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騰端起酒杯,內心的悲涼自心底溢出,幾乎凍住了他含笑模樣。
他和尤利婭把酒言歡,眼神極力溫柔而專注,幾乎從不看那位默立在後的昆侖奴一眼。
他沒有看他,卻也能想像,那里有雙狠毒懷疑的眼楮暗暗觀察著他,伺機尋找他的破綻,否則邊城的客棧何止千萬,尤利婭為何偏偏帶他來他們第一次相見,他和小小被迫出逃的那一家?!
尤利婭喝的不多,但坐對心上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林子騰喝的很多,然而往事歷歷,卻讓他清醒異常,仿佛分別即是昨日之事。
那一日,陽光情暖,他坐的正是今日他坐的位置。巧的緊,他後方吃酒的也是和上次年紀相仿的老人。只可惜,那老人已命隕黃泉;小小,天下獨一無二的小小也天人永隔。
酒樓上下依舊人來人往。年輕或年老的漢子們卻眼光飄飛,都有意無意的在尤利婭那張還算耐看的臉上停留一二,間或不懷好意的低笑。
尤利婭卻不生氣,頗為自得道︰「林大哥,他們為何總是看著我笑?」
林子騰平靜答道︰「你若不懂,盡可以問問他們!」
尤利婭存心賣弄姿色,偏偏林子騰不吃她那一套。尤利婭有些惱意︰「你當真不懂?!」
林子騰正色道︰「在下說不懂,自然不懂;正如姑娘發問,在下也一定相信姑娘確實不懂一般。」
尤利婭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分明指他信她的話,而她卻又不信他的話。可他又怎麼會真心相信她挑逗的鬼話?只可惜她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尤利婭陰著臉說︰「你是不是還惦記著那個丑女人!」
這時,鄰桌一位喝多的食客站起來,醉醺醺走到尤利婭面前說︰「小娘子,莫生氣,你漢子不疼你,爺來疼你!」說完便去模她的下巴,手還沒伸出,人已「 」一聲自二樓墜下,再沒了聲響。
昆侖奴本在尤利婭身後站著,奈何他出手太快,以至于那酒鬼跌下樓的時候,誰也沒有看見他出手,好似那酒鬼步履闌珊,自己跌下去似的,所以,第二個不要命的又走了過來。
林子騰皺皺眉頭,沒有說話。他知道此時無論他說什麼,都阻止不了一個酒鬼外加色鬼,更阻止不了昆侖奴迅如疾風的拳頭。
尤利婭反而直勾勾看著來人,眼楮全是媚笑,似乎這正是她在林子騰面前施展魅力的絕好機會。
一個女人傻起來,絕不比一頭豬聰明!
林子騰听說出身風月之地的女子目如秋波,腰肢如蛇,他實在沒有想到像尤利婭這種大家小姐居然也似出自其中。
尤利婭一面眼神迷離環住來人的腰,一面對林子騰道︰「其實,紅顏禍水,美人兒會有很多煩惱的。」
她主動投懷送抱,香肩微露,極力燃起林子騰的醋意。豈知,倘若那人不喜歡她,她死又與他何干?
眼前美人主動示愛,那酒鬼不禁喜出望外,張開大嘴,一股惡臭的酒氣噴出,「咂」一聲親在她光滑如綢的肩頭,留下一片粘稠的口水,尤利婭惡心之至,幾乎要吐出來。眼望著林子騰,卻極力擺出驕傲的眼神,似乎這是她美貌和魅力的戰利品。
林子騰緩緩喝酒,每一根發絲都是冷笑,他看向昆侖奴,道︰「你不是一直對主人忠心耿耿麼?方才為何不搶先殺了這個男人?!而任由小姐忍受侮辱?」
昆侖奴沒有說話,他也不會說話。因為林子騰已看出昆侖奴想要出手之時,尤利婭偷偷阻止了他。她想不到的是,這件小事,對林子騰來講,卻足以毀了尤利婭對昆侖奴的信任!
尤利婭反而大喜,道︰「林大哥,您吃醋了!您還是在乎我的!」
林子騰拿起酒杯,突然潑向尤利婭,道︰「原本我覺得你比那個丑丫頭美麗很多,如今看來,不懂得潔身自好之人更是丑陋不堪!」
「啪」一聲,昆侖奴打翻了林子騰的酒杯,又是「啪」一聲,林子騰臉上重重挨了一記耳光。林子騰未必躲不開,他卻沒有躲。
林子騰冷然含笑掃了一眼尤利婭殘留口水的香肩,隨後輕輕擦擦已有些紅腫的臉,似拂塵般淡然說到︰「小姐手下的一條狗都能咬人!看來,在下在小姐心中竟不似一個輕薄的酒鬼!不知是小姐放任呢,還是這條狗自作主張?」
尤利婭已被心上人看輕,有了替死鬼,怎能不趕緊擺月兌自己的嫌疑。
林子騰又道︰「方才小姐情到深處,行事自然魯莽。即使小姐執意滋事,昆侖奴你受恩多年,也該知難而進,及時阻止才對。」
尤利婭雙眼發亮,幾乎淚眼婆娑︰「林大哥知道我情到深處,才干出這些糊涂事?」此時她已沒有意亂情迷,完全跟著林子騰走。細想前事,不由點頭如搗。方才自己行事草率,如果昆侖奴及時阻止,又怎會被心上人看輕?
林子騰又道︰「在下氣急,卻也只是潑酒于地,昆侖奴你倒手快,對在下格外關照的狠啊!不知昆侖奴為何對在下有如此之恨意?!」
林子騰這話卻不真。他本是要潑向尤利婭的,只可惜他武功之高,出手之快,能逃得出尤利婭之眼,卻瞞不過昆侖奴。尤利婭看到的最終結果卻是酒水撒在地上,昆侖奴沒有阻止她自賤輕薄,反倒出手傷了心上人!
整件事如果有人做錯的話,尤利婭三人錯的又該是誰呢?!