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愛有時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偏執,一次不經意的邂逅,一個隨遇而安的事物,都可能讓你在大徹大悟中徹底淪陷。
于是你想霸道的得到它,可恥的佔有它的全部。這種貪戀是孤獨的。因為它讓你不顧一切;這種愛是可怕的,因為陰陽之妙,絕戀會喚醒你靈魂深處最隱秘的邪惡。
那晚月色迷離。如水的月光泛著淡淡昏黃,那是種曖昧的溫暖,陷阱的表象總是充滿溫柔,無法抵擋。
他輕輕推開門,夜風伺機撲面而來,一種溫暖而潮濕的感覺溢滿全身,融入血液,流經手指、心髒、大腦。頓時有種醉醉的感覺,如夢似幻。
美妙的時刻總讓人遲迷,他頓了頓,循聲走去。?那是一種動物的叫聲,似有似無,沒有什麼強烈的感情,仿佛是在輕輕的呼喚擦肩的舊情人。聲音窸窸窣窣地落在你的身上,很輕,很柔。卻難以拒絕。聲音有時像一個嬰兒在低聲啜泣,讓你心中不免有些慌亂。人模仿動物並不可怕,而動物模仿人。會使你覺得這東西有了靈性,有了感情,有了它不該有的精神,更何況貓本身就是一種靈異的東西。
人的好奇心是可憐又可怕的。仿佛是前世未完成的承諾,他終是抵不住這夜夜的召喚。它在一顆水杉樹旁和他遙遙相對,在溫暖的月夜里,一種熟悉而陌生的眼神,恍如隔世。
它是一只白貓,純潔的不染俗塵,如夜中徒然綻放的奇葩,悄聲無息,卻又驚艷動人。它有一雙藍色的眼楮,如溺水的紫羅蘭,幽深、渺遠、無痕。
這不是將要擁抱的前奏,或者是準備逃離時的掙扎。他們就這樣默默地對視,一瞬千年。
一種愛,注定不能親近。靠近即泯滅,飛蛾撲火,春夢無痕;一種愛,注定無法遠離,離開即永別,石沉入海,湮滅無跡。
它是不能見光的,天亮之前,它必須消失,宛如繁星,雖始終掛在天邊,白晝之時卻無法尋見,那是種讓人絕望的無奈。
剩下的生命仿佛都是為了等待那一刻的出現。彌散的眼神充滿了世間的無常,那種看透一切的木然和疲倦之極,讓人心疼,更為自己的沉迷和遲鈍而羞愧難當。
他們像是約好了一樣,心有靈犀,夜夜相遇,卻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留給自己的只有期盼、無暇、美好的想象。這是一種聰明的做法。人們總是習慣對著美好的事物產生美好的聯想,消除距離之後自然是另一番光景。?那晚有些陰沉,空氣里彌散著一些甜膩的味道,讓人感覺怪怪的。他照例走向那棵樹,遠遠望見樹的附近有些白色的光亮。驚奇中帶有惶恐,他加快了步伐。那白光是從它的身上散發出的,它的身子緊靠著樹,蜷縮在一起,閉著眼楮。病態中有種慵懶之美。它是生病了嗎?為什麼身體會散發白光呢?它到底是什麼?
他覺得驚奇和緊張,人對未知事物總是有著與生俱來的畏懼,即使它美得驚人。
它乖巧的臥在那里,偶爾發出喵喵的叫聲,如泣如怨欲說還羞。
他像是被磁石吸引,隨心跳的加劇一步步靠近那只貓,那只散著幽幽白光,那只突然闖入他平靜生活,使他心起波瀾的白貓。他緩緩蹲去,顫動的手一點點靠近它。突然,它抬起頭來。他身子下意識的向後撤了一下,但它並沒有進攻的意思,而是用一雙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定定的望著他。那眼神很奇特,既空洞無物又滿含深意,他看到那雙藍色的眼楮含著淚蒼翠欲滴。他痴痴的望著它,往事從心底翻涌而起。春天的溫情,夏天的狂熱,秋天的冷靜,冬日的別離。
心底一陣酸楚,他的視線開始模糊。這時,他隱約覺得它的臉在發生變化。雪白的毛開始褪去,逐漸顯出肉色,且五官分別。這是,這是……這分明就是她的臉,比時間更懂得愛,也比時間更懂得恨的女人!
他驚呼一聲,轉身逃去,很快遁的深處。
他躺在床上,把自己蜷縮在一起,身體不停的顫抖。誓言、青春、血、淚、背叛、仇恨交織在一起,無法自拔。
那晚月色融融,一如昨日。他再次來到相遇的地方。
它似乎在樹旁等了很久,定定的望著他,從眼神中讀不出任何語言。
他慢慢的靠近它,俯子,伸開雙臂。它靈巧的一躍而起,投入他的懷抱。一種溫暖熟悉的感覺傳遍全身,他滿足的閉上眼楮憐愛的它。它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臂彎里,用額頭左右摩擦著,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好像在對自己的戀人撒嬌。
他的身後緩緩生起更亮的一道白光,那是一把明亮的水果刀。
他微笑著流著眼淚,突然嘴角扯出一個弧度。轉動手腕狠狠地向它的後背扎去。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
它只是抽搐了一下,沒用做出任何抵抗,甚至是逃離。仿佛早就預料到這樣的結局。它仍保持剛才撒嬌的姿勢,雪白的毛被鮮血浸染,有一種驚艷詭異的絕美;它嘴里仍發出嗚嗚的聲音,只是夾雜著些許委屈,讓人听了心碎。
它終于沒有力氣在保持那種可人的姿態,身體像被抽去了骨架,癱軟下來,如一朵倦極的奇葩,從他身上凋零飄落。
他的淚開始奔涌而出,開始放聲大哭。只是握著刀子的手仍在不停地著,仿佛只有這尖銳絕望的痛才能使一切得以解月兌。
他朝向自己的肚子,狠狠地扎了過去。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