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盡•情殤 第四節 帶血的玫瑰

作者 ︰ 書凡

故事發生在九十年代初的一個小山村里。

晌午,王家  啪啪的鞭炮聲響徹整個山村,大家別以為這家是在娶親哦,在農村踫到好事就放炮,這是常有的事。這鞭炮的作用就相當于學校里貼出的大紅喜報,甚至還管用。

「王家的小子中舉了,听說還是考上重點大學。」小小的村子沸騰了。

王鵬是老王家的三子,從小聰明伶俐,乖巧懂事,是個讀書的料。這回終于不負眾望,成了村里的第一個大學生,成了鄰家孩子的榜樣。踫到老王的人都夸他孩子本事,真是祖上積德,祖墳冒青煙了……

轉眼開學的日子到了,王鵬在父親的帶領下,大包小包的來到了這個陌生而又繁華的海濱城市,走到火車站旁的早餐點攤前,他們用了點簡單的早餐。老王萬萬沒想到胖墩墩的老板竟然向他們這樣老實巴交的農民和知識分子開刀。兩碗白粥和兩個肉包要價20元人民幣,老王心想這值自己三天全勞力的辛苦錢啊,老王心疼啊,他要與胖子理論。心黑的胖子哪能放過這絕好的機會,他凶相畢露,在胖子的yin威下老王父子忍了。老王小心翼翼得從衣縫里掏出白手巾包裹的一疊小鈔,認真地數了20元,不耐煩的遞給胖子,心里老琢磨著自己這是為城里的養豬事業做貢獻呢。

當晚,老王留在小王的宿舍過夜。夜深了,老王老是站在兒子宿舍門外,吧嗒吧嗒地抽著他的大筒煙。小王催了幾次,老王總說︰水土不服,睡不著。其實王鵬早猜出父親的心事,自己的父親是為20元的買飯錢心疼,更可氣的是被那城里人的狡詐、凶狠感到屈辱。

父親不易啊。王鵬心里默念著。

在那麼偏僻的山村,父親整日面朝黃土背朝天地拼著命,就為養活膝下的四個兒子。風雨侵蝕了父親斑駁的臉,歲月壓彎父親原本筆直的背。倆個哥哥早已超過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卻還打著光棍,誰家的姑娘願嫁到這窮窩窩來……

每每想到這,王鵬就特別懂事地潸然淚下,想到這他就暗暗下決心要為父親,為這個家發奮圖強,好好奮斗……

擔子,擔子啊。在那年代,一個身無技藝的男人能干什麼,能想什麼。在他們眼里除了老老實實得伺候好老祖宗留下的幾畝地,養活家,養大孩子還能干啥。能做到這些已實屬不易了。然後再把這副擔子交給兒子,兒子交給孫子,一輩一輩的傳下去……

第二天,王鵬向老師請了半天的假,為父親送別。

父親︰「鵬,你要安心在城里好好學習,家里有兩哥哥頂著,沒事。不用心。錢不夠用時,寫信回家,爹給你寄。」

此時,王鵬默默地從父親留給他的一疊錢中抽出五張10面鈔,塞給父親。「爹你放心,我會管好自己,會好好念書,爭取拿到全額獎學金。城里學生流行勤工儉學,我的生活費用肯定夠,這錢你還是帶回去,在縣城給媽帶件好點的衣服。」

父親極力推辭著。

伴隨著嗚嗚的長鳴聲,載著父親的列車緩緩地駛出站台,漸漸地消失在暮色之中。

王鵬在班里少言寡語,許多同學都樂此不疲地叫他悶葫蘆。悶葫蘆就悶葫蘆唄,在他眼里那只是個無趣的代號。在不久的一次月考中,王鵬的成績在班里名列第一,這大大給了他翻身的機會。同學們紛紛投來敬佩的目光。王鵬成了老師眼里的好學生,也吸引了一雙關注的眼神。

眨眼的功夫,放寒假了。同學們紛紛收拾好行李準備與家人團聚。王鵬早在一星期前就給家里寄去一封信,他在信里向家人介紹了自己的近況,並說明自己決定寒假期間留城里打工,多少也賺些學費,信中他還一直叫家里人放心,還特意加上一句說城里人對他很好,希望父母保重身體。

王鵬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家私人小餐館找到一份打雜的工作,因為大年將至,服務員大都回家了,所以王鵬的工作特別好找,這份工作好像特意為他留的似的。第一天上班王鵬干得特帶勁,下班時天已經是晚上10點了。當他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宿舍樓前,眼前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韓雪。

「韓雪。」王鵬很是詫異,又很激動。她怎麼會在這呢,王鵬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韓雪是王鵬的同班同學,是班里的學習委員。在城里長大的姑娘皮膚細膩光滑,能歌善舞,笑聲盈盈,特有氣質。她不但是公認的班花,還不時的吸引師兄們的眼球。一個是班里的學習委員,一個是班里的秀才,自然少不了工作上的聯系。我想他們的關系應該定位為敬佩與欣賞的關系吧。

看著在寒風中哆嗦的韓雪,王鵬心生萬般憐憫。凝望著韓雪凍紅的臉蛋、欣喜的眼神,他多想伸出雙手輕輕地令他愛憐的臉,他多想伸開雙臂緊緊地把韓雪擁在懷里,用他博大的愛心溫暖她……雖然王鵬此時激動萬分,但他還是沒敢那麼做,他把那份情硬生生地壓在心底。王鵬客氣地把韓雪引到自己的宿舍。

早晨王鵬走的早,也沒顧得上整理床鋪,明顯有些凌亂。他慌里慌張地撩起被子,示意韓雪坐下。

夜,靜的出奇,倆人拘謹地相對而坐,整個房間的空氣都顯得緊張。他們不約而同地相覷一笑,這一笑打破了原不該有的氛圍,似乎點然了一把喜慶的火焰照亮整個房間。倆個年輕人頓時輕松起來。

得知王鵬沒回家過年,韓雪趕到學校在寒風中等候整整三個小時。她不知道是何原因就想看到他,而王鵬又何嘗不是這麼想呢。其實相愛哪兒需要那麼多理由,有幾人能說清相愛的理由。年輕人,愛就愛吧,愛是一種本能的,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那一夜他們談得很歡,最後王鵬戀戀不舍地把韓雪送回家。美麗的愛情就此開始了。

此後,每晚10點,韓雪都能出現在他必經的回家之路上。見到王鵬韓雪總能像魔術師一樣變出熱乎乎的點心,(我想這是每位善良女孩對待自己心上人的共同行徑吧。)他心里明白這份愛的份量。他們都很珍惜。在寒冷的夜晚他總喜歡捧著愛人的雙手輕輕呵氣,韓雪晶瑩的臉煥發著甜甜的、幸福的微笑。他們雙手相執,行進在愛的路上……

每個人都說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很快,轉眼到了臘月二十九,該過小年了。好心的老板提前給王鵬發了工資,叫他從大年初三開始過來幫忙。王鵬買了雞腿、零食等。對了,他還特意帶了瓶酒,約了韓雪一起來到公園的小湖邊,他要感謝她,感謝她的愛意,感謝她的照顧,感謝她給自己帶來的快樂。在柔和的陽光下相愛的倆人頻頻舉杯,共同感謝,共同祝福。他們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祈禱新年能給對方帶來好運,給自己帶來好運。看著魚兒自由自在的在湖水里嬉戲,多像是他們的化身。愛很美,愛很簡單。這是王鵬20年來過得最爛漫的小年。

既然快樂那就好好地快樂著,盡情享受吧。

快過年了,韓雪想請他到家里作客,這也是自己父母的意見。可王鵬卻覺得自己各方面的條件還不成熟,他想等稍稍有所改變後再去會見自個的準岳父準岳母。也許是自個的自尊心作怪吧。韓雪很是通情達理表示理解。

確實王鵬是個有志氣的孩子,他們沒有因為戀愛而耽誤學業。他們依舊相敬如賓,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但心靈相通,相互理解,相互愛慕,相互敬仰。在愛情的滋潤下王鵬這位地道的農民子弟的性格豁然開然了,不但好學,而且積極參加集體活動,在新一屆的班委選舉中高票當選為副班長。並且拿到了一等全額獎學金。經過自己的努力他漸漸展露出文學的天才,在學校文學社主辦的刊物上連連發表他的文章,有散文,有小說,有詩歌。期期都有他的作品,許多作品中還隱隱向人講述他們的愛情故事。才子配佳人,他們成了校園里無數俊男們羨慕的一對。每當他們肩並肩徜徉在斜陽的余輝照耀下的小道上,青青的草,彎彎的道,閃亮的男女……那是多沒美麗的一幅畫面啊,不知不覺中他們成了校園里最美最美的一道風景線。

大學的生活快樂而精彩。要不人們怎麼會說大學是聖地,那種學術的精神,成功的喜悅,愉悅的氛圍,陶冶了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培養了一位又一位的有學之士、社會棟梁。

王鵬在《大學生科技報》上發表的《讓大學生成為科技進步的生力軍》和《論節能減排與環境保護》兩篇論文被本校的博士生導師張教授大為賞識。張教授目前所帶領的研究生正在關注汽車尾氣污染問題。張教授在與王鵬交談中發現這位大二的年輕人眼光獨到,而且在排污方面深有研究。張教授毫無保留的將自己掌握的國內外有關這方面的先進資料交給王鵬,並鼓勵他多做調查研究,一定能出成績的。

王鵬沒日沒夜的工作著。他走訪當地汽車司機,詢問詳細情況,听取司機的建議;他深入汽車制造業調查取樣。王鵬的「防污減排」的大業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通過不懈的努力以及張教授的鼎力支持,王鵬在這方面研究有了前所未有的突破,他發明了個簡易的防污裝置。那裝置只有杯子大小,內設層層的化學性的過濾網與高壓冷卻裝置。將此裝置裝在汽車的排氣管,污氣經過它的處理就乖乖地變成絲絲清水。他為它取名為「清清水」。

人說鴻運當頭事事順啊,確實如此。

「清清水」的發明不但獲得了國家專利,而且,王鵬還被國家科技部評為「1994年度國家十大科技進步人物獎」,同時被國家環保總局授予「環保先鋒戰士」榮譽稱號。中國汽車商會為其個人頒發壹拾萬元獎金。

掌聲,掌聲,我想此時的王鵬最需要的就是掌聲。同志們為王鵬同志鼓掌祝賀吧,他一定會還你一串串的淚珠,他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有人此時肯定會說王鵬同志真不錯,年輕有為,這回是名利雙豐收。幽默些的同志定然說王鵬同志真正是財色兼收嘍。

那年的冬天,王鵬帶著韓雪,帶著喜悅,衣錦還鄉。

進了家門,迎接他的是全家人痛苦的淚水,當他得知母親已經去逝兩個月的消息,他當場昏倒在地。

在韓雪和哥哥的摻扶下,他來到母親的墓前。

為什麼,為什麼在他最成功的時候,在他想要報答父母哺育之恩的時候母親離他而去。「媽媽,媽媽呀,兒回來了,你地下可知啊……媽媽,媽媽……」王鵬聲嘶力竭,淚如泉涌……

「媽媽得的是晚期胃癌,那時你正忙著申報國家專利,媽媽在病床上天天念著你的名字。她真的好想見你最後一眼……可她無論如何都要制止我們喚你回來。」大哥哽咽地說。

「媽媽臨終時,一字一句的告訴我們,說你從小刻苦,愛學習,是個干大事的料……她說她去逝後不要叫小鵬回來,不要影響他的學業。」

「媽媽叫你好好學習,回家後在她的墳頭上一柱香,她會泉下有知的……」

「媽媽啊,媽媽,兒子回來了,回來了……你好好看看我啊,媽媽……」王鵬不停的撞擊著腦袋。

臨走,王鵬掏出那最金亮的「科技進步人物獎」的獎杯,輕輕的放在母親的墳上。

……

那是第二年的事了

那年的6月21日是韓雪二十三歲的生日,為了感謝風雨中一直默默陪伴自己的女孩,這一天王鵬特地起了個大早,裝扮一新,他要給韓雪一個驚喜。

太陽漸漸的升起,依舊那麼燦爛、動人。

當王鵬興奮地出現在校門口時,迎面而來的一輛小車嘎然而止。車熄了,花散了,只有花梗還緊緊的握在王鵬的懷里。鮮血染紅了花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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