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每個人都有兩副面孔,相逢于人生旅途中,就看我們是否足夠運氣,看到他善的那一面了。
她又一次從樓梯間跳出來「 」聲大叫,嚇我一跳。
但我已不像以前那樣反應強烈,這不過是她的拿手好戲,我越跟她計較,她就越發覺得有趣。我可不要再的當。
于是,我輕聲咳了一聲,掩飾剛剛受驚的神態,跟著若無其事般往樓下走去。
「方家杰!方家杰!」她赤著足跟我在身後,一路跑一路叫,完全不理是否打擾到四鄰。
我皺著眉頭,繼續往前走,我知道此時堅決不能理她,否則,一定像以前一樣被她纏緊了月兌不了身。
上一次,便是這樣,她拉住我要我陪她去爬樹,還抱走了我的書包,弄的我只得跟她走。
她猴般靈巧的爬上樹,雪白的小裙子立即被染的漆黑,皺成一團團。她也不在意,一路爬一路笑,還招手讓我上去。
我才不要,我不過是想要回我的書包!
可她不肯給,見我不肯上去,干脆將書包掛在樹頂的枝椏上,躺到樹枝間睡覺去了。
任我在樹下喊破了嗓子,她也不理。
結果,那天我遲到,且,沒有書包。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罰站,被老師教訓,是我的奇恥大辱。再不用別的任何理由了,我厭惡她,永遠都不會改變。
回家媽媽卻說︰「做完作業去同陶陶玩下,她媽媽要加班,她一個人在家很孤單的。」
剛好爸爸回家來,我連忙趕上去,扯住他衣袖︰「學校要做個模型,同我研究一下好嗎?」
終于擺月兌去陪她的惡運。
我與陶陶住樓上樓下,她沒有父親,只得一個母親帶著。開始我也同媽媽一樣同情她們,後來一見到她,就知道大錯特錯,她這樣頑劣,根本是上帝在懲罰她,我哪里幫得上什麼忙。
陶陶的母親並不壞,是個很沉靜斯文的阿姨,同我媽媽差不多年紀,雪白的一張臉,總是穿的很整齊,並不像陶陶。
我想陶陶一定是遺傳了她那個拋妻棄女的父親的基因,才這般不可教養。
我在聖思恩學校念書,一直是優秀學生。全科優,念書幾乎可以不用腦子。老師也說︰「家杰是天生念書的材料,不上北大清華唯一的理由是學校都倒閉了。」
媽媽照顧的我很好,每天早晨起來衣服衫褲已熨的平平整整。
我是學校中很孤單的男生,干淨,學業好,不愛說話。
我沒有太多朋友,但這沒關系,寧缺勿濫,如果沒有好的,我寧可不要。
好在,世界還是有好的東西存在——就像鄰班的阿青。
媽媽告訴我,陶陶要搬走了,我們區的房子太貴,陶陶媽媽已負擔不起,要搬去另一個地方住。
我並沒有感受到媽失落,她是失去了一個談心的好鄰居吧。而我,我終于可以不被陶陶煩著,不錯。
吃完晚飯下樓倒垃圾時剛好遇到她們搬家,陶陶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像過去那樣撲過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小襯衫,一條牛仔短褲,頭發也梳的很整齊,不像平時那樣野孩子似的。
我猶豫了一下,仍過去同她打了聲招呼︰「要走了?保重啊。」
她忽然瞪起眼楮,豎起兩條眉毛,惡狠狠的甩門上車︰「最恨你這樣!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干嘛這樣虛偽!多余!」
車開出去,留下一縷黑乎乎的尾氣。
我拎著垃圾筒,看著那車載著陶陶,飛快的奔出我的世界。
我與阿青考上同一所學校。我們都沒有選擇住校,學校離家里並不遠,家里司機反正養在那里,早上起早五分鐘,一下就到了,何必去宿舍擠。
我去宿舍看過,四個人一間房,上下鋪,下面放行李上面住人,每晚人睡在上面床就吱吱呀呀的響,像床上躺的是只碩鼠。
四個人共用一個衛生間,衛生間里沒有窗戶,只一個小黑洞上懸了一只排風扇,有時排風扇罷工,整個房間就一絲新鮮空氣都沒有了。
靠窗擺著一排洗漱用具,兩只牙杯中間沒有留下空隙,牙刷都踫在一起,此同學的傷風,彼同學肯定也能親身體會。
不,不要誤會,我並不怕吃苦,但怕沒必要的吃苦。
人生下來就是吃苦受累來的,吃苦沒什麼,可是,在能享受的情況下自找著去吃苦,所謂什麼體驗團體生活,這不是吃撐了是什麼。
同學都覺得我孤僻。
好在阿青不覺得,因為她與我是一樣的人。
自上大學開始,我們已是一對。
她喜歡穿素色的長裙,厭惡穿褲子,覺得大步流星滿臉汗追趕汽車的女同學太莫名其妙。
她很矜持,笑的時候會微微抿著,長長的頭發梳的直直的一絲不亂的垂在肩頭,十分美好。
我十分慶幸可以找到阿青,她同我是一樣的人。
可能我們是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可是,有條件保持人世間的美好,為什麼非要把自己搞的像難民?
大四快畢業的時候,我帶她回家了一趟。
不知為什麼,媽媽不喜歡她。
媽媽說︰「年輕的女孩子,怎麼已學會用第五大道?不覺得太穩重沉悶了點嗎?這樣計較,成了做作,豈不虛偽?」
我不以為意,年齡大的女人總對年輕女孩有天生的惡感,大約阿青素白無瑕的肌膚刺激到她了吧,我不認為世上有什麼女生比阿青更美好的。
媽媽說︰「你小小年紀,見過什麼女人……以前住這里的陶陶你還記得嗎?前天去健身遇到她,出落的似健美小姐,十分討喜。」
健美小姐?我「噗」的笑出來,可以想像,肌肉一塊塊,皮膚曬的黝黑,可不就是健美小姐。
我打算畢業了同阿青一同出國,再讀幾年書,拿個碩士或博士文憑回來繼承父業。
到時一切盡在掌握中了,再同阿青結婚,生三五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就很完美了。
阿青常笑我︰「不知人間疾苦。」
不過她又會說︰「但你有權不知人間疾苦。」
這世上,也只得她懂我。
我們的簽證已批下來,隨時可以出發,結果,突然出了事。
那天我睡起來,推開門,發現客廳里一片凌亂,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接到媽媽電話趕去醫院時,爸爸已經過身。
突發性的腦溢血,最多沒超過兩個小時——而這兩個小時,我尚沒心沒肺的在酣睡中——他就去了。
媽媽徹底崩潰,躲在醫院不停號哭,一邊抹淚,一邊絮絮的後悔︰「我不該沒叫醒你,我以為就是累了要睡一睡,誰知拉到醫院就……」
我想勸媽媽不要傷心不要自責,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我的眼淚也如河水般奔涌,想止也止不住。
天黑時,阿青趕到醫院來。
拉了我的手,讓我節哀。
看著她淡泊平靜的一張臉,我忽然覺得哭不出來,我抽泣了幾聲,站起身來去衛生間洗了把臉,送她回家。
家里的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好在爸爸的公司早已上了軌道,每年分紅仍相當可觀。我與媽生活暫時沒面臨什麼困難。
爸爸去的太突然,沒有留下遺囑,媽媽叫我放心,說她會打理,讓我安心讀書。
好在我還有媽媽。
只是家里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再沒有傍晚時爸爸爽朗的大笑,也沒有媽媽嬌嗔的聲音,安靜的,讓人窒息。
我不知為何,想起以前那個頑劣到讓人討厭的陶陶。
她若在,起碼不愁寂寞吧。
阿青不能再留下來無止境的等我,隔了一星期,我送她去機場,飛往法國。
臨行前,我很想抱著她的肩膀,說些等待與思念的話。
但她那樣堅強和忍耐,眼眶里的淚也不讓它流下來,只在唇邊掛了一個溫和的微笑。
我的一切絕望與悲傷就都爆發不出來了。
我們輕輕的握了握手,說了聲珍重,就這樣,暫別。
我尚未從失去父親的苦澀中走出來,雖已經畢了業,也沒想去上班。就這樣一天一天消磨時間。
最近媽媽比較忙,接手父親事業後,她有點早出晚歸。有時甚至不回家過夜。
我反正也沒事,沒了人管,又沒有阿青陪,無聊時就去街角酒吧喝點清酒度日。
那天正喝著酒,肩膀被人大力的擊了一記︰「嘩!方家杰!真的是方家杰!」
不要看臉,只听聲音,我的眉毛就皺了起來,除了陶陶,還能有誰。
果然是陶陶,穿著一件低胸的傖俗的綠色吊帶衣,一條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火紅短裙,偏偏又蹬了一對長靴,光著大腿,正在瞪著我笑——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媽媽叫她健美小姐,她已經完全長開,皮膚是緊繃的,雖然打扮的十分奇突,但到底年輕健康,讓人不由覺得充滿陽光。
「你這種大少爺,怎麼會來這里?」
我已長大,再不能不管不顧掉頭就跑,只得回答她︰「沒事,喝一杯就走。」
她干脆拿起我桌上的酒,嗅一下,貓似的聳動鼻尖︰「嘩,喝雪萊酒?你有沒有搞錯,哈哈,男人做成你這樣干脆不要做好了。」
我皺著眉頭不理她,同這種人講品味講道理,如對牛談琴,她懂得什麼,何必與她計較。
她大力的拍吧台︰「給我來杯白蘭地!」
拿起酒,輕佻的挑我的下巴︰「大少爺,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用最快的刀,殺最狠的人,你听過沒有?那才是男人干的事。」
我再忍不住,站起來,放下錢往出走,都快走出門了,還是沒忍住,回頭還了她一句︰「那段話是風四娘說的,風四娘是女人。」
陶陶在我身後嘩嘩聲大笑︰「原來大少爺還知道風四娘啊,可是光知道沒有用,你並不懂欣賞她!」
我回頭去看她,酒吧燈光昏暗。她那一身亮閃閃的裝扮,讓她尤如一個燈泡似的顯著。
她像風四娘?
那真是抱歉了,我確實不懂得欣賞。
阿青有電話回來,說她一切順利,已開始修學分,她媽媽也跟了過去,照顧她的起居,她很適應,讓我不必擔心。
她的聲音在電話中听起來有點遠,飄飄忽忽的,有點捉模不定的樣子。
算了,不去想這些了,天高地遠,各自珍重吧。
陶陶的照片開始出現在雜志封面上,說她是本世紀最有潛力的攝影藝術家。
雜志里用大篇幅寫她的思想,寫她的技術,寫她一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論。
我完全不吃驚,她那樣極端的人,早晚會闖出名堂來,這不是個會懷才不遇的年代。
雜志上的她,不像現實中那麼討人厭,因為不會說話,所以眉目看起來清秀些。
采訪就在她的家中進行,一大套全部拆的清光的雪白房間,床,椅,廚房,都在那一間房里,倒也別致。
她這樣表面上看去七彩的人,怎麼會喜歡全白色裝修房間,也真奇怪。
如果說陶陶的出名只是讓我小驚訝的話,那麼,媽決定,幾乎將我的世界震翻。
媽媽告訴我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家杰,我要結婚。」
我斯文傳統的媽媽,在爸爸走後與我相依為命的媽媽,她說︰「我要結婚。」
我懷疑自己是否听力出了毛病,可媽媽臉上的幸福光輝再騙不了人︰「家杰,他是個很好的人,為他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媽媽相信值得。」
我很想說聲恭喜,祝您幸福。可是我說不出來,囁嚅半天,只卑微的問出一句︰「那……我還住這兒?」
媽媽詫異了︰「怎麼,家杰,你已經25歲了。」
坦白說,我並不知道怎麼租房子——我的遺產一直是媽媽在打理,我不想開口向她要,更不想動用爸爸的遺產去給自己安家。
我一個人漫無邊際的在路上四處亂晃,眼前是一幢幢的高樓,里面有無數層房子,也許有一些是空置的,可我並不得其門而入。
返程的途中,我試著搭公車,結果坐錯站,又搭計程車回去,弄的一身的汗,我很失落,開始見到生活的真面目。而奇怪的是,我竟覺得這些事理所當然,並不渴望回去以前的生活中。和媽媽家里的清香空氣相比,不知為什麼,公車中的渾濁味道更讓我安心。
我很想打電話同阿青聊下天,可是,聊什麼呢?聊母親再嫁?還是聊我沒有住處?
忽然之間我覺得同她很遠,遠到不可估量的距離。
也許,這才是事實?
街角有家地產仲介,我走進去,一個穿白衣的長發女孩迎上來,同我打招呼,問我要找什麼樣的房子。
我接過她遞來的水,一飲而盡,考慮一下才問她︰「價錢不要太高,要獨立清靜一些的小單位,有嗎?」
她笑了,既不像陶陶那麼張揚,也不像阿青那麼含蓄︰「那麼,2000元左右一房一廳帶全套家私電器的小高層合適嗎?」
我很白痴的問︰「小高層?」
她很忍耐︰「大約十幾層高的住宅,不會像幾十層的高樓那樣太多住戶,會比較安靜。」
「哦,」我點點頭︰「那好,就這個吧。」
她愣住︰「哪……哪個?您還沒有看房子。」
「要看房子?」
「是啊大少爺,要看房子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暴笑,我急急扭頭,居然又是陶陶!
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在我最難堪最尷尬最無助的時刻,又一次,冤鬼纏身般出現在我面前。看樣子她是想來幫我,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她,此刻,似乎證明了我一慣的作法都是錯的,而她是對的一般,使我難堪。
陶陶可不理我難不難堪,她插起腰,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大聲的與那仲介小姐討價還價︰「怎麼要2000這麼貴,我在這區住了七八年了,全屋全新裝修最多也不會超過1600!」
仲介小姐剛想開口,又被她打斷︰「算了先不說這個,我們先去看房,有鑰匙吧?」
這樣一路乒乒乓乓的殺過去,晚飯前,居然找到一套十分合適的獨立公寓,背山面江,70多坪,裝修是素白的調子,牆線描成灰色,全屋軟布藝家俱,衣櫃也包了護邊,十分考究。而且因為樓層和樓齡的關系,租金也並不高,才1500元,不過要一次性付清一年。
仲介小姐做成這單生意十分高興,畢竟,肯一次性支付一年,又要天天爬九樓的客人不多,能租出去,就是成功了。
我也很高興,錢放在我這里也存不住,交了租金在一年以內最起碼不擔心被人掃地出門。至于九樓,我這人一無是處,唯一的一點好處是總算還年輕,爬樓梯不算什麼。
我望著新居的穿衣鏡,看著自己,是,到底仍年輕,如果之前錯了,我現在改,來得及吧。
陶陶落手落腳幫我搬家,她並不覺得整件事有什麼不妥,搬家時見到我媽媽,大大咧咧的「嗨」一聲就過了,並沒有我想像中的為難。
我這才想起她也是離異家庭中長大的孩子,她的倔強與強硬,也是來自于此嗎?
媽媽見我搬走,明顯松了口氣,臉上的線條重新柔和起來,悄悄同我說︰「媽媽早就說陶陶好,現在覺得了吧。」
我沒答話,我總算已學會不要把心里想的第一時間說出來給人听,哪怕那個親如媽媽。
當然,我是感激陶陶的。
我自她手中學會煮咖啡,學會洗干淨青菜自己煮速凍食品,學會洗衣服,甚至學會做一個番茄炒蛋。
繼承爸爸的事業遙遙無期,那里我去過幾次,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歡迎我去做事。于是,我干脆開始找工作,應聘到一家私企做產品開發。
我開始學著早上擠公車去上班,在一間小小的四面無窗的房間內忙碌一整個白天。
開始學著買便宜一些實用一些的衣物鞋襪。
夏天並不太熱,我沒開冷氣,買了老頭汗衫套頭穿著,也不理那麼多。
陶陶見到我的樣子,笑的要死,一邊笑一邊說我︰「怎麼穿成這樣,比我還邋遢。」
我說︰「寬大,通風,環保,哪里不好?」
她交疊了雙手站在那里,斜睨著我,半晌沒說話,忽然搖頭笑了笑。
我問︰「你又有什麼高論?」
她也不說話,只是笑。
我忽然之間就心領神會,不由也笑了——以前像怕死一樣懼怕平民生活,其實平民生活有哪點不好,最起碼,一切,都是在自己雙手掌握之中。
忽然有人按門鈴,我去開門,居然是阿青。
她張大眼楮站在門外,滿臉努力遮掩卻怎麼也掩不住的驚訝。
陶陶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阿青,提起包走了。
我不知為何,竟有一絲失落。
但阿青回來了,我想我應該高興。
阿青仍是那樣縴塵不染的樣子,長長的白色百褶裙,雪白軟面羊皮鞋,限量手袋,透明的luo妝。
我想我應該抱抱她,但我忽然覺得不知從哪下手。
「你怎麼回來了?」
「你怎麼搬來這樣小的地方?」
我們倆同時說。
「家里有點事。」
「學著獨立生活。」
又同時回答。
接著,就是一片沉默。
其實我很想問她家里有什麼事,卻問不出來,我的老頭汗衫,和她的精致純白長裙,將我們拉開了一個不可預估的距離,沒辦法再行接近。
事後得知,阿青是回來訂婚的。
對方是她父親的生意合作伙伴,青年才俊,年輕有為,不像我,這樣落魄。
她父親當然早知道了我們家的變故,後來听人說,我媽媽嫁的人就是阿青父親從前的營運經理。
我的媽媽嫁了她爸爸的馬仔,她自然不能再嫁給我。
這種道理听起來雖然無稽,但確實很實用。
阿青大約對我還是抱了一線希望,在學校時,到底有些感情——可是來見了我之後,具體的說,是見了我的蝸居及老頭汗衫之後,她還是選擇同我實話實說。
說心底話,我倒並不恨她,QQ空間個性日志,也沒有小說中男主角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們都越來越精明了,這世上,縱使沒有人愛我,我到底得自己愛自己不是——相反的,我很感激她,感激她沒有把我當傻子一樣玩到新婚當天,才告訴我︰親愛的,我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你。
我與阿青仍然是朋友,沒有彼此厭惡。
我想我並不很愛她,她也不很愛我,我們,只是曾經,彼此欣賞。
否則,是做不了朋友的。
相愛的人,如果能做朋友,還分什麼手?
處理這些事說起來很簡單,前前後後的也折騰掉我大半個月。
等我終于再見到陶陶時,她居然也遞給我一張請柬。
陶陶還是那樣明艷照人,還是那樣沒心沒肺的笑著︰「記得去喝喜酒啊。」
我也笑了,笑的有絲苦澀,但好在也並不傷筋動骨——唉,我們這些人,真的,真的已經太過自愛了。也許,只因為我們被人傷害過?——我說︰「恭喜你,一定到。」
我想我與陶陶之間也許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生過什麼,或者是,沒有機會發生什麼,又或者是,曾經有機會,我卻推開了。
夜了,坐在吧台前,想了想,還是點了雪萊酒。
白蘭地雖好,我喝了會醉。
風四娘雖好,不是我的女人。
角落里坐著一個長發的女生,沖我舉杯。
看起來有些眼熟,卻想不起是什麼人。
不過這世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又何必曾相識。
我走過去,舉一舉杯︰「嗨。」
她笑了,笑的既不像陶陶那麼張揚,又不像阿青那麼含蓄,她說︰「雪萊酒?我也是,一起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