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不回頭便知道此時抓住她的是誰,當下嚇得腦海中一片清伶伶地,所有的念頭似乎都在那一刻之間飛散得無影無蹤。「呵呵。」當一個輕笑聲在身後響起時,更是禁止不住地毛骨悚然。
樓中的打斗已然停止了,都回過頭往瑤華這邊看來。聞人愁一俯,在瑤華耳側幽幽地問道︰「害怕嗎?那麼,把瓶子給我。」
瑤華似乎是嚇到了,只呆呆地站著,手中攥著那瓶子一動也不動。弄衣知道聞人愁一是什麼樣的人物,怕他對瑤華出手,連忙叫道︰「乖徒弟,快把瓶子給他,快給他!」瑤華呆了一下,終于像是從那一陣的驚嚇中緩過了神來。「師父——」看著弄衣驚惶失措的模樣,猶豫著將瓶子遞了出去。
聞人愁一接過瓶來,反手揣入懷中,一邊輕聲笑道︰「真是個乖孩子。」
「聞人愁一,瓶子還你了,快放了瑤華!」弄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朱顏的事,你和蘇近雪商量去,瑤華是我徒弟,你快放了她!」
聞人愁一撇嘴笑笑,不但沒有放瑤華過去,反而張臂將她抱了起來。在弄衣倒吸一口涼氣聲中,伸手慢條斯理地將她有些凌亂的小辮和額發一一捋齊,似笑非笑道︰「這麼乖巧的小姑娘,我也喜歡得緊,不如弄衣仙便將這徒弟,讓了我吧。」
「不讓,不讓!」弄衣急得快蹦起來了。「快放了瑤華,快放了瑤華!」
聞人愁一笑了笑。「那麼,就要看蘇長老肯不肯接下聖旨,交出回雁山莊的大印了。」弄衣聞言頓了頓,轉過頭去一臉哀怨地看著蘇近雪。蘇近雪不知何時已經窩回了他的榻上,此時正盤著腿閉目養神,取了一枚蜜棗放入口中悠然地嚼著。
「蘇近雪——」弄衣滿月復幽怨地看著他。「我寶貝徒弟在他手上。」
蘇近雪睜開眼楮看了看弄衣,緩聲說道︰「接下聖旨、交出回雁莊的大印倒也不是讓人為難的事情,只是這樣一來,今後回雁莊便與紫苔蒼壁是敵對的了,包括弄衣仙在內。」
弄衣遲疑了一下,的確,在當前的情勢下,回雁山莊想在這一場紛爭中置身事外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對于蘇近雪來說,一邊是倚天,一邊是紫苔,都是曾經齊名的兄弟壁派,幫哪邊不是一個幫字。只是一旦接下大皇的聖旨,那麼也就是宣布朱顏站到倚天那邊,而與紫苔成為敵對勢力。而他與蘇近雪這十幾年的好朋友,恐怕到時候也不免要兵戎相見了。「我知道,但是,寶貝徒弟——我不能讓瑤華落到那妖怪的手里啊——」
蘇近雪沉默地看著弄衣,然後拂了拂衣袖,稍微換了個姿式,淡淡說道︰「我明白了。」說罷,懷風會意,緩步上前。聞人愁一見狀,撇過目光看了那中年漢子一年,那漢子便從懷中取出一道赤金之色的卷軸,待懷風近前,便伸手寄了過去。
弄衣緊盯著那金色耀眼的帛面,心里怵怵地有些不安。忽而眼角一振,一顆米粒大小的金珠冷不防「咚」地一聲撞上中年漢子的手腕。懷風微怔一下,立時便有一道如白紗般的光芒從身前快速飛躍而過,將懷風與漢子隔離開去。
懷風的眼眸微抬,一雙絕美的眸中忽而閃現喜出望外的神氣。「泰澤先生。」
「泰澤師弟!」弄衣在變幻了好幾種不同的表情之外,最後如遇救星般地幾欲喜極而泣。「你終于來了!」
被聞人愁一抱在懷里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的瑤華看到這樣一副情景,連忙順著弄衣的目光扭頭望去。便見一側半開的窗台上輕盈地停落著一條筆直的人影,修長瑩亮的黑發籠著肩膀披瀉下來,在胸前、耳後悠然的繾綣。一身純淨的白衫,卻不同于弄衣的如同羽衣般的質感,而是如山澗的溪流一樣流暢,在風過處漾起淺淺的觳紋,而金色的鏤邊,又恍如溪流徜徉而過的沙堤一般,沉穆而肅靜。只是讓人不解的是,在他的臉上罩了一個銀灰色的面具,將整張臉上上下下地遮了個嚴實。
「蕭泰澤?」聞人愁一緩緩移著步子,轉過身去面朝著蕭泰澤而立,嘴角輕挑,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見。」
「妖孽!」蕭泰澤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右手衣袖微動,方才看清似乎晃出了一道靈符在手,隨即手腕往外一揚,立時幻作一道金光,如銳劍般,往聞人愁一飛撲而去。而聞人愁一卻仍然站著一動不動,那漢子卻是臉色大變,疾步而來,一面扣指擊出一個霹靂,打在蕭泰澤擊過來的金光之上,只听得「鏗」地一聲脆響,兩敗俱損。
漢子的身影有如風馳電掣,而蕭泰澤的速度卻更為迅速,在那漢子打出霹靂之時,翻手又是一道靈符疾射而出,隱約听到低低的念咒聲,靈符化作萬千道銳利的鷹喙,如密雨般將聞人愁一團團包圍。
「小心我徒弟,蕭泰澤!」弄衣見狀又忍不住跳起來。
蕭泰澤卻並不理會他,仍然不緊不慢地念著咒語。鷹喙如同密雨般朝聞人愁一打去,聞人愁一揚唇輕笑,不見動靜,便自身體內部散發出一道血紅之光,在身周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屏障,將密雨抵擋在外。
「是升靈術麼?」由于帶著面具,蕭泰澤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神情的變化。隨即扣指合什于前,然後兩腕往外打開,二手食指遙遙相對,在指間交匯出一道明光,逼射向聞人愁一。中年漢子也看出蕭泰澤這一次出手非同小可,立馬從懷中掏出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金色紙傘,輕念一句「開」,紙傘「嘩」地一聲張開,從掌心處懸浮至半空,隨著中年漢子的手指一動,快速地轉動起來。
「是回轉金傘!」弄衣驚呼一聲,回身一把拉起懷風,倏地跳到蘇近雪身後。
懷風不解道︰「弄衣仙,你做什麼?」
弄衣道︰「回轉金傘是將攻擊分流,並轉移方向的寶物。姓蕭的這一記的攻擊強得狠,若是一不小心被殃及到了,就不妙了!」他說話之時,在金傘的作用下,蕭泰澤的攻擊已經從被分成了兩股,一股仍然往聞人愁一打去,另一股則掉轉回去朝蕭泰澤打去。蕭泰澤略微一個搖身避開,聞人愁一卻仍然不動,抱著瑤華站在原地。中年漢子見狀,顧不得收起金傘,便飛身過去傾力擊出一道光波,逼撞得那剩余的攻擊往左側斜去。但攻擊的余力還是打到了聞人愁一,只听得「嘶」的一聲輕響,他的臂上破開了細長的一道口子,隱隱有血色顯出。瑤華盯著那道口子看了看,又看看一臉不動聲色的聞人愁一,心想破開這麼一道口子,難道不疼嗎?正想著,「嗯」的悶哼一聲的卻是那個中年漢子。瑤華回過頭去,驚奇地發覺在那中年漢子手臂上的同一個位置,竟也破開了與聞人愁一如初一轍的一道口子,鮮血將臂上的衣衫沾紅了一片。
瑤華呆了一下,回過頭來看聞人愁一時,卻赫然發覺他臂上的傷口竟然已經不見了,華麗的衣衫上竟如同從未受過傷一樣地,平整光潔。瑤華瞪了瞪眼楮,莫非剛才是她眼花了不成,她明明是那麼真真切切地看到臂上劃開一道口子的——正匪夷所思之間,聞人愁一抬手漠不經心地觸模著瑤華的臉,似笑非笑地看著蕭泰澤,緩聲說道︰「泰澤先生要以這樣的功力來煉我的話,是否也太看不起區區在下了?」輕笑幾聲,側身轉過一雙細長的鳳目往蘇近雪瞥去,淡淡道。「至于方才的提議,蘇長老不妨可以考慮一下,我有這個等待的耐心。素聞回雁山莊雪緲花地絕世美麗,難得至此,蘇長老應該不介意我這便去觀瞻一下吧?」
蘇近雪道︰「聞人先生請便。」
「聞人愁一,你看花便看花,快把我徒弟放回來!」弄衣大叫。
聞人愁一淡淡笑道︰「弄衣仙恁小氣,要知道你寶貝徒弟也很希望跟我一道去看雪緲花呢,是不是啊,小姑娘?」說著,回過臉來笑眯眯地看著瑤華。雖然那上面的笑意與尋常人的笑容並無兩樣,但瑤華仍覺一股寒氣剎時間浸透了全身每一個毛孔,忍不住一個寒噤。
弄衣看瑤華的表情,知道她在害怕,心中愈發焦急。「那我跟你們一道去。」
聞人愁一哂然笑道︰「帶個男人賞花,豈不是無趣得緊!」說罷,無視于弄衣氣急敗壞地張牙舞爪,施施然提身從蕭泰澤身側飄過。當輕風徐徐,二人微微飄拂的衣袂在不經意間相接之時,蕭泰澤毫無預兆地出手,抓向聞人愁一懷中的瑤華。聞人愁一卻像是早已預料到了一般,輕盈的一個側身,隨即左手翻轉,將那個小瓶往蕭泰澤擲去。
蕭泰澤順手便接了過來,而那一瞬間,聞人愁一頎長的身影早已飄出院門之外,只留下一串陰惻惻的余音︰「明日天明等不到蘇長老的話,會有重禮送至台前,還請三思而後行。」
弄衣臉色大變,大叫一聲「寶貝徒弟」,便要追將出去,卻冷不防迎頭撞上一堵光牆,被生生地擋了回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不要去。」響起的是蕭泰澤清冷的聲音。
「瑤華在他手上!」弄衣急得蹦了起來。「聞人愁一可是妖怪,不,是妖魔!他殺人不眨眼,而且又生性yin邪,殘害了無數無辜少女,我徒弟長得那麼可愛,萬一,萬一——」弄衣的臉色從白變成青,又從青變成黃,最後顫動著雙唇開始抹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麼對得起澈兒的在天之靈——寶貝徒弟,師父來救你——」他大叫著,又要往外沖去。
蕭泰澤反手一揮,又將他揮將回去,漠然道︰「你徒弟才多大,聞人愁一也不會饑不擇食到這個地步。他抓你徒弟,不過是想要脅我們而已。」
「蕭泰澤!」弄衣怒了,從地上跳了起來。「瑤華也算是你的寶貝師佷,你不要一副不關你事的樣子!你沒良心,不救我徒弟就算了,干什麼攔著我?」
「你打得過聞人愁一嗎?」蕭泰澤冷冷地問。
弄衣的神色變了變,壯聲說道︰「我,我跟他拼了!」
蕭泰澤道︰「聞人愁一非同小可,連我都打不過他,你又何必去白白送死?」
「你——」被徹底看輕的弄衣氣悶地說不出話來。若非知道這位師弟說話向來如此,除了闡述事實之外,並無其他嘲諷之類的意思,這會兒听得這句話,非要豁將出去與他拼了高低上下不可。
懷風的傷口已經由惜雪處理過了,這時二人侍立于蘇近雪身側,懷風插話問道︰「泰澤先生,聞人愁一學的到底是哪一路的法術,為什麼會這麼厲害,而且見所未見?」
「不知道。」蕭泰澤回答得不冷不熱。「我只知道他與那用金傘的人之間用了傀儡術。」
「傀儡術?!」弄衣皺了下眉頭,當下停止暴走,好奇地豎起耳朵听。
蕭泰澤道︰「傀儡術以豢養傀儡加倍自己的力量,並轉移加諸于自身的傷害。聞人愁一的妖力本來便已是不可估量,現在又動用了傀儡術,相當于憑空又生出了一個聞人愁一,硬拼的話,我們打不過他。而且,若非先行除去傀儡,否則一切攻擊,都傷害不到聞人愁一。」
「那怎麼辦?」弄衣又開始滿屋子暴走。「我寶貝徒弟在他那里!」
「先答應他。」蕭泰澤仍然不痛不癢。
「然後呢?」弄衣追著問。
「我已經通知了政蘭師兄,等他的消息。」
「政蘭——政蘭——那家伙,靠不靠得住啊——」弄衣在原地團團地轉圈,一面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蘇近雪倚在榻上笑盈盈地說。「弄衣仙再轉下去,我這地兒怕是要給踩穿了。」
弄衣回過頭去瞪著說風涼話的人。「蘇近雪你這家伙,要不是為了你這莊子,我寶貝徒弟怎麼會落到聞人愁一那個妖孽手上的!我們為了回雁莊出生入死,你這家伙居然還在這里說風涼話!」
蘇近雪揚手捧過一盅清茶優雅地啜飲著。「我都說了回雁莊幫哪邊都無所謂了,你們何必幫我?我看無非是怕朱顏站到倚天那邊,你們紫苔多個強敵,無法應付罷了。」
「你——」弄衣氣極,回過頭扯著蕭泰澤的袖子大聲道。「泰澤師弟,你听,你听姓蘇的說的是什麼話?!」
蕭泰澤道︰「他說的沒有錯。」
「啊!」弄衣抓狂地大叫一聲。「我不要理你們兩個不可理喻的家伙了!寶貝徒弟,我的寶貝徒弟——」他大叫著,疾風似地襲卷而過,呼啦一聲,便已經消失在了樓中。
懷風憂心忡忡地往弄衣消失的方向看了看,回過臉來問蕭泰澤道︰「弄衣仙這樣去找聞人愁一,不會出事嗎?」
「不知道。」蕭泰澤肯定地說道。「但是他要去,我也沒辦法。」
懷風猶豫地回過身去望向蘇近雪,蘇近雪倦倦地整了整衣衫,緩聲說道︰「讓憫月將莊里的客人都送下山吧,就說情鑒盛會改日了。」
懷風會意地頷首,蘇近雪便從榻上下來,拖著冗繁的華服簌簌而行。行至樓道口之時,剛好遇上從樓下急步上來的憫月。「莊主。」看到蘇近雪安然,憫月顯然松出一口氣。蘇近雪只是會意地輕點一下頭,當珊然擦肩而過時,似乎覺察到什麼,停了停腳步,側過頭來望向跟在憫月身後的花妖妍蓉,微覺詫異地說了聲︰「你——」
花妖妍蓉見蘇近雪正望著她,一張白皙俏麗的臉龐立馬飛起兩朵可愛的紅暈,明麗的大眼楮中水盈盈地一片,雙手交握成拳,喜出望外道︰「蘇莊主是要接受妍蓉的花珠了嗎,蘇莊主——」
「不,你誤會了……」蘇近雪面不改色,轉身緩悠悠拾級而下。
「蘇莊主——」花妖一剎那間猶如從天堂掉入地獄,不由委屈地兩淚汪汪。憫月轉過身來,安慰地拍拍她的肩頭,輕聲說道︰「莊主向來便是如此,你要習慣。」
「蘇莊主——」花妖望著蘇近雪珊珊而去的身影,喃喃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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