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春秋易過。周伯陽這邊十年丹成,暫且不提。再來說說這陽首山下五十里外,有一坐長林山,山腳下有一小村,名為秀河村。這里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加之地處南疆月復地,交通閉塞,與世無爭,因此,鎮上的居民大多還過著日出而作,日暮而息的桃園生活。
那知從一年前起,長林山上突然飄來團黑霧,整日籠罩在山頭上,每到夜里更是會發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直把個寧靜的山村擾得民怨沸騰。本來如此也就算了,那知最近一到中午時分便陰風怒號,飛沙走石,黑霧彌天。而過後總會留下一具被吸得枯干的尸體。如此一來,鎮上的居民再也坐不住了。這天,村民們結成團隊,紛紛拿起砍刀鋤頭要上山去探個究竟。一時間,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一片喊殺之聲。那想,才到半山腰便被一陣無名惡風刮得東倒西歪,跌落山崖者不在少數。正當大伙一籌莫展之際,有的提議,去鎮上報案,立刻便有人反對道︰「想那東西來無影去無蹤,鎮上派出所里那幾個人頂個屁用!」這時又有精明的提醒道︰「不如去離這里不遠的陽首山上請幾個道士來作作法,興許能見些效果!」這個提議立刻引起了大伙的共鳴。于是,村長連夜派那腿腳麻利的村民前去,時間不長,便請來了四個道士。
一番了解之後,道士開壇作法,銅鈴木劍,符錄咒語,一時間,晴空來雲,雷鳴電閃,聲勢威猛。見到如此聲勢,鎮上居民一個個眉開眼笑,都以為這次能徹底解決這顆毒瘤了。沒想到,突然一陣腥風瘴霧,飛沙走石過後,憑空冒出一個碩大的獸頭來,惡吼一聲,鋼牙交錯間,壇倒幡折,四名道士死的死傷的傷,只余一人倉皇而去……
紫陽觀,太華殿內。
玄機子的手緩緩從一名中年道士的手腕上離開,一臉的沉重,暗討︰「什麼妖物這麼厲害……」。這次他派去的四人中,有一人是他的師叔,道行不在他之下,而現在卻也沒能回來,看來這次遇到厲害角色了。
吩咐幾名弟子把傷者抬下去好好療養後,玄機子站起身來,眉頭深鎖,負手在大殿內來回踱步,半餉後才喃喃道︰「看來只有請伯陽師叔出馬了!」言罷,轉身出門而去。
陽首山無名洞內,周伯陽依然五心朝天,凝神盤坐,在他身體周圍,一道拇指粗細的紫色氣流來回縈繞,給人一種圓轉如意的感覺;陣陣綿軟淳厚的熱力從他身上散發開來,彌漫在石洞內。成丹後,他必須靜坐七日以溫養金丹,細心體悟,方能完成固養金丹的過程,今天剛好是第七天。
半餉後,周伯陽緩緩睜開雙眼,不經意間,暴起兩道逼人的紫芒,空氣一陣輕微的顫動,轉瞬即隱,再看時,卻宛若一抹清泉,空明透亮,沒有一絲雜質,開合間,靈動異常。一陣微風從洞外吹來,掀起他披肩的長發,露出一張樸實無華的臉龐,隱隱之中,卻似有一種紫色的寶光,在他的肌膚外浮現,使他本來沒有多少特別的容貌,也多了一份豐神俊朗!
「玄機子,你到我這里來有何事啊?」剛剛醒來,周伯陽便問;早在剛才他便知道了玄機子的到來,只不過當時正是收功的關鍵時刻,因此便任由他在洞外等候。內養之道,全在于綿綿若存,勿忘勿助,是不可強自間斷的。
聞言,玄機子連忙進洞,恭身道︰「恭喜師叔神功大成!」
看著玄機子,周伯陽也不起身,只是笑著問︰「我想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不敢隱瞞師叔,弟子來此打攪也確有要事想請師叔幫忙。」接下來玄機子便把長林村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周伯陽听後,略感驚訝︰「妖怪!」這話玄機子要是在十多年前說給他听,只怕早就被他幾拳轟出去了;不過此時已非彼時,若再要他用原來的眼光來看問題怕是不可能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周伯陽站起身來,「好吧!我跟你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什麼妖怪!」十年前周伯陽曾與無塵子有過約定,所以幫忙自然是義不容辭的。話雖如此,但這也正合了周伯陽的心意,他正愁找不到個「實習」的機會呢!!
周伯陽緩步來到洞外,玄機子跟在身後。此時紅日初升,弦月尤在,朝輝初吐。望著眼前生機盎然的群山翠綠,周伯陽深深吸進一口清爽的空氣,一霎時覺得一股清涼沁入心脾,滿身舒暢,片刻才緩緩問道︰「秀河村在什麼方向?」
順著玄機子所指的方向看了一下,周伯陽回頭對他道︰「抓緊我的衣角!」說完,輕輕一跺腳,頓時有一片乳白色的雲霧從腳底生出,在玄機子的驚呼聲中,那雲霧托著二人離地而起,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駕雲之法也是周伯陽最近才從五行遁術中悟出的,可隨意施為,不受外物限制,速度顯然比上天遁劍法也是不遜。
不多時,一個約有上百戶人家的山村已隱隱出現在兩人的視線內。
長林山下,周伯陽瞥了一眼那黑霧籠罩的山頭,心里頓時了然,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從山上漫溢的妖氣來看,這應該是一個還沒完全月兌去本體,相當于煉氣後期的妖物.這樣的修為在玄機子看來已是很了不起,但在周伯陽眼里卻無太大作為,說白了就是與土雞瓦狗無多大區別.雖然周伯陽也才是金丹大成化氣後期的修為,說起來也就是一個境界的差距,但實力的差別卻又是雲泥之距、天壤之別,是完全沒有可比性的。
本來村子里的人已經準備好搬出這里,卻听說又來了一位道長,因此大家都又紛紛放上行囊,圍攏過來,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準備再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奇跡發生,畢竟祖輩世代都生活在這里,大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真要搬走心里自是萬般不願的。
看了一下圍得水泄不通的四周,周伯陽微微皺眉:「玄機子,這里有我就行了,你去帶領村民們退遠點,等下我作法,怕是顧及不到,有所損傷!」
玄機子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在這里只會給周伯陽添亂,因此,應聲而去,不多時便招呼著大伙退到了離周伯陽較遠,比較安全的地方.包括玄機子在內,幾百雙眼楮齊刷刷地盯著山腳下那高大挺拔的灰色身影。
看著村民退遠,周伯陽才回過身來,眼里紫芒一閃,念動真言,須臾間,平地風起,滾滾墨雲自四面八方洶涌而來,沉悶的雷聲此起彼伏,不多時已是黑雲壓頂,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遠處的眾人目睹此景象,眼里紛紛露出欣喜的神色。
就在眾人欣喜之余,只見周伯陽抬手處,幾道臂兒粗細的電光從天而降,有如白龍劃過長空,呼嘯著直奔那山頭妖霧而去.轟隆聲中,大地輕微震動起來,山頭的黑霧一陣翻滾,從中傳來淒厲的嗥叫聲,接著一個惡猛的吼聲傳來︰「是什麼人膽敢擾你家爺爺清修,可是嫌命太長了!若不速速退去,便叫你尸骨無存。」雖然這個聲音听起來凶惡異常,但明白人還是可以從中听出一絲膽怯、恐嚇的意味來。
聞言,周伯陽冷笑道︰「那來的妖物,不好好待在洞府修煉,卻要跑到這里來逞凶害人,今日道爺便將你打回原形,以慰損在你手下的冤魂。」言罷,他輕吼一聲,飛出一道符,遙遙一指,但見漫天雲層中銀蛇電舞。片刻,又有幾十道電光降下,直劈得那長林山頭樹斷石裂,塵土飛揚。遠處的眾人正待歡呼,便听一聲驚天動地的惡嗥傳來,那被天雷劈得四分五裂的妖霧猛地聚攏,一陣翻涌後,現出一高愈兩丈、狼頭人身的凶惡怪物來。眾人一看,都認出是一狼妖。只見狼妖仰天一聲歷嚎,黑霧激蕩之下,那足有兩米寬的後頸上居然又生出一顆猙獰的狼頭來.狼妖兩支強壯的後腿猛力一蹬,碩大的身軀平地而起,前爪大張,將身一抖,其中一顆狼頭便自月兌離那妖體,迎風而長,瞬間變得如房屋般大小,那頭上毛發恍如鐵釘般棵棵豎直,滿口獠牙宛如鋼鐵鑄就的尖刀,閃動著森森寒光;翻滾的妖霧中,只見那狼頭當空一聲咆哮,頓時山搖地動,直震得遠處眾人兩耳發麻,神情恍惚。還沒等周伯陽回過神來,便居高臨下,惡狠狠地朝他撲將下來。頭未到,已是腥風撲面,直讓人作嘔,而且還不時發出陣陣尖銳的怪嘯,懾人心魄。
說起這顆狼頭,也是大有一番來歷︰此頭本是那狼妖以一根橫骨取地底陰氣,用密法及自身精血祭煉而成,不但通體堅如精剛,被咬上一口保管石開崖裂,而且對敵之時能發出陰寒之氣在敵人稍不留神之下侵入對方體內,使其真元運轉不靈。更有甚者,那巨大的狼口還能在攻擊之時不斷發出陣陣尖銳的怪嘯,擾亂敵人心神,端的是一件厲害的法寶。
話說狼頭撲至,腥風彌漫,周伯陽不察之下竟覺胸中一悶,忙運轉真元,朝一旁閃去,暗討︰「自己修為雖然高出這妖物甚多,但卻苦于對這種來去如風、法來電往的拼斗不甚熟絡,還是得小心點,別著了道兒,在一眾人前丟了面皮。」才想罷,便見一張獠牙巨口已近眼前,慘白的獠牙宛如巨型紡錘,寒光閃閃,那另人作嘔的腥氣便是從里面發出。
來不及多想,周伯陽憑著以前格斗生涯中積累的豐富經驗,扭身靈巧地閃開,正準備施法,卻見那血盆大口如影隨形又至眼前,不得已再次閃身避開……
也是周伯陽對這種別開生面的打斗經驗不足,情急之中他竟把一身渾厚精純的紫金丹元給忘在腦後,至于那些精妙的遁法、雷法什麼的更是忘得一干二淨,騰移閃挪間,硬是憑著這具丹火淬煉的強悍身體與那妖物周旋,滿腦子想著的竟是如何把自己的拳頭砸在對方的身體上,完全是一副格斗比賽的思維套路。
如此一來,周伯陽在眾人眼里形象就變了,看著他剛開始還威風八面,現在卻只有躲閃的份!包括玄機子在內,大伙的心開始慢慢地往下沉,不約而同地為那戰斗中,左右躲閃的道士祈禱著。
戰況在持續,終于,周伯陽抓住了一個翻身的機會,兩腿連環踢出,一陣激烈的踫撞聲中,那狼頭被踢出老遠,化為一道青煙飄進狼妖口中。只見狼身一陣晃動,再次變為猙獰的雙頭狼,這一耽擱,卻又給了周伯陽進攻的機會,他腰身一沉,悶吼一聲,放開拳腳便往狼妖身上招呼;「吼……」狼妖也不示弱,揮舞起斗大的拳頭迎了上去,頓時兩個身影就這麼拳來腳往的拼斗起來,強大的氣勁四溢,不知道擊壞了多少花草樹木。
周伯陽這邊戰斗正歡,那邊玄機子就納悶了,腦袋里一個大大的問號,不過旋即又恍然大悟,感嘆道︰「硬拼拳腳!師叔就是師叔,這降妖的手段就是不一樣!」
「吼……」狼妖又是被一拳震退,似乎更加著惱,它停形,雙頭四眼中射出懾人的凶光;這已經是它第n次被震退了,郁悶之余,那原始的野性被激發,突地狂躁起來。「嗷!嗷嗷!」震天的嚎叫從狼妖嘴里發出,一圈圈的氣流呈旋渦狀發散開來,就見其中一顆狼頭猛然一震,張口噴出一蓬紅霧,霧中現出一顆暗紅的珠子,滴溜溜直轉,剎那間,光焰四起,直照得平地生輝,風雷聲中,其勢如電,直朝周伯陽面門打來。
也是這狼妖化形未成,那靈智尚未得到完善,稍一不如意,就使出這拼命的招數。要知道,大凡內丹有成或者已轉化人身,靈智開啟之輩,根本不會輕易動用自己的內丹,那可是他們性命交修之物,一身道行全在那上面,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輕則道行大減,重則將被打回原形,重為草木走獸,一身苦修俱付流水。
在狼妖噴出珠子的瞬間,遠處的玄機子失聲驚呼,「本命內丹!狼妖要拼命了,師叔小心啊!」
由于先天條件的限制,凡是物類成仙,必須先轉人身,而在物類修煉轉化人身以前,即便是結成內丹的妖物也頂多只能達到養氣後期的修為,當然,一些本體天生就強橫的生物除外。
話說這邊周伯陽才穩住身形,就听見玄機子的喊聲,心里警兆突生,正待弄明白怎麼回事,便覺一片紅光耀眼,熱浪撲面而來,這才本能地運起丹元,使之凝于體表。「轟隆」一聲巨響後,以兩人為中心,狂暴的氣勁四溢,騰起一蓬粗大的煙塵,宛如平地長起的蘑菇,扶搖而上……
「師叔……」玄機子眼尖,看清了內丹砸在周伯陽體表丹光上的一幕,心里不由得一緊,喊出聲來;他可是知道這內丹的厲害的,那凝結了幾百甚至上千年的能量一旦釋放出來,其破壞力是難以想像的,即使修為高出對方很多,也難保不受損傷。就在他愣在原地的當口,微風漸起,煙雲隨之散去,漸漸露出兩個模糊的身影……
雖說周伯陽事先有所準備,但倉促間,也被那劇烈的爆炸震得體外丹氣渙散,胸悶難受。
周伯陽低頭看了看自己千瘡百孔的衣服,一瞬間,原本無欲無妄、寧靜怡然的心湖蕩漾起來,他眼里漸漸涌上令人顫栗的冰冷,那曾經千錘百煉乃成的戰意夾雜著濃烈的威壓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盯著滿臉震驚的狼妖緩緩道︰「你可以去死了!」話音剛落,左手抬起,一團紫色的火焰,出現在他指尖,歡快地撲騰著,輕輕一彈,疾如流星劃過……「嗷……純陽真火……」淒厲的慘叫再次響起,眾人望去,只見狼妖的一支右臂已不翼而飛,此時正滿臉驚懼地望著他對面的道士。
「哼!反應還挺快,再接我幾道天雷試試!」周伯陽話剛說完,便手捏法決,嘴里快速地念動著什麼,還沒等遠處的眾人明白怎麼回事,就听他一聲大吼,並指成劍,口念真言︰「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靈,鎖鬼關妖,急急如律令……」只一剎,無數道手臂兒粗細的雷電從天而降,目標直指那站在原地,已經傻眼了的狼妖;」轟隆隆……轟隆隆……巨大雷聲伴著遮天蔽日的煙塵滾滾而去,震撼著這片土地,也震撼著玄機子以及眾人的心靈,那是多麼震撼的場面,以致于連玄機子也暗暗心驚,「師叔修煉的是什麼道法!這樣的天雷恐怕只有那些地仙級別的老怪物才能招來吧!太恐怖了!」
眾人還沉浸在強烈的震撼中,卻不知周伯陽此時已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按他的原意也只是想把這個狼妖滅了就算,畢竟還沒那麼大仇怨,那知由于是第一次使用這雷法,加之當時的憤怒,一時間竟收不住手,明明狼妖已經化為飛灰,可這天雷卻是停不下來,任他百般收法也無濟于事,只有眼睜睜看著自己那紫金色的真元不要錢地往外輸出,大有不盡不收之勢……
恐怖的雷擊一直持續了近半柱香的時間……雷聲慢慢停歇,微風中,煙塵也漸漸散開,眾人不約而同地放眼望去,只見在那狼妖剛剛站立的位置上,一個直徑超過三米的深坑出現在那兒,不見半分狼妖的影子,不覺中,一道青煙自坑內飄起,消失在微風中……
……
回去的路上,一臉倦意的周伯陽皺著眉頭,心里一直回響著兩個字——法寶!
看見周伯陽一臉的不爽,玄機子心里一陣納悶,暗道︰「奇怪了!難道打贏了還不滿意嗎?」
……
「玄機子,余下的事就由你處理,我先回洞府了……」周伯陽說完,隨手捏個法決,借土遁走了。
獨自盤坐在洞內,周伯陽一陣氣惱,「才一個小小的狼妖便把自己搞得這樣狼狽,還是化氣期呢!足足高了對方一個級數……」如此氣惱了一陣才慢慢把心平和下來,卻又不禁搖頭自嘲,「道心不堅啊!為何一次小小的打擊便能擾亂自己的心神呢!看來以後少不得還要在這方面下點苦功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對方那顆能月兌離身體的腦袋應該不是它本身長出來的吧!法寶……」想及此處,周伯陽不由回想起剛才的戰斗來︰「碩大的狼頭,陰毒之氣在敵人稍不留神之下就會侵入對方體內,使敵人真元運轉不靈,更重要的是那陣陣尖銳的怪嘯,竟可擾亂敵人心神……」想到這里,周伯陽眼前不由一亮,一絲笑意漸漸浮現在嘴角。
「看來是該為自己煉幾樣法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