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伯陽在這吳家一呆便是半年有余,不覺已到隆冬。在教授徒弟之余自己也是時刻用功,錘煉金丹,參悟道法,到也是收獲頗豐。而吳晨由于先天根基的原因,修煉起周伯陽所傳之築基功法來竟也是一日千里,按周伯陽的估計,大概三年內當可築基有成,那時便可傳他丹道修煉之法。除叮囑循序漸進外,以其前世對丹道的理解,已是不用自己時常指點了。
道經上說,修道之人要多游山水,以滌心胸,多立功行,以堅善果。倘若此間事了,他還真有那周游天下山水,縱情塵世喧囂之意。不過想來也還是要先尋個落腳之處後,再行此打算吧!
這天午夜,周伯陽于坐忘中緩緩睜開雙眼,內視著體內縮小了一圈,紫火纏繞已凝成實體的金丹,臉上浮出一絲苦笑;已經兩個月了,不管自己如何用功,這修為還是只能停留在化氣巔峰而無絲毫進展,看來又遇到瓶頸了。不過自從有了上次結丹的體會後,他對于這修為的提升倒也不是怎麼在意,總之順其自然,只要時候到了,自能突破,若一味強求執著反而不美。
大道無言、無聲、無形。根據周伯陽對道和‘一’的理解,修道者其實就是在這道路上無限的接近「道」,越是接近,就越是細微和歸一,那個‘一’,就可以在陰陽之間隨心所欲的變化。因此,不必過多追求內外的完美,在他這個理解層次上,陰陽轉化只是一念之間而已。所謂制之一處,無事不諧,有此一意不散的堅凝道心,就變為了他自身的「忘我合一」之境。
瞑耳瞑目觀自在,清神清意守黃庭,心心專一至精誠,自然江邊春水生。只要心心專一,忘死忘生,自然有無限生機,無窮之圓滿。
很多道者,在力量和境界的誘惑面前通常顯得急躁而無可奈何。「**之心」會一刻也不停歇地躁動,心猿意馬時時動搖著、左右著他們的信心。好似乎象巨浪中的一葉扁舟,一時被推向浪尖,一下子又跌進浪谷,將他們拋進了不可知的深淵之中。這樣一來,身內身外,此消彼長,此起彼落,陰進陽退,陽進陰退,常常曠日持久,跎磋著、內耗著他們有限的生命時光,幾千年來,不知多少人深陷于這一**之中不能自撥,當此時,道者唯有寧心見性,寧靜而至遠。只有時刻保持一顆澹泊怡然的平常心,才能真正立起道心而無疑無惑。迅速地邁入「玄之又玄」的「眾妙之門。」
正所謂︰「金蓮常獨發,難見萬朵開」。天下道者,能明見此心者,只如鳳毛麟角,屈指可數,往往深陷棋局而不能自拔,可悲、可嘆!
對于道者,禍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才能常足。
當下周伯陽緩緩收功,起身行自窗前,突覺一股凜冽的寒風拂面而來,心頭不覺一陣清涼。放眼望去,只見遠處***點點,映照著奔流不息的江水,別有一番景致。陣陣寒風中,片片雪花自窗前飄落。
「……下雪了……」歲月更迭,季節變換,總是無聲無息,悄悄的來,淡淡的走。周伯陽靜靜站著,仿佛雕塑一般,一雙眸子深邃如夜空星辰,隱隱似有淡淡滄桑,望著空中片片飄舞的雪花,不知是在品味還是懷念。
雪片起先並不大,也不太密,只如柳絮隨風輕飄,柔柔地別有一番境意。不知過了多久,隨著寒風越吹越猛,那雪也越下越密,雪花也越來越大,漸漸地,織成了一面白網。
周伯陽喜歡雪。曾經有個離他遠去的女孩也喜歡雪,她說它喜歡它蝴蝶般的輕盈的舞步,喜歡它溫柔的撫模,更喜歡靜謐而安詳的飛雪大地,在銀妝素裹的世界里,寧靜的潔白足以安撫任何浮躁的心。或許也能使人忘卻記憶里的苦楚與淒美,淡化曾經的失落與崢嶸。
望著窗外緩緩飄落的雪白,周伯陽的心里仿佛被洗滌一樣,整個人有種超月兌塵世,欲乘風而去的感覺,心里說不出的安靜祥和。這一刻,他沉醉在天地的壯美與恰靜之中,從中領會那超然于自然和人生之上的妙道……
時間慢慢過去,周伯陽依然那樣靜靜地站著,眼神悠遠而寧靜,體內金丹緩慢旋轉,氣機牽引之下,一種無為而為的萌動由心靈深處緩緩流淌,一種無法言喻的愉悅環繞在他腦海深處……他此時仿佛站在這世界的最高峰,細細地體察著這世間萬物,看得是那樣的清澈、那樣的縴毫畢現……
在這世界上確有一些人,能在別人夢想的視野深處,清清楚楚地窺見那絕對真理之巔和無極之峰那驚心怵目的景象,這便是道者!像周伯陽這樣的道者!
……
窗外,鵝毛大雪還沒有完全停歇下來,依舊若有若無的飄著,懸在空中象一個個說不完的故事,沒有開頭,也看不到結局。
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听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卻會發現,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那麼忘記了……
一個真正的道者,必以無為而為之心立堅韌不拔之志,任他千難萬險,我亦往矣!有道是︰「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立根基。懺盡往昔縴塵後,懺善持志有道心。」
什麼是無為而為呢?這便需要道者或立世之人在心性上不理會身外的批評和贊揚,在行為上不違背自然的情性。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氣靜神凝的人,心中必定沒有攀比炫耀的**;身體健康心胸曠達的人,情感也不會為**所左右。心中不存在攀比炫耀的**,便能夠超越社會上的清規戒律、條條框框,自然而然地生活,從而在那平凡中得悟那一點真諦。
情感不為**所左右,便能夠辨別貴賤,明達通透事物的情理,而能夠通透事物的情理,與大道便不會相悖。如能夠超越名利,任心而行,便不會為社會上的是是非非所困擾。因此,所謂無為,當以不為是非困擾而通達萬物為上;反之,則以隱匿真情,悖違大道為下。
試問現今這世界,卻又能有多少人能真正悟得這其中真諦,熙熙攘攘地,無不在那名利場中暈頭轉向,終日為悲歡離合而傷情勞身,只等形神俱損,空作藍天白雲下,荒草一枯冢而已。
修道者,如牽掛塵世太深,不但難以精進,更魔劫重重,因此當以無為之心行有為之事,即使身處其中也能不為其所迷,超然物外而運籌于中,如此自在心、逍遙心瞬乎可得,待得年深日久,不怕那仙道不證……
生死事大,異常迅速。人之生命有限,若是不能在有生之年體會與覺悟生命的意義,那麼確實是一種莫大的危機;但若是能夠視透這種危機,一旦明了了生死,那麼自是窺到了機會,須得好好把握了。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則根燼復萌,而塵情終累乎理趣,今日之事不可執,執之則渣滓未化,而理趣反化為欲根。」良久,周伯陽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澹泊的笑意。將手一翻,掌心赫然是一柄三寸長短的深紫色小劍,但見細小的劍身上,斑斑血跡依舊醒目。
看著手里的小劍,周伯陽心里有了打算——不知自己現在的丹火能否把那塊玄鐵精晶熔煉?想來經過這段時間的修持積累,應該能夠勝任了吧!想罷,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江水,一絲笑意浮現在嘴角,那浩瀚江底不正是燒煉法寶的好場所嗎?
下一刻,就見周伯陽身上光華一震,一瞬間,整個身體就變成了一抹淡淡的紫色光華,就這樣逸出窗外,直朝那遠處的江面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