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罌粟 第五節 愛情開卷考

作者 ︰ 蔣偲昕

寒假,原高中時的同學紛紛從各地高校回到福州。聚會中,大家都聊一些各自學校里的事。在成都一所大學里讀電子計算機專業的張君告訴我,他們班有個男生,原是系學生會文體委員,學習成績也很好,但在大二下學期期中考時,因為作弊,而被學校開除。「這個男生叫徐華。」當張君指著一張合影里一個帥哥輕描淡寫時,不知為什麼,我一下子就被那個一手抱著球一手做著「V」手勢的男孩吸引住了。

張君看我對徐華感興趣,便詳細地講了他的一些近況。原來,被開除後的徐華,不敢把這可怕的消息告訴家人。在他老家,方圓幾十里,40多年來,才出他這麼一個大學生,他是那里鄉親的驕傲。另外,徐華父親由于做生意失敗,債台高築,情緒十分低沉……孝順的徐華不忍心把這一切告訴給自己的親人。他後悔莫及,但這惡果仍然只能由自己默默地吞咽。

于是,徐華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房租十分便宜。同時,徐華還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電腦公司打工,月薪一千多,除能保證生活所需外,偶爾還可以給家里讀中學的弟弟寄些零用錢。

不過,他仍用原來大學里的信箱給家人寫信。周末,他也常去大學里跳舞,尋找曾失去的樂園。

听了張君的敘述,不知為什麼,我心頭涌起一種說不清的情感。是同情?還是愛慕?我自己也糊涂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我想與他通信。張君是我好朋友,他說願意幫我。徐華曾在某雜志的「心情卡」欄目上留下過自己的大名與通訊地址。張君建議我就可以從此入手,寫信「應征」筆友,名正言順。

女孩是不是都愛「落難公子」?張君笑著說這句話時,我心里咯 一下——難道自己就這樣愛上一個遙遠的四川男生?會不會太簡單了?

第一封信,我表現得很客氣,只是說看了他的交友卡後,想與他交個筆友,因為同是大學生,會有一些共同語言。在這里,我仍把他說成一位大學生。我不能殘酷地揭穿這一切。

他很快就回信了。他說那本雜志配發的照片太模糊,順寄一張近照,以作留念。那是一張帥氣逼人的單人照,仍是背心短褲打扮,一絲迷人的笑容令人陶醉。他說,有了我這位朋友,他每天晚上看天氣預報時,就會特別留心福州的天氣——就這麼一句話,讓我激動了很久。我是個愛幻想的女孩,第二封信的開頭,我稱他為「阿華」。

同時,我有一個很悲壯的念頭︰愛他,做個「愛情救星」,讓他更自信更有力量走出人生的沼澤地。並別有用心地鼓勵他「好好學習……」

就這樣,我們開始在信里談戀愛。有時也會打打電話,用聲音互訴衷情。就這樣,一年過去了,我收到不少他通過郵局送來的鮮花。我完全成為愛情的俘虜。成都與福州,成了兩個愛情的點。兩地相思,美麗而傷感。

又是一個寒假,與張君再聚時,他說,徐華已把我的信件全拿給他看了,似乎有一種炫耀之意。對此,我心里很不舒服。不過,張君沒對徐華挑明他與我也是同學關系。臨走前,張君提醒我,最好用情不要太深,因為這種愛情畢竟脆弱,雖然她是如此美麗動人。回家後,一個人呆在房間里,細細讀著徐華火辣辣的信,心里很矛盾。有些生氣,但又拼命為他尋找理由,比如︰因為他太愛我了,並為之驕傲,他才會那樣。這夜,我失眠了。愛情像一條沒有燈的長廊,我已走了很遠很深,有些迷惑,卻不知如何看清這一切。當徐華再次打電話來催我寄一張「玉照」給他時,我突然想考察一下他對我的感情。不知為什麼,我心里漸漸有點虛。因為交往一年多來,他從來沒有如實告訴我學校開除他的事。我心里其實一直等著這一天,可是,他……

于是,我「偷」了一張表姐的舊照片——土土的,似乎也不漂亮。當我把信和「玉照」一同用特快專遞寄出去後,便焦急萬分地等他回信。一周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仍不見回音。

第21天,當我終于收到他的信時,我已猜出了信里的內容。他一下子變得客氣而陌生。他在最後一段這麼寫道︰「營養著一段愛情的,從來不是時間,時間只是營養感情。營養愛情的,是感覺;營養感覺的,是還未到手的東西……我真誠地謝謝你……」

實際上,他「到手的」只是一張假照片。這是一次愛情誠信度的開卷考,可是,這次,他又「作弊」了,又失敗了,也許他是忠于自己的感覺,但有些話,他遲遲不說,有些話,他說得太早。那麼,客觀上,他騙了自己,也騙了我的一片真心與痴情!

但我仍不死心,我偷偷地哭,不為別的,只為「愛情」這兩個字而哭。秋風乍起的那天早上,我突然心血來潮,坐上了開往四川的火車。當我突然出現在他住所門口時,他驚呆了。一旁的張君說︰「這是徐華!」

我伸出手,徐華退卻了。

這回,愛情的手,他卻再也無力去握一下。我看到他羞愧的臉,也可以想象得出,他內心的掙扎與懺悔。我流淚了,不知為什麼?我說︰「我坐72小時的火車來四川,只想問你一句話——為什麼不愛我了?」

「你為什麼要寄一張別人的照片給我?」徐華終于開口說話了。言下之意是,如果我寄的是自己的照片,他一定會更好地繼續他的愛情——

我搖搖頭,沒有回答。但我心里這麼問︰對一個不誠實的人,我為什麼要用真實的一切去冒險呢?

再次問他︰「為什麼不愛我?」

他仍然沒勇氣說出不愛的理由。我看不起他。因為我確信,愛一個人可能沒有任何道理,而不愛,是有理由的。當我乘飛機回到福州時,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這份輕松與明白,我特別珍惜。一陣寒風吹來,我把衣領高高地豎起,兩行清淚奪眶而下。

這不再是傷心,而是感動——為自己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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