手鐲我買來送給你。」「謝謝你,不用,我自己買,我不喜歡接受陌生人的東西。」「傻丫頭,我們不是陌生人。我昨天晚上還扶你回房間了,你膽子這麼大,敢讓陌生男人陪你回房間麼?」清佑很是得意的反駁道。洛凝一時無語,但內心並沒有不悅。旅行總會有些出其不意的事,不可能什麼事都在計劃之中。否則就不能稱之為旅行了。這樣想的時候,洛凝坦然了一些。清佑說,丫頭,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洛凝,洛陽的洛,凝望的凝。真的是名如其人,恬靜的女子,這樣美好的女子,洛凝死寂的心慢慢溫暖了起來。
清佑和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後和洛凝出來散步。他們走著走著,一下子在人群中消失不見了。洛凝再一次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中,在幾日的朝夕相處中,她早已經悄然愛上了這個溫和的男子。洛凝像個迷路的孩子一樣,驚恐的看著陌生的人來來往往,她覺得自己好傻,好多想說的話還沒對她說,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洛凝站在陌生的街頭,落水般的無力,怔怔的站著,心底沒有一絲動容,一場還沒有來得及的戀愛,就這樣無疾而終,洛凝不肯接受這個無言的結局。
這時,有一個神似清佑的男子朝洛凝走了過來,為了看清楚那人是不是清佑,洛凝眼楮都不敢眨一下,在離她不到三步的距離,清佑單膝跪地,從身後像變魔法似的拿出一大束玫瑰花,深情對著洛凝說,「洛凝,我的公主,請嫁給我。給我個機會讓我照顧你。」洛凝一時不能自己,分不清是欣悅還是感動。清佑對洛凝說︰「從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覺得很心疼,彷佛你是我前世的情人,等我今生牽起你的手,我們一起走下去,好不好。」街兩邊看熱鬧的人群圍攏了起來,並跟著高聲附和,嫁給他,嫁給他。在那一刻,所有女人的虛榮心都得到了滿足。洛凝從未有過安全感的心在那一刻得到了妥貼,洛凝接過玫瑰,整條街一片歡騰。
細碎的陽光透過窗台撒在洛凝美麗的餐桌上,何等樸素而又甜蜜的時光。洛凝在日記中寫道︰「今天是你出差第三天的日子,今天比昨天想你還要多一些。我自己嘗試做了冰淇淋吃,味道很美味,現在唇齒間還留有綿甜細膩的味道。我今天為你默念了一小時經文,祈盼你早日平安歸來。給你最美的晚安,一直深愛你的洛。洛凝甘願為青佑做個他喜歡的女子,和他一起過著世俗的煙塵生活,一切世俗的歡喜都那麼美好,洛凝沉浸在實實在在的幸福中,清佑給予她無微不至的愛,洛凝如花朵般雅致天成。洛凝不由得想起她最愛的女作家說過的話︰一個女人的完美一生是,愛過,恨過,醉過,瘋過,走過流光溢彩,最後在一個男人的懷抱里安靜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