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頭罵起街來悍得很,跺腳拍**啐唾沫,一蹦三尺高還並往前一撲一撲的,難度系數之高令人眼花嘹亂,極其消耗體力。
細听也沒什麼髒話,不過是以勢嚇人而已。也難怪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他家門前的垃圾箱旁又有誰把垃圾沒扔進去之類的。
已經習慣了在沒有公雞打鳴的城市每听到林老頭的開罵聲一躍而起,收拾利落出門不早不遲。
今天睡到自然醒沒听見動靜又暈了一會,清醒了一點感到不對勁,一看手機八點了。
這該死的林老頭還有休息日?
匆匆奔向車庫,去車庫必須經過一棋牌室,棋牌室的門口放了幾把椅子,從早到晚都有幾個無聊的人坐那兒閑扯,盯著每一個人走過來再一直盯著你走遠,很是反感。
「唉!唉!」,好象是朝我的,拿出手機裝作看時間。
「唉!唉!」分明是叫我的了叫喊聲有幾分焦急了。回過頭,只見阿繼右腿劃著圈一瘸一拐追上來指指我牛仔褲後的口袋︰「你的錢快掉下來了」。
說完他如釋重負,憨憨的笑著陽光燦爛一點也看不出弱智的痕跡。
太出乎意料我結結巴巴︰「謝謝你,阿繼」,回他一個微笑,清澈透明不帶有絲毫的雜質。
下班回家時,棋牌室里戰得正酣,見阿繼樂顛顛的忙著給人倒水,買煙,仿佛有一堅硬的東西從心頭劃過,好痛。
一輪夕陽斜掛在天際,把天空折射得的五彩斑讕,不因濃妝而俗艷。夕陽下,線條干淨而流暢的阿繼被瓖了一層金邊,像童話里的王子一樣。
在阿繼還被稱作繼哥時,是我家的常客,一個體礦主,身後跟一幫人呼風喚雨的。他長相酷似佟大為,比佟還有男人味,再加上精致的外包裝,酷斃了。
也是這樣一個黃昏,也是這樣美的夕陽,阿繼在听到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後緩慢的飛起來,然後重重的落下,揚起一把細細的灰塵。剎時血液如咒,開出一朵朵的紅色的花兒。
再見到他時已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忘記了他是誰,忘記了他的金礦,唯一能夠想起的是一個叫櫻的女人。
上帝就是這麼捉弄人,忘記了不該忘記的,留下的本不該留下的。櫻結婚的那天,阿繼躺在彩車前死活不讓她走。
或許是大腦受過傷的緣故吧,很快他似乎忘記了全部,又成天樂呵呵的劃著圈。
以後每次見我遠遠的過來,他就一瘸一拐站到馬路邊那顆梧桐樹下,聲音極其響亮的招呼著︰「上班去啊?」然後驕傲的回過頭掃視一圈棋牌室門口的其它幾位,仿佛在說我阿繼也有朋友的。
心里很酸,他忘記了我們其實早已是朋友,他還有很多的朋友。
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掉下來,像羽毛一樣輕盈,在他年輕簡單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印跡。
「是啊,阿繼玩著哪」給他一個最燦爛的微笑,任由他直愣愣目送著我遠去。
上班,下班單調而乏味的日子因了他的守候而有了牽拌。
「小張,上班去啊!」又一個早晨。
「是啊,繼哥今天穿這麼精神要了門啊?」
「你笑起來好美!」他答非所問,感覺他今天有點怪怪的,他想起我是誰了嗎?也許只是听別人說的。
早晨我的時間是以分為單位來計算的,沒再多想。
第二天早上沒見他在,病了還是怎麼了?我胡亂猜測著,一天心神不寧。下班回家他也沒在,奇怪了。
經過他家樓道口只見阿繼的媽媽坐在一地的鞭炮屑中一邊抹淚一邊往火盆里添著紙錢,心里一沉,趕緊逃離,卻終于沒能逃月兌阿繼媽媽幽怨的哭泣︰
「繼兒啊,你怎麼這麼狠心丟下媽媽啊?」
「繼兒啊,你怎麼這麼傻啊,為什麼病好了你反倒還要走啊?」
夕陽掠過耳際,帶起熟悉的沙的味道,在那鉛灰與渾黃交錯的分界處,黯淡的天空開始下起了沙,如雨,如泣。
阿繼,天堂里是不是也有同樣的美麗我不能確定,但我相信天堂里一定有一位最美的天使,她會代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